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多样性的政治经济学〔*〕——埃莉诺·奥斯特罗姆的制度理论研究

2016-11-10 07:29李文钊
学术界 2016年10期
关键词:埃莉诺行动者变迁

○李文钊

(中国人民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 北京 100872)



制度多样性的政治经济学〔*〕
——埃莉诺·奥斯特罗姆的制度理论研究

○李文钊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北京100872)

埃莉诺·奥斯特罗姆作为理性制度选择理论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对制度理论的研究与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其主要贡献可以概括为:利用博弈论发展了一个一般性的制度分析与发展框架(IAD);以制度认识为基础,探讨制度如何影响个人;发展制度语法学,区分制度中的策略、规范与规则;通过对制度进行横向分类,提出了一套一般化的规则系统理论;注重制度分析的层次性,将选择划分为操作层次选择、集体层次选择和立宪选择;借鉴达尔文演化论,提出测量制度变迁的分析工具和解释制度变迁的原因;以寻找设计原则为出发点,推进了制度设计和改革的研究与实践。埃莉诺对制度的研究始终与人类行为、集体行动和情景等概念联系在一起,她相信人类可以更好地理解、设计和改革制度来解决其面临的集体行动难题,从而提升人类自身对公共事务的治理能力。

制度多样性;政治经济学;公共选择;制度经济学;埃莉诺·奥斯特罗姆

制度正成为社会科学研究的中心和焦点,围绕制度研究形成的新制度主义也逐渐成为一种时髦理论。一般认为,新制度主义主要由理性选择制度主义、历史制度主义和社会学制度主义等三大流派组成,这些理论可以对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不同场域问题进行解释〔1〕。以这三大流派中最有影响力的理性选择制度主义为例,理性选择制度主义又可以根据研究视角和思路划分为不同派别,其中有影响力的研究路径包括博弈论〔2〕、制度经济学〔3〕、演化论〔4〕、宪法经济学〔5〕、分析性叙事〔6〕等。 埃莉诺·奥斯特罗姆(Elinor Ostrom)作为理性制度选择理论(Rational Institutional Choice)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对制度理论的研究与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在对其一生研究的回顾中,除了早期关注警察服务、大城市改革等主题之外,通过发展制度理论来理解公共池塘资源的治理之道是其后期主要贡献,也是她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原因之一〔7〕。越来越多的学者已经认识到埃莉诺的研究不仅对公共池塘资源治理作出了重要贡献,而且推进了制度理论的研究进展,并且开始促使他们发表专门著作探讨其制度理论〔8〕。

本文通过对埃莉诺在制度理论方面的长达四十年多年的研究和思考进行系统回顾,厘清其有关制度研究的核心问题、理论源流、分析框架、主要理论、内在逻辑及其应用和挑战等,试图再现埃莉诺所发展出的一个更为一般的制度理论(toward a more general theory of institutions),通过这一制度理论,人类可以更好地理解、设计和解决其面临的集体行动问题,从而提升人类自身对公共事务的治理能力。本文首先对体现其制度理论贡献的IAD框架进行简要描述,探讨制度多样性、博弈论与IAD框架之间关系,接下来对其制度理论的重要构成要件和一些有贡献点的研究进行详细和深入阐述,主要包括制度认识学、制度语法学、制度类型学、制度层次学、制度演化学、制度设计学等内容。

