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中的寂寥与反叛
——比较《我的男人》和《洛丽塔》中的女主人公形象

2016-10-25 15:44元小雨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6年9期
关键词:亨伯纳博科洛丽塔

元小雨

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成长中的寂寥与反叛
——比较《我的男人》和《洛丽塔》中的女主人公形象

元小雨

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我的男人》是日本作家樱庭一树的获奖作品,《洛丽塔》是俄裔美国作家纳博科夫的代表作。两部作品有着相似的不伦恋主题,女主人公形象也有着许多相似之处,本文主要比较这两个人物形象,分析她们的成长过程及性格特点,揭示她们在成长中所承受的重担以及各自结局的象征意义。

《我的男人》《洛丽塔》儿童成长

2008年,日本“70后”女作家樱庭一树凭借小说《我的男人》获得了第138届直木赏,该作品描述了一段孤儿父女的禁忌之爱,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题材令很多人费解,但评委会认为,它“描绘了人身上存在的蜜与毒”,日本媒体更是将它誉为“日本的《呼啸山庄》”。《我的男人》以东京和北海道纹别镇为舞台,讲述了9岁女孩竹中花,因家乡奥尻岛发生地震并引发海啸夺去父母、兄妹的生命后成为孤儿,被同样是孤儿的远房亲戚腐野淳悟领养,从此这对养父女相依为命。被收养的花感觉找到一生的依托,决意与淳悟永不分离;抚养少女成长的过程中,作为父亲的淳悟对养女萌生爱恋,甚至舍弃女友小町和事业,养父养女上演了一段禁忌的不伦之恋。

这样的不伦恋主题不仅仅出现在了日本文学中,美国文学中也有类似主题的作品。俄裔美国作家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就讲述了一个中年男人亨伯特畸恋十二岁小女孩洛丽塔的故事。亨伯特喜欢上了房东太太黑兹的女儿洛丽塔,丧夫的黑兹太太很中意亨伯特,为了接近洛丽塔,亨伯特娶了黑兹,但是好景不长。黑兹太太在大雨天死于一场车祸,亨伯特成为了洛丽塔的合法监护人,从此他带着洛丽塔辗转于北美的各个汽车旅馆。名为继父和继女,实则是恋人关系。

作为不伦恋中的弱势一方,9岁的花和12岁的洛丽塔有着很多相似之处,本文主要比较这两个人物形象,分析她们的成长过程及性格特点,揭示她们在成长中所承受的重担以及各自结局的象征意义。

一、艰难处境中的成长

“文学是创造,小说是虚构”,[1]作家们为主人公们设置了有别于现实甚至非常极端的处境,让主人公们面临具有荒诞性的两难化局面,并通过一个个荒诞体验来推进情节发展。洛丽塔首次出场时年仅十二岁,幼年丧父的她对于房客亨伯特先生很热情,总是希望能在这个成年男人身上找到父亲的感觉。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亨伯特对她的喜爱夹杂着强烈的欲望,而这欲望足以毁掉她往后的人生。接着,亨伯特娶了洛的妈妈,变成了洛的继父,两人有了更多的相处机会,像是平常人家的父女一样,亨伯特经常给坐在身旁的洛讲故事,抚摸洛的头发、亲吻她的脸蛋。亨伯特甚至在日记中抒发自己对洛的疯狂爱意,黑兹太太发现了这本日记,无法承受打击的她冲出了门外却被迎面而来的汽车撞倒,死在一个大雨天的马路上。洛丽塔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合法的监护人就是继父亨伯特。本应像父亲般疼爱照顾洛丽塔的亨伯特立即开始了他的疯狂之旅——环美旅行,辗转于一家又一家的汽车旅馆,完全占有了自己的继女。洛丽塔陷入了同继父反常而下流的同居生活中。

9岁的花在灾难过后失去了家人们,被25岁的腐野淳悟收养,养父养女的关系自此建立。淳悟没有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父亲在他年幼时过世,母亲一改往日的温柔,格外严厉地对待他,当母亲也生病过世时,淳悟似乎没有太伤心,他已经不明白家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家人之间的相处到底是什么。在和花相处的过程中,淳悟一点一点突破了人伦的界限,放肆地宣泄着自己的欲望。终于,两人亲吻的场景被镇上的大盐老爷爷看到了。为了保护爸爸,花将老爷爷引到了大海的流冰上,间接谋杀了老爷爷。淳悟害怕镇上的人怀疑到花身上,仓皇地丢下了一切,带着花来到了东京。但是镇上的田岗警官还是找到了他们,情急之下,淳悟杀了田岗。花和淳悟各自背负着一条人命,在东京苟延残喘着。

洛丽塔和花都是孤儿,也都有监护人,继父或养父;成长的过程中一点点被这两个成年男人占有,没有办法过正常孩子的生活。就是这样艰难而极端的处境设置,造就了两人不同寻常的性格。

二、寂寥性格中的反叛

洛一直是寂寞的,没有妈妈的陪伴,没有正常的父爱,连稳定的生活都没有,好不容易亨伯特停止旅行并在比尔兹利重新安了家。当看到阿维斯和他爸爸亲切互动的时候,“洛丽塔的微笑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变成其自身的一小片冰冷凝固的阴影,那把水果刀从桌上滑落下去,刀的银柄相当奇特地打在她的脚踝上,使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把头向前一低,脸上显得相当尴尬,就像小孩子在流泪前所露出的那种怪相,随后单脚着地一跳一跳地走了”。[2]正是这种正常家庭关系的缺失,年纪渐长的洛丽塔变得越来越冷漠刁钻甚至学会了伪装。洛丽塔一边扮演着亨伯特的继女兼情人,一边伙同在学校剧团认识的编剧奎尔蒂进行逃跑计划。终于,洛丽塔利用生病住院的机会,彻底逃脱了,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音信全无。

