不二的胡

2016-08-23 11:38成延胜
参花(上) 2016年8期
关键词:阿公阿爸二胡

◎成延胜

不二的胡

◎成延胜

1

“事顺 甚喜 中秋回”。收到阿爸从远方发来的电报的那一刻,阿姨(潮汕地区部分人对母亲的称谓)早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太好啦!太好啦!”我的心像炸开的爆竹,乐得一会儿手舞足蹈、欢呼雀跃,一会儿在狭窄崎岖的巷子里迂回打转,乱唱些没有名字的歌曲。毕竟,在我懵懂而单纯的脑海里,阿爸就没怎么在家过过中秋节。

阿爸是一名地道的高材生。上世纪60年代中期以优秀的成绩考上本地区最好的学校——汕头金山中学,被村里奉为骄子,传为佳话。然而,读完高中后,因当时取消高考而未能继续深造。后来恢复高考,给他们那代人提供了一个重上高等学府的绝佳机会。但阿爸放弃了,选择继续外出跑经销。理由很单纯,就是为了养家糊口。用他的话说,这只是尽一份应尽的责任罢了。毕竟,那时我刚出生,生活压力可想而知。

拿得起,放得下。这便是阿爸的性格。直到后来阿爸与多名考上大学、毕业后如愿以偿地捧到“铁饭碗”、早早过上无忧生活的老同学一起谈起放弃高考一事时,阿爸仍淡然处之,一笑而过。

“行走天下,乐业安家。”阿爸给自己那张黑白照片加上旁注,出差时,他总会把这张照片带在身上。临走前,阿爸都免不了跟我吩咐几句:“你要好好读书,帮阿姨做些家务农活,这样,阿爸就放心啦!”

“嗯,嗯。”我很乖地连连点头,随之心头一酸,哀求着说,“阿爸,您能不出差吗?我想天天跟您在一起,我想天天听您拉二胡。”

阿爸轻拍着我的肩膀,会意地微笑、点头,转身,撤下挂在墙上的他心爱的二胡,稳稳当当地端坐下来,先用柔软的纱布小心地把二胡全身抹干净,再拿来一块褐色透明的松香,小心翼翼地在弓毛上来回反复地擦拭着,随之推拉弓子,转动琴轴,侧耳倾听,反复数次,偶尔提起弓子,把弓毛紧贴着头发来回擦拭,又放下,坐正,挺直腰杆,右手顿、跳、颤、抛,来回强弱有度、伸缩自如地“使唤”着弓子,让已被手指挺起的弓毛“听话”地摩擦着内外两根琴弦,进进退退,时快时慢,步长不一,恍如行云流水;左手密切配合着,在千斤下方频繁按下、松开,揉、颤、滑、拨,忽上忽下,交替自如,错落有致,宛若雀跃枝头……从前段的呆滞生涩、断断续续,到后来的逐渐流畅、娓娓动听。我一直默默地聆听着……

“胜,把阿爸的皮包拿去补补。”记得阿爸出差的前几天,阿姨行色匆匆,左手提着一个“花篮”(潮汕地区装祭拜神灵的供品或喜事礼品的一种专用的竹篮子),右手递给我一个皮包。

“不,我要跟阿姨一起去。”

“‘拜老爷’(潮汕地区把“供神”称为“拜老爷”)得趁早,才显虔诚。”阿姨一本正经地说,“这皮包也耽误不得。下次……下次再带上你。”我心里明白,阿爸每一次“出征”前,阿姨总会带上丰盛的供品到家乡的庙里“拜老爷”,恳求“老爷”保佑阿爸一路平安、生意兴隆。我常常会跟着去,学着阿姨把内心话跟“老爷”和盘托出,为阿爸默默祈福。阿姨还会请回一个“老爷符”,用红布包裹后,紧紧地缝在皮包的内里……