一、制度多样性、博弈论与IAD框架

多样性(Diversity)既是埃莉诺思考人类公共事务治理的出发点,也是其探讨制度理论的前提和基础〔9〕。在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名著《理解制度多样性》(Understanding Institutional Diversity)一书中,她提出多样性是人类理解制度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制度存在于多种多样的人类情景之中,以不同的形式展现,制度多样性(Institutional Diversity)构成了人类最基本的事实。无论是我们在家庭领域、工作领域、市场领域、宗教领域,以及政治领域,还是我们在私人组织、公共组织和非营利组织等不同组织场域中,当我们从事生产、交易、管理、合作等各种活动时,都会面临着我们对其他人遵守制度的期待,以及他们也对我们同样能够遵守制度的期待等复杂的制度问题。不同情景、不同场域、不同活动,存在不同的制度。很显然,制度是人类实现合作的一种重要手段。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以一套一般性共同构成要件或概念性框架来理解制度的多样性呢(An Underlying Set of Universal Building Blocks)?埃莉诺通过近四十多年的研究和探索,对这一问题给出了肯定性回答。她认为:“理解制度,一个人需要知道它们是什么?它们是怎样的以及为什么被创立和维持(crafted and sustained)?以及它们在多样性情景中产生了什么结果?”〔10〕。简而言之,是什么、怎么样、为什么、有什么结果等构成了制度研究最基本的问题。可以通过寻找一般性概念框架来研究制度,为不同学科、不同学者、不同领域、不同层次的制度研究提供沟通桥梁,实现制度研究的知识积累。

埃莉诺提出可以将行动舞台(Action Arena)作为分析焦点,这一行动舞台主要由行动情景(Action Situation)和行动者(Participants)构成,行动者在行动情景之下进行互动,产生结果,这一结果可能与行动者预期一致,也可能与行动者预期不一致,行动者根据他们的评价标准对结果进行评价。而制度通过对行动舞台的型构(Frame)从而对行动和结果产生影响,它本身是一个间接的过程,需要进行转换,对此,在下面有关制度认知学的讨论中还会深入分析。一般的研究者都是假定制度是外生的,强调制度之下的行为分析。埃莉诺认为可以进一步深挖,讨论制度本身的变迁与演进,对此本文在制度的层次分析与演化分析中还会进行详细阐述。由此可见,制度分析与发展(IAD)的框架是一个相互嵌套的复杂系统,由外部变量、行动情景、行动者、互动、结果及其评价判断等构成,学者可以根据不同的需求进行多层次分析(见图1)。

图1制度分析的框架图〔11〕

行动情景(Action Situation)是制度分析与发展框架关注的焦点。对于行动情景,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称谓,如结构(Structure)、模式(Patterns)、情景逻辑(Logic of Situation)、框架(Frames)等。如何刻画行动情景对于学者而言,是一个巨大挑战。埃莉诺受博弈论学者的影响,认为可以借鉴博弈论的形式化语言来对行动情景进行描述〔12〕,甚至有学者直接使用博弈形式(Game Forms)来描述制度〔13〕。不过,埃莉诺对传统博弈论的参与者、策略和报酬三要素进行了扩展,将行动情景概括为七个构成要素,即:1.行动者数量;2.行动者占有的职位;3.行动者所面临的行动选择数量;4.行动者在决策点所拥有的信息;5.行动者能够集体影响结果的类型;6.连接行动者、行动和结果的函数;7.对于行动和结果所分配的报酬。行动者在行动情景之下,通过互动产生结果。为了更好地描述行动情景之下的互动过程,埃莉诺主要利用实验经济学在实验室从事有关信任博弈(Trust Game)和公共池塘资源博弈(Common-Pool Resources Game)的研究来呈现行动情景〔14〕。在这个意义上,博弈形式与制度是一致的。因此,制度分析的首要任务是对行动舞台进行描述,讨论在特定制度背景之下,行动情景是什么?如果制度还没有发生作用,则可以进行预测分析,讨论可能的互动模式及其结果;如果制度已经发生作用,则可以通过经验观测互动模式及其结果,对理论进行检验。对于结果,评价标准是由一套价值系统构成的,主要包括经济效率、公平、适应性、稳健性、可持续性、责任性以及与更一般的道德标准相符合。

当然制度分析的核心是在考虑物品属性、共同体属性的同时,强调制度的作用,即制度如何影响激励和行为?制度是否会对治理产生作用〔15〕?本文接下来将主要聚焦于埃莉诺对于制度理论的发展,并将她的理论与其他一些理论进行对比,讨论其理论的内在逻辑、价值和适用性。