樱庭一树擅长使用第一人称,尤其是不同的人物视角转换自如,花的形象在自己的叙述和他人的叙述中鲜活而完整。花长得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亲戚们也都疏远她,她早早地便明白了寂寞的滋味,“内心某处一直觉得这里不是自己待的地方,会另有该我待的地方”。[3]所以大地震之后,当淳悟抱起她的时候,花在心中就萌生了“我就不离开”的念头。不和爸爸分开,死了也不分开,这是花对于“家人”的定义;为了不和爸爸分开,不管爸爸想要什么都会满足他。没有家庭观念的淳悟彻底地攫取了花的灵魂,父女之间没有禁忌,以家人的名义相互缠绕。终于,淳悟和花的亲密关系被大盐爷爷知道了,为了花的健康成长,大盐爷爷联系了另一家亲戚收养花。无论如何都不想和爸爸分开,愤怒的花杀死了大盐爷爷。淳悟丢下了一切,带着花逃到了东京。虽然两人的关系没有改变,但是花慢慢长大,上学、上班,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接触到了年纪相仿的男人,心中开始思量什么是正常的生活。终于,在一次联谊中,花遇到了尾崎美郎,这个男人有寡言少语但事业有成的父亲,有温柔的母亲,他本人也是积极工作、享受生活。美郎被花身上神秘而寂寥的感觉深深吸引,花也在美郎那里看到了能过平凡的、向前看的生活的希望。即使心中依恋也明白了自己和淳悟的关系终有一天会结束,应该像个正常人一样组建家庭。

洛丽塔和花都是寂寞的孩子,成年人随意剥夺着属于她们的天真烂漫。不同的是,洛丽塔有过正常的家庭,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一家人曾经很幸福。当陷入和继父不正常的同居时,洛总是冷漠刁蛮地发泄,偶尔的乖巧也是在迷惑继父,让继父掉以轻心、减少对自己的监视;她始终认为最悲惨痛苦的家庭生活也比乱伦的乌七八糟的生活要好,当机会来临时,她就会逃跑。相比之下,花更可怜,地震中父母和兄妹抱在一起被海水卷走了,自己孤零零地活了下来,那时的她就认为真正的家人应该是死都要在一起,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深深地长在了花幼小的心上。所以当淳悟在废墟中抱起她时,花就认定了这是家人、是不能分开的家人、是即便丑陋都要紧紧贴近的家人。

三、凄凉结局中的守望

逃跑了的洛丽塔最终嫁给了身有残疾的退伍军人,她在孕期见到了亨伯特,生活穷困潦倒,依然拒绝了亨伯特带她回去的要求。在小说的序文中,纳博科夫就这样写道“作为一份病历,《洛丽塔》无疑会成为精神病学界的一本经典之作。作为一部艺术作品,它超越了赎罪的各个方面;而在我们看来,比科学意义和文学价值更为重要的,就是这部书对严肃的读者所应具有的道德影响,因为在这项深刻的个人研究中,暗含着一个普遍的教训;任性的小孩,自私自利的母亲,气喘吁吁的疯子——这些角色不仅是一个独特的故事中栩栩如生的人物;他们提醒我们注意危险的倾向;他们指出具有强大影响的邪恶。《洛丽塔》应该使我们大家——父母、社会服务人员、教育工作者——以更大的警觉和远见,为在一个更为安全的世界上培养出更为优秀的一代人而作出努力。”[4]有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注视着洛丽塔,我们不难发现孩童的成长中有太多的危机,一瞬间的忽视就会诱发很多意外的结局。艺术的虚构与浪漫主义的渲染都改变不了亨伯特对于洛丽塔的伤害,这一少女形象的塑造表达了作家对儿童健康成长的关心。

《我的男人》是一本时间建构很奇特的小说,开篇就是叙述时序的结点,24岁的花嫁给了美郎,在斐济度过了温馨的蜜月。在新婚旅行归来之后,花发现淳悟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心中怅然若失。接下来的章节进入倒叙,节节后退,从24岁回溯到了9岁时的生活。究竟是应该果敢融入冰冷的社会,接受社会伦常的无奈,还是在黑暗的关系里继续追寻畸形的温暖,作者没有为花的未来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其实,这样暧昧不清的结局也正符合花的形象塑造,从9岁开始就想着要和爸爸永远在一起,不管不顾伦理的约束和别人的指责,整个灵魂已经被淳悟夺取,以致于已经完全不知道家人是什么,家人之间如何相处。这样疯狂的花当然会想通过结婚去理解家庭的含义,也一定会在淳悟消失后失魂落魄、想要追回。至此,一个少女的成长过程被揭示,她背负的苛责与沉重是成年人的世界强加给她的,原本无瑕的灵魂被夺取。樱庭一树在花身上尽情地展示了成人世界的自私,淳悟没有承担起养父的责任、只顾及到自己欲望的发泄,致使花片刻都没体验过平凡的生活。

一个彻底逃开了,一个边离开边回望,洛丽塔和花是相似的又是不同的。纳博科夫和樱庭一树是间隔了半个世纪的作家,更为现代的樱庭一树塑造了更加反叛而复杂的少女。但是洛和花的相似绝不是偶然,她们共同具有的心理特征和情感体验是作家们倾注了自己的心理认识而产生的共鸣。这些共鸣既是我们解读文本的新的视角,也是作家们对社会更锋利而具象的警示。

[1]纳博科夫.文学讲稿[M].申慧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

[2]纳博科夫.洛丽塔[M].主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459.

[3]樱庭一树.我的男人[M].林青华.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306.

[4]纳博科夫.洛丽塔[M].主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4.

元小雨(1990-),女,文学学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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