“噢。”我拿起皮包,直往维修摊点跑。

这是一个修补了好几次的皮包,本来应该很显旧,但阿姨总把它擦得光亮。从阿爸阿姨的一些谈话中得知,由于社会治安不是很好,阿爸出门在外有时很危险。这个皮包便是见证,已经第五次了,都是“杀仔”(潮汕地区对“扒手”的叫法)留下的。这些“杀仔”让人望而生畏,深恶痛绝!不是暗里偷,就是明着抢,人山人海的车站、爆满簇拥的车厢,成为他们下手的常见场所。阿爸虽然身强力壮,但毕竟单身一人,赤手空拳,也只能时刻提高警惕,尽量化险为夷,把损失降到最低。因为“杀仔”不但身上带有锋利的刀刃,而且往往是团伙缠结、多人作案。“该死的‘杀仔’!”我握紧拳头,咬紧牙根,狠狠地骂着。

阿爸平时很朴素,穿的都是些旧衣、旧鞋。可到了出差的时候,他总会把最好的衣服穿出去,他说这样既显得有礼貌,又能获得客户的信任。然而,“最好的衣服”也不外是一些“假货”:除了这个仿皮的皮包外,还有一套没有内里的假西服,一件只有衣领的假衬衣,一条靠拉链收紧、用塑料模子托起的假领带,一双纯革材料制成的假皮鞋……由内及外,“武装”完毕,阿爸帅气、威风的形象便矗立在我们面前,绝不会因身穿假货而变形失色!这既是纯朴的流露、时代的产物,更是一种“善良的‘伪装’”,一份生活的至真、至诚、至爱,它蕴含着一家人对美好生活的殷殷期盼。

阿爸出差的日子里,我天天盼望着他的归来。每一次归来,我总会好奇而仔细地打量着阿爸,看看阿爸是不是很疲倦,是不是很憔悴,结果总是出乎意料的。回来时,阿爸从不蓬头垢面,脸上老是挂满笑容,露出精神抖擞的样子,让我们担忧的心瞬间放飞。阿姨告诉我,阿爸行程很远很辛苦,来回都要坐好几天的火车、汽车,身上还要背着沉重的样品一路做推销、谈生意,何况都是些笨拙而薄脆的陶瓷制品,稍有不慎,便会撞破、摔碎,一切的希望也就破灭了。为了省点钱来补给家用,阿爸特别节俭,经常每天只吃一两顿饭,还总是不对钟点。住的也是最简陋的旅社,好几个人共住一个房间,上的是公共厕所、集体澡堂,而且大多澡堂没有热水供应。阿爸说不要紧,这样刚好提供了一个锻炼身体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阿爸练成了一年四季用冷水冲澡的好功夫,锻就了健壮如牛般的好体魄。

“阿姨,阿爸在外面很好玩,不辛苦哇。您看,他多精神啊!”

“别闹了,别闹了,这不更好吗?”阿姨和阿爸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一起,甜甜地笑开了。

中秋夜,圆月高挂,浸润苍穹,渗及大地,万家灯火,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阿爸真情演绎、感人至深的一首首二胡曲,浑然天成,融为一体,很甜,很美,很温馨……

2

在我们村里,像阿爸这样经常出差的起先并不多,也就那么几个人。后来,“行情”好了,做生意呈现出一种“井喷”的现象。那一阵子,几乎越没怎么读书、胆子越大的人暴富得越厉害。这是村里人经常谈论的话题。

相比一些“后起之秀”“一夜暴富”的人,阿爸似乎落后了。甚至有人“一针见血”地抨击阿爸,说他是个书呆子,没胆量,太保守,“抱紧‘东司’(潮汕俗语,是对“厕所”的一种通俗叫法)墙拉屎——求稳当。”然而,阿爸毫不在意,泰然处之,他说,做事要规规矩矩、脚踏实地、稳中求进。

“阿伯(阿爸对阿公的称呼),阿富的儿子考上大学了,我想再送点钱资助他,您看呢?”