二、制度认知学:一种连接人与制度的工具

制度理论首先要回应的一个问题是制度如何影响人?所有的制度主义者,都在某种程度上强调制度会对人的行为产生影响。问题是影响的过程是什么?影响的机制是什么?影响是单向的还是双向的?这意味着要激活制度理论,既需要遵循方法论个人主义传统,提出有关个人行为的假设;也需要遵循认识论逻辑,提出有关制度影响个人认知的模型,两者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

人类行为假设到底应该包括哪些要素?正如完全接受理性选择理论是一个不理智的选择一样,完全拒绝理性选择理论也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对此,埃莉诺〔16〕通过以理性选择理论所蕴含的假设为基础,借鉴了西蒙〔17〕基于行为途径的理性选择理论,抽象和概括出人类行为理论假设所包含的一般要素,提出了用于分析集体行动中制度理论的人类行为假设。她将理性选择理论的结构要素,概括为有关完全信息的假设、有关追求物质利益偏好的假设和有关最大化选择模式的假设。以此为基础,她认为可以从信息和人类心智模型(Mental Model)、过程和结果的评价模型、选择模型三个方面来对人类行为理论假设进行思考。与此同时,她还倡导开发“第二代理性选择理论”,试图将理性选择理论与制度、社会资本、规范等因素结合起来考虑。这样,使得有关人类行为的假设,可以融合理性、制度、文化、传统、信任、规范和社会资本的要素,这些要素就涉及对人类认知的影响过程问题。 这样,有关人类行为的信息假设构成了人类对制度认知的基础,心智模型是理解制度影响个人知识的重要工具。埃莉诺在借鉴登查和诺斯〔18〕提出的心智模型基础上,讨论了行动情景对个人心智的影响(见图2)。

图2制度影响个人的心智模型〔19〕

通过图2可以看出,心智模型通过对情景的认知而进行一个决策的过程,制度本身通过对情景的影响来对心智模型发挥作用。当然,文化本身也会对心智模型发挥作用。这也是后期诺斯〔20〕主要讨论意识形态和制度理论之间关系问题的原因所在,他要回答人类心智模型对经济和政治变迁的影响,从而为制度变迁理论奠定更为微观的基础。 制度认知学提供了一个连接人与制度之间关系的工具,也从认知层面提供了制度影响个人的机制。但是,什么是制度?如何定义制度?这些问题如果不能够清晰界定,制度研究必然将面临着模糊性问题。为此,在下一部分,我们将讨论埃莉诺在制度界定方面的贡献。

三、制度语法学:一种解剖制度的工具

埃莉诺认为可以从语法的角度来对制度进行界定,提出了制度语法学的理论模型(A Grammar of Institutions),这使得更清晰界定制度,以及区分不同类型的制度表述(Institutional Statements)成为可能。1995年,苏珊·克劳福德和埃莉诺〔21〕发表了《制度语法学》一文,她们认为任何制度都可以按照两种逻辑陈述来陈述:一种是生成式形态(A Generative Form),如建立职位或组织实体的制度;另一种是管制式形态(A Regulatory Form),它是康芒斯对制度的阐述,将制度定义为要求什么(Required)、禁止什么(Prohibited)、允许什么(Permitted)。

