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研究

周源



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研究

周源

（南京大学经济学院，江苏南京 210093）

当前收入分配差距问题在全世界范围内仍然很突出，关于货币政策这项重要的宏观经济政策，国外已经开展了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的研究，而国内关于这方面鲜有的几个研究还需要改进。本文建立了包含家庭、厂商、货币当局等部门的新凯恩斯动态随机一般均衡（DSGE）模型，区分出高收入和低收入家庭，在此基础上研究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研究结果表明，货币供应量上升的冲击导致利率的下降，使得高收入者、低收入者利息收入下降，短期内缩小了收入差距，然而降息对低收入者财产性收入的影响更大，最终造成收入差距略有扩大。

金融；货币政策；收入分配；收入差距

当前，在全世界范围内，包括发达国家在内，收入分配问题仍然很突出。据报道，2016年1月，国际慈善组织乐施会（Oxfam）在研究报告中提出：全世界财富差距形势更加严峻，全世界最富裕的62人拥有的财富，相当于全世界最贫穷的一半人口（共36亿人）财富的总和；并且还提出了“1%人经济”现象，即全世界最富裕的1%人口所拥有的财富比其余99%的人口还要多。另外，根据联合国的统计，全世界的收入差距水平还在进一步扩大。

中国在这方面的形势也不容乐观，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近年来中国劳动者报酬占国民收入的比例在逐年下降，居民收入在初次分配中所占比例也在下降。另一方面，尽管目前统计局公布的基尼系数在近几年是连续下降的，但是包括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在内的一些研究机构和人员都给出了不同意见，这些研究认为实际基尼系数要更高。不过无论怎么计算国内的基尼系数，有一点是基本公认的，就是目前中国的居民收入基尼系数超过了国际公认的贫富差距警戒线。

对于目前国内外居于高位的收入差距状况，现有的研究主要从财政政策角度给出了解释和对策。然而，作为和财政政策并列的两大宏观经济政策之一的货币政策，不仅具备传统意义上总量调节的意义，对于结构调整也有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在当前推进供给侧改革的形势背景下，货币政策在推动结构调整方面也应该有更大的作为。因此，深入研究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从货币政策的角度对于改进收入分配采取更有效的措施，有着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文献综述

目前关于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国外，对这些研究按照影响渠道来分类，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类渠道：

（一）货币政策-利率-收入分配

该渠道认为，货币政策影响利率，而利率的变化再经由以下变量渠道影响收入分配。1.金融负债产品支出变化：学者Brownlee和Conrad认为利率的上升会造成不同收入阶层对不同金融负债产品支出的不同影响[1]。2.利息收入变化：Niggle认为当时美国的货币政策造成了更高的名义和实际利率，这些高利率使得金融资本在收入中所占份额提高了，与此对应的是企业家和实业资本、劳动力资本份额的下降[2]。Rochon和Setterfield则建立了新共识宏观经济学模型，比较了史密森规则、堪萨斯城规则、帕西内蒂规则，这些规则所主张的低利率政策可以减少利息收入者所得，从而产生再分配效应[3]。3.产业成本变动：Argitis和Pitelis以美国和英国的实证数据提出，经济政策导致利率上升，有利于金融资本，而产业资本在总利润中的份额下降。低利率对产业利润的份额提高有正面作用，同时有降低成本的作用，另外还能刺激总需求、产生更高的产业利润[4]。

（二）货币政策-通货膨胀-收入分配

货币政策对通货膨胀产生影响，而通货膨胀具有再分配效应，部分文献通过这个渠道开展研究。具体而言，通货膨胀再经由以下变量渠道影响收入分配。1.实际收入变化：学者Brownlee和Conrad在研究利率渠道的同时，也从货币政策带来的价格上升入手，分析了其对不同收入阶层的实际收入造成上升或下降的影响[5]。Docherty认为紧缩的货币政策降低了通胀，造成收入再分配，从劳动收入转移到利润收入[6]。2.债权债务的重新分配：Romer和Romer区分了货币政策对不公平的短期影响和长期影响的不同，货币政策可以在短期内影响产出、失业、通货膨胀，从而影响穷人的福利。此外，由于未预期的通货膨胀可以将财富从债权人向债务人重新分配，货币政策也可以通过这个渠道影响收入分配[7]。3.利息收入变化：Atesoglu和Smithin认为，更低的通货膨胀目标将减少实际工资和利润、增加实际利率，这对于利息收入相关者而言是有益的；因此通货膨胀目标制会带来问题，会影响到长期经济增长率和收入分配[8]。4.有效需求变化：Rochon and Rossi也考虑了通货膨胀目标制下的问题：认为实施通货膨胀目标制的国家，有效需求下降，工资所得份额降低了[9]。另外，Burkhard和Alfred利用了动态优化的粘性价格商业周期模型，研究了短期内非预期的通货膨胀的再分配效应[10]。