“好!好事啊!这件事你做主就行。”阿公爽快地说,“这孩子,挺争气的!唉,要是阿富能像个人样该多好呀,他老婆儿子就不会跟着他受苦受难啦。”

“嗯嗯,待会我就送钱去。”阿爸说完话,干脆利索地摆好架势,挂上二胡,提起弓子,继续着刚拉了一半的《江河水》。曲至深处,阿爸的双眸时而微微合上,时而缓慢张开,半闭半合,头部微点微抬,左右轻摆,颤动的双唇像是在哼唱着什么……

此时此境,人在琴中走,琴入人心中;人琴合一,琴声若梦。

商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商场又如战场,背道者败,善战者胜。从在村里的集体工厂当经销员,到后来自己办个体,从潜心内销,到拓展外贸,阿爸白手起家,几经风雨,历尽艰辛,一路走来,饱尝酸甜苦辣,一切恍如阿爸那跌宕起伏的琴声……

阿富注定在大浪中覆舟,在战场中完败。究其原因,阿爸说了,就是不“咬弦”、不靠谱、不着调。我对他恨之入骨!

这得从十几年前那段往事说起。

阿富是我家远房亲戚,原是一个好吃懒做、吊儿郎当的问题青年,总爱干些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事。他父亲早年和阿公都是远走他乡去“过番”中的一员,与阿公结下很深的情谊。回乡后,他父亲虽不乏对他严加管教,或因管教来得太晚,又或因方法不当,结果不仅难以见效,而且适得其反,并常因此差点被他活活气死。后来,他父亲带着遗憾离他而去。临终前,他把阿富托付给阿公,恳请阿公照顾好他。阿公应承了,让阿爸带着他学做生意。那时,阿爸已出来“闯荡江湖”几年,生意稍有起色,发展稍有思路,也就答应下来,带着阿富“从零开始”“洗心革面”。从最基本的为人处事,到复杂的经营之道,阿爸都耐心细致、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阿富也似乎渐渐“变乖”,不但学得快,事有小成,而且待人接物方面大有长进,遇到村里的人,还不忘点头示好,嘘寒问暖,因此也得到乡邻们的认可,觉得阿富已变成一个“正经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阿爸也因此得到乡亲们的称赞,认为他“做了一件别人不可能做到的大好事”。

但,好景不长……

有一天,阿爸骑着一辆摩托车到工场抓生产,途中,为避开一位横过公路的老人,狠踩刹车,猛转手把。老人总算毫发无损,阿爸却因此失去重心,伴着惯性撞上路旁的一棵大树,顿时血流如注,昏迷过去。幸好阿公闻讯火速赶到,并在众多乡亲的帮助下,将阿爸及时送到医院救治,这才幸免于难。

清洗、消毒、缝接、(X射线)拍片、正骨、包扎……漫长的等待……第二天,阿爸终于苏醒了。只见他面色苍白,全身无力地瘫睡在病床上。“老人家……老人家……”

当得知老人家平安无事后,阿爸露出淡淡的笑容,继而出乎意料地跟我们开起了玩笑:“从两天前,我就知道要出事。那天,我在拉二胡时,一条弦线突然断开了……还好,命还在……”

“别说些不吉利的话!”阿姨一边帮阿爸侧了下身,一边严肃地说。

难道,二胡真的有灵性?不,我更希望这不过是阿爸顺便带过的一个笑话罢了。

然而,更大的事情发生在后头。

在阿爸养伤的近三个月里,阿富连个影子都没出现。后来在得知他已“另立门户”的消息后,阿爸没有大声嚷嚷,只是叹了下气,说了一句:“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但愿他一路走好。”之后便不再提及。

或许,阿爸早有预料?不,阿爸应该没想那么多。以往经他带过的“徒弟”中,个个人品都是顶呱呱的。至于阿富,阿爸也是尽了情义、问心无愧的。这应该是他心中最大的欣慰吧。

伤好后,阿爸依旧背上行囊,踏上征程。这一趟,阿爸差点晕厥。

“这个不知廉耻、见利忘义的家伙!”终于,阿爸忍无可忍地怒斥道。

原来,在阿爸养伤期间,阿富逐个走访了阿爸的客户,不仅以大额回扣的卑鄙手段抢下订单,还捏造事实,对客户说一些对阿爸不利的话。

这件事发生在这个时候是致命的。

因为当时全国各地正掀起国有集体企业改制重组、承包到人的行动热潮,企业性质悄然发生变化,债权债务重新洗牌,不少客户“认人不认厂”。也就是说,阿爸已被阿富暗中“冒名顶替”了。除了大笔“走单”“掉单”外,被砍断的“连续性”,致使原本客户欠下阿爸的款项,有的推卸责任、百般抵赖“不认账”,有的你来我避“躲猫猫”。