埃莉诺和其合作者的制度语法学对制度的界定主要是对管制式形态的分析,她们认为所有制度都可以包含五个构成要素,即制度的语法为ADICO。A代表属性(Attributes),它是制度适用的对象,既可以是个体层次,也可以是组织层次,如果是个人层次,它与一些社会生物属性相联系,如有些国家规定购买酒精饮料需要年满18岁,中国规定义务教育学生入学年龄等。D代表限定词(Deontic),它是制度允许(Permitted)、必须(Obliged)和禁止(Forbidden)的行为,如北京市有关小汽车限行的规定和公共场所禁止吸烟就是一种“禁止”行为,公民纳税义务是一种“必须”行为,北京市没有住房的公民可以申请自住型商品房则是一种“允许”行为。I代表目标(Aim),它是制度要求的行为或者达到的一种结果状态,如限行是对行为的规定,接种率则是一种对结果的规定。C代表条件(Conditions),它是制度规定行为或结果发生的条件,如北京市规定工作日每天两个尾号限行,工作日和两个尾号属于限制条件。O代表否则(Or Else),它是制度对于不遵守行为的一种惩罚措施,如在北京实施单双号限行期间,违反这一制度的驾驶人就会面临100元的罚款。借用制度语法学的ADICO构成要素,我们就可以清晰和明确地区分共享策略(Shared Strategies)、规范(Norms)和规则(Rules)等制度的三种常用表示形态。共享策略包含AIC三个要素,规范包含ADIC四个要素,规则则包含ADICO所有五个要素。

四、制度类型学:一种分析制度分类的工具

埃莉诺认为仅仅使用制度语法学还不能够达到对制度多样性和复杂性的清晰描述和认知,也不能够对现实有更好的描述、解释和设计,还需要对制度系统进行横向分类,厘清复杂的制度谱系,为多样性现实提供合适的概念性框架。埃莉诺很早就认识到制度对行动产生影响主要是通过对行动情景的结构性型构而产生,这些结构性框架构成了激励和约束的基础,行动在这一局限之下产生,各种行动者之间互动形成模式化结果(Patterns of Outcome)。受此启发,她提出可以借鉴制度语法学中“目标”(“AIM”)要素,结合行动情景的七个构成要素(Components),将“规则结构”划分为:边界规则(Boundary Rules)、位置规则(Positions Rules)、选择规则(Choice Rules)、信息规则(Information Rules)、聚合规则(Aggregation Rules)、报酬规则(Payoff Rules)、范围规则(Scope Rules)(见图3)。

图3影响行动情景的规则结构〔22〕

这意味着每一项规则都有明确的目标和指向,他们分别对行动情景中单一构成要素产生影响。位置规则是对行动情景中角色的规定,它是连接行动者与行为的基础。边界规则是对行动情景中行动者的规定,通常又被称之为进入或退出规则,它通常界定谁能够担任某一角色的职务,担任角色职务的具体过程,以及如何退出角色职务。中国户籍制度就是一种“边界规则”,它规定谁属于城市户籍,谁属于农村户籍,边界规则与公共服务、权利、福利等联系在一起。选择规则是对行动情景中角色行为选择的规定,它是行动者可以做什么、不能够做什么、禁止做什么的规定,对这些行动的规定通常与一定的条件或属性联系在一起。例如,拥有北京户籍,名下没有小汽车,但拥有驾照的市民可以选择参与小汽车摇号。聚合规则是对行动情景中控制的规定,它涉及谁能够控制从行动到结果的链条,尤其是当一个重大决策的选择权被分配给很多人时,这就需要聚合规则来对结果进行规定。例如,苏格兰公投决定是否脱离英联邦,其中多数规则就属于聚合规则。信息规则是对行动情景中信息的规定,它涉及行动情景中所有行动参与者的信息沟通渠道建立,沟通是信息流动的基础,渠道是信息流动的保障,沟通语言、内容、频率和准确性等内容都会影响信息传递,它们共同提供了有关行动情景的信息。例如,现在政府要求将预算向社会公开,这是信息规则对信息披露的要求,它可以使得公民对政府运作有更好的了解。报酬规则是对行动情景中有关净成本和收益的规定,它涉及对特定行为或特定结果的外在奖励或惩罚,它也是对人的行为的最大激励。最低工资制和每小时最低工资制就是对劳动报酬的规定,对于工作岗位的报酬规定也属于报酬规则范畴。范围规则是对行动情景中结果的规定,它涉及对结果变量的范围,以及每一个行动变量的范围。城市中对出租车总量的控制就属于结果变量控制,而对拒载行为的规定则属于行动变量范畴。