（三）其它渠道

部分研究从其它渠道和角度分析了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Koray直接从货币增长的变化分析了货币政策对相对收入份额的影响，对于非预期的货币增长冲击，工资的相对份额没有变动；对于预期的货币增长冲击，工资、利润的相对份额发生了明显的变动。由于货币增长率的变化比重新议定的劳动合同变化更频繁，预期的货币增长影响到了工资的相对份额。而且在国民收入中，利润对货币增长的变化比其他成分更敏感[11]。Sarantis建立了后凯恩斯主义框架下的开放宏观经济模型，考虑到了寡头垄断力量、劳资双方工资谈判因素的影响，加成定价的提高，增加了资本所得份额[12]。学者Koray、Lee 和Palivos利用RBC模型分析了货币因素对收入分配函数的变动的影响，发现总收入、劳动力收入、资本收入是协整的[13]。

以上是国外关于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的研究，然而，国内关于这方面的研究还很少。汪旭研究了货币政策效应影响收入分配的机制[14]，该研究侧重于定性分析，在理论和实证模型方面均未详细展开。中国人民银行海口中心支行课题组研究了货币政策冲击的收入分配效应，他们建立了包括城乡两类居民家庭的DSGE模型，认为相比较价格型货币政策而言，数量型货币政策对居民收入的冲击效应更加明显[15]；他们的收入分配研究是着眼于区分城乡居民来进行的，没有区分出一般意义上的收入差距。总之，国内关于这方面的研究还需要改进。

本文研究的特点在于，建立包含家庭、厂商、货币当局等部门的动态随机一般均衡（DSGE）模型，区分出高收入和低收入家庭，较好地实现了长期稳态和短期动态变化的结合、微观经济分析与宏观经济分析的结合，在此基础上研究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

二、理论模型

本部分在借鉴Coenen、Straub、Motta和Tirelli等学者文献的基础上[16,17]，建立新凯恩斯主义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

（一）家庭

设家庭分布在[0，1]区间上，第个家庭的效用函数为：

1.较高收入者

较高收入者进行投资活动，也会拥有资本带来的收益，其家庭效用的约束函数为：

为了下文计算方便，可以把较高收入者的收入单列表示出来：

存量资本和投资之间存在以下关系：

2.较低收入者

其家庭效用的约束函数为：

我们同样把较低收入者的收入单列表示出来：

（二）最终厂商

最终产品的价格如此决定：

（三）中间厂商

中间厂商的目标是最大化各期利润：

边际成本如下定义：

这里，货币政策以Taylor规则为基础构建：

（五）市场出清

在均衡状态下存在以下等式：

（六）收入差距的衡量

对于收入差距的衡量，我们借鉴了Ravenna and Vincent的方法[17]，用收入和其稳态值的偏差来表示：

三、参数确定和模拟结果

本文模型采用的参数值采用校准和估计两种方式得到。首先，部分参数在国内主流的DSGE文献中（李春吉和孟晓宏及以后研究）[19]，已经有成熟可供使用的参考值，因此我们采用校准的方法对参数进行赋值，具体结果见表1：

表1：参数校准结果

表2：参数估计结果

图1：货币供应量冲击的脉冲响应

下一步模型模拟后，进行脉冲响应分析。图1表示了当货币供应量上升1个百分点后，对相关变量的冲击。随着货币供应量的暂时上升，短期内价格将上升，并逐渐回落。市场利率将下降，受此影响，高收入者、低收入者的储蓄都将下降；而且由于高收入者资金运用的途径更加广泛，高收入者资金可以选择其他渠道运用，所以高收入者储蓄下降的幅度大于低收入者，之后高收入者的储蓄将回升；低收入者对利率敏感度较低，其储蓄下降、回升的幅度都比高收入者小得多。利率的下降使得高收入者、低收入者储蓄利息都下降，而且高收入者资本利得也将下降，短期内形成收入差距的缩小，改善了收入差距状况；然而低收入者的资金运用途径少，储蓄利息收入对低收入者增收有着更重要的意义，降息对低收入者财产性收入的影响更大，利率的下降最终造成收入差距略有扩大。

四、结论和建议

本文建立了新凯恩斯主义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模拟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研究结果表明，货币供应量上升的冲击导致利率的下降，使得高收入者、低收入者利息收入下降，短期内缩小了收入差距，然而降息对低收入者财产性收入的影响更大，最终造成收入差距略有扩大。