“怎么办?”春节将至,阿爸茶饭不思,彻夜难眠,“工人的工资、友商的货款都要赶在节前发出去呀!”

难道,真的到了“曲终人散”的地步了?

好长一段时间里,阿爸的琴声没再响起……

3

阿爸做生意向来诚实守信,从不拖欠工人的工资,从不拖欠友商的货款。至于银行贷款,思绪如潮、焦头烂额之时,这个念头曾从阿爸脑海闪过,但稍作思考后,这一“下策”便彻底消失了。因为当时周边就有不少人因贷款后无能力偿还,进而从多个银行贷款,拆东墙补西墙,终致本利累积、债台高筑而演变成“国宝”(当地对居心不良、动机不纯,到银行巨额贷款后无能力偿还、受到银行的严格监控、“贴身保护”的人的一种戏称。这种人,以骗取国家资金为能事,甚至肆无忌惮地鼓吹“要是贷款必须还谁还会贷啊”的无耻思想)。他们因此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阿爸不想被人误认为是这种人。

放弃吧?但,没有退路!

连环的打击,差点把阿爸搞垮。

“拿着,把心里的忧愁都拉出来!”走到阿爸面前,阿公递来那把布满灰尘、粘满蛛丝的二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我都经历了那么多揪心事,不都挺过来了吗?”

阿爸艰难地抬起笨拙的双手,颤抖着,接过二胡,抱在怀中,没有拉,却仿佛镇定了许多。他想起了阿公当初送他二胡的场景。

阿公从“番邦”(通常泛指国外,“过番”指的是南洋,也就是现今印度尼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回来后,带来一个口琴给阿爸。阿爸对它爱不释手,并自此迷上音乐,与乐器结下不解之缘。除吹得一口好口琴外,阿爸还常常跟乡亲邻里借来各种乐器自个儿摸索。阿公生怕他弄坏人家的宝贝,就东寻西觅地凑齐一些材料,运用他擅长的木工手艺,做成一把二胡供阿爸用。自那以后,阿爸刻苦钻研,自学成才,渐渐学得一手好功夫。阿爸将这把二胡奉为宝贝,百般呵护。就算后来经济渐渐趋好,也从不更换,从不离弃。因为,它寄托着阿公浓厚的爱。更因为,拿到二胡的那一刻,阿公告诉他:“这是一把不地道的‘土二胡’,或者干脆就叫‘不二的胡’,你要用这把‘不二的胡’,拉出非同凡响的曲子。”

正是在阿公一次次的鼓励下,阿爸勇敢地战胜了一个个意料之中甚至始料不及的困难和挫折。

“阿伯,我……”阿爸的手渐渐不再颤抖,他凝望着阿公,一股巨大的热流涌上心头,犹如满弓之箭,随时将瞬间迸发。

曲再度起,响彻云霄!

阿爸毅然决定卖掉两间新盖的房子和几乎所有家里值钱的物件,再借来阿伯办实业的部分流动资金、阿姑做手工多年的积蓄、细叔(阿伯、阿姑、细叔:潮汕地区对伯父、姑母、最小的叔父的通俗称谓)买房子的钱,还有几名阿爸帮助过的老友,他们慷慨解囊,火速支援……

款项终于凑齐了,工人和友商的血汗钱及时呈上了。阿爸立志重谋出路,东山再起!从收集、细览各类外贸书籍、各方出口信息,到深入调查,广涉市情,再到潜心研究,开发样品,阿爸足足酝酿了一年多时间,这才坚定信心冲锋陷阵,杀出一条血路——开辟出口贸易新天地。