事实上，在发展中国家金融深化不足，金融压抑情况比较普遍，往往实际存款利率比较低。尽管目前包括我国在内的许多国家通货膨胀率较低，然而如果放到更长的经济周期内考察，在某些年份通货膨胀较高的情况下，如果名义存款利率仍然比较低，这还会导致实际存款利率为负的情形；而低收入者投资渠道很少，实际储蓄利息偏低则将更加不利于低收入者的增收。

本文建议如下：

（一）重视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实施货币政策时应考虑到其收入分配效应，在货币政策传统的总量调节的功能上，强化货币政策的结构调整功能，创新货币政策工具和手段，以更好地服务于供给侧改革，防止经济脱实向虚、防止财富更多地向少数人集中，促进社会公平正义。

（二）货币政策要促进普惠金融的发展。利用好定向降准工具，面向社会薄弱环节金融扶持“精准发力”。充分利用好支农、支小再贷款等具备再分配职能的货币政策工具，进一步创新货币政策的再分配职能。通过信贷政策再贷款，发挥货币政策的杠杆撬动作用，推动金融机构加大对“三农”等弱势产业的信贷支持。

（三）货币政策要兼顾到低收入群体。按照中央扶贫开发的工作部署，积极发挥金融及货币政策在“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方面的作用，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贡献力量。用好扶贫再贷款，引导金融机构为贫困地区的基础设施、民生工程建设提供金融支持，改善贫困地区的发展条件；引导金融机构面向农村及城市的贫困人口、低收入群体，发放低息的生产、生活、助学贷款，利用信贷渠道帮助低收入群体建立提高收入、摆脱贫困的可持续发展机制。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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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OCHON L P,SETTERFIELD M.Interest rates, income distribution, and monetary policy dominance:Post Keynesians and the “fair rate” of interest[J].Journal of Post Keynesian Economics,2007,30(1):13-41.

[4] ARGITIS G,PITELIS C.Monetary Policy and the Distribution of Income: Evidence for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United Kingdom[J].Journal of Post Keynesian Economics,2001,23(4):617-638.

[5] RODGERS W M.African American and White Differences in the Impacts of Monetary Policy on the Duration of Unemployment[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8,98(2):382-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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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OCHON L P,ROSSI S.Inflation targeting,economic performance,and income distribution:a monetary macroeconomics analysis[J].Journal of Post Keynesian Economics,2006,28(4):615-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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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KORAY F,LEE T H,PALIVOS T.Stochastic Trends and Fluctuations in National Income,Wages,and Profits[J].Southern Economic Journal,1996,62(4):873-888.

[14] 汪旭.论我国国民收入格局的宏观调节-基于货币政策效应的视角[D].成都:西南财经大学,2014:57-85.

[15] 中国人民银行海口中心支行课题组.货币政策冲击的收入分配效应研究[J].南方金融,2014(12):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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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MOTTA G E,TIRELLI P.Limited Asset Market Participation,Income Inequality and Macroeconomic Volatility[EB/OL].(2013-12-08)[2016-01-16].http://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2369159.

[18] RAVENNA F,VINCENT N.Inequality and debt in a model with heterogeneous agents[J].Economics Letters,2014,123:177-182.

[19] 李春吉,孟晓宏.中国经济波动-基于新凯恩斯主义垄断竞争模型的分析[J].经济研究,2006(10):72-82.

Study on Income Distribution Effect of Monetary Policy

ZHOU YUAN

Due to the still serious income gap all over the world, many researches on the income distribution effect of monetary policy have been carried out both at home and abroad. The paper establishes a Neo-Keynesian Dynamic Stochastic General Equilibrium (DSGE) model which includes family, firm, and the monetary authority to research income distribution effect by distinguishing the high and low income family.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increase of money supply results in the decrease of interest rate, thus declining the interest of high and low income families so as to narrow income gap in a short term. However, the decline of interest rate has an even greater impact on low income family’s property, and slightly broadening income gap finally.

banking; monetary policy; income distribution; income gap

F82

A

1008-472X(2016)05-0026-07

2016-05-11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互联网P2P借贷支持小微企业融资的协同机制与风险监管研究”（15BJY160）；江苏省博士后科研资助计划“货币政策的收入分配效应研究”

周源（1973-），男，江苏溧阳人，南京大学经济学院博士后，研究方向：货币经济学、金融理论。

本文推荐专家：

耿修林，南京大学商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数量经济学。

陶士贵，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货币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