改革开放的春风早已吹遍神州大地,给一棵棵初生的新苗带来无限生机,但生长受挫、中途夭折的也并非少数。

冲锋,跌倒,立起;再冲锋,再跌倒,再立起……

经历多次失败后,成功了!广交会摊档前,从寄人篱下到自打招牌,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家乡的热土上,从小打小闹到初具规模,从搭建弱不禁风的简易厂棚到筑起宽敞明亮的多层楼房……那一声声沁人心脾、催人奋进的“OK、OK”,那一张张认真而专注、迫切而善意的外国面孔,那一个个弯曲潦草、振奋人心的外文签名……无不绽放出久违的娇艳的奇葩。充满希望与梦想的胜利的喜悦如火山般爆发啦!亲戚朋友的借款还清了!有了较为可观的收入、丰厚的积蓄,阿爸仍保持勤俭节约、以德待人、乐善好施的作风,更不忘做些慈善公益事业,家乡建桥造路修学校,少不了他贡献的一份力量。

“又一次无悔的抉择!”再回首,阿爸不禁仰天长叹。他爱和他的兄弟们共享辛勤耕耘的果实,他更爱享受与兄弟们同甘共苦、携手并进的点点滴滴:在办公室,他和管理人员齐心同绘发展蓝图;在样品室,他和工艺技师协力共商产品开发,以一阵阵激烈的“争吵”给一个个“概念”定型;在车间里,他赤膊上阵,浑身热汗地把一个个土胚送进窑房;在工厂门口,他与工人们热力传递,把一箱箱成品托上集装箱……

阿富呢?在“单飞”后的一年多里,便因经营不善、管理不当,加上挥霍无度,热衷吃喝嫖赌、浸淫灯红酒绿,欠下巨债而“跑路”,丢下妻儿躲到远离家乡数千里的外地打工数载,至今仍无面目回来见“江东父老”。好在他儿子颇为懂事,发奋读书,考上知名大学。这期间,阿爸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多次送钱供他儿子缴学费。记得阿富浑身是债、“走投无路”之时,曾厚着面皮哀求阿爸借钱给他。阿爸并没有满足他的贪婪,只是给予他最基本的一点生活费,并苦口婆心地告诫他要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负责任地养好家、育好儿……阿爸心里十分明白,在这个时候借钱给他,不但帮不了他,反而会害了他。

无独有偶。当时,与阿富类似,因“经营不善”而“跑路”的还有不少,特别是那些“胆大”、冒进、不把“规矩”当回事的人……众生百态,世事纷繁,不在话下。

再说新厂房落成那天,村主任带上一大班人,擂锣击鼓,列队登门庆贺,献上一块镶有“伟业千秋”四个大金字的大牌匾。

“不敢当,不敢当。”阿爸恭敬地迎上去,一再谦让。

“老二(阿爸在兄弟中排行第二,平时大家爱这么亲切地称呼他),收下吧。”村主任兴致勃勃地说,“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来几首二胡曲作为回礼吧。”

众人热烈响应,掌声响起。

“慢——”阿爸一切准备完毕,正要“献丑”,村主任突然一本正经地喊着暂停,“老二,该换把新二胡了。”

“这不行。”阿爸铿锵有力地说,“村主任,不好意思,这把二胡可是我的宝贝啊!它陪伴我走过二十多个年头。”激动之时,阿爸竟说漏了嘴、泄露了“机密”,“它叫‘不二的胡’,不换、不换。”

“‘不二的胡’?”

“嗯……只有大家都来捧场,我‘老二’的二胡才能拉好啊!”阿爸急中生智,娓娓道来。

“好,好,好啊!”众人啧啧称奇,掌声雷动。

倒是我,站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皆因阿爸这“应运而生”的“美丽的谎言”。不,这不正是阿爸对“不二的胡”赋予的新的内涵、新的使命吗?

听,那亲切、美妙的琴声。

(责任编辑刘月娇)

成延胜,笔名成长。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在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论文数篇(首),多次获奖。著有个人文学作品集《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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