五、制度层次学:一种分析制度选择的工具

除了对制度进行语法、类型分析之外,埃莉诺对制度理论的另一个重要贡献是讨论制度的多次分析问题(Multi-level),她认为应该对制度进行“深挖”(dig deeper),将制度本身看作一个内生变量,讨论其变迁的影响因素,这些构成了其制度层次学的核心思想。正是因为有制度层次学,我们也能够更好地理解制度演化和制度设计的逻辑,这些内容将在下文论述。埃莉诺在继承布坎南和图洛克〔23〕有关选择层次区分的思想基础之上,提出了多层次制度分析理论,以及操作层次选择(Operational Level)、集体层次选择(Collective Choice Level)、立宪层次选择(Constitutional Choice Level)和元立宪层次选择(Meta-Constitutional Situations)等多层次制度分析框架,每一层次的选择都受制度的影响,而制度本身的变迁则需要到更上一层次的选择情景中进行分析,这样我们也可以更好理解制度作为中介变量是如何将不同选择情景有机的联系起来(见图4)。

图4制度的多层次分析〔24〕

操作层次选择是在操作层次规则(Operational Rules-in-Use)之下进行选择,它直接对物理世界产生影响,制度经济学中分析制度对经济绩效的影响、博弈论中分析行动者策略对行动结果的影响等都属于操作层次分析。例如,在一定水价规则之下,用户的用水行为以及总体用水问题的分析就属于操作层次选择。而集体层次选择和立宪层次选择都属于公共选择的范畴,也是布坎南所说的“规则之下的选择”和“规则的选择”两个层面的问题。对操作层次规则的选择属于集体层次选择范畴,这一般是公共选择(Public Choice)讨论的话题,不同政策和法律的选择等都属于对操作层次规则的选择,这些规则的选择会直接对物理世界产生影响。例如,在城市用水规则中,通过使用阶梯水价规则替代固定水价规则就属于集体选择范畴,这一选择结果在操作领域中的规则会发生改变。对集体选择规则的选择则属于立宪层次选择范畴,它是布坎南所谓宪法政治经济学讨论的内容,其核心是确定谁有权利参与这个集体选择?集体选择如何选择?它是对集体选择本身的选择,如在集体选择中是采取一人制、多数决策制、还是一致同意的规则就是立宪选择的内容。例如,在城市水价规则的选择中,决策规则是采取委员制多数投票选择?全体公民多数投票选择?还是官僚机构选择?当然,立宪选择会涉及无限回归的问题,即立宪选择的选择规则是如何选择的?元立宪选择的选择规则是如何选择的?一般而言,通常会假定立宪层次的选择规则是“一致同意”规则,在“一致同意”的基础之上进行立宪选择,从而选择出进行集体选择的规则。因此,对于制度多层次分析而言,四个层次分析足矣。

六、制度演化学:一种分析制度变迁的工具

自从达尔文提出进化论以来,社会科学家也一直在尝试理解人类复杂系统的动态演进过程。不过,人类的演进过程似乎比自然界的演进过程更复杂,面对的挑战更多,也使探究难度更大。正如埃莉诺〔25〕所言,达尔文见证生物世界的变化过程,需要努力解释在这一变化过程中隐藏的变迁逻辑,而对于社会科学家而言,不仅需要理解制度变迁背后的过程,还需要记录制度变迁过程本身的变化过程,这意味着对于“制度变迁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都需要同等关注。

埃莉诺结合IAD理论,尤其是她提出的制度语法学和制度类型学等相关理论,将制度变迁作为一个演化过程,提出一个诊断制度变迁的分析工具,来描述制度变迁是如何发生的,并试图发展一个更为一般的制度变迁理论。早在1990年,埃莉诺〔26〕发表其名著《公共事务的治理之道:集体行动制度的演进》时,就关注过制度变迁问题,并将制度与集体行动有机结合起来。在其后期的学术研究中,埃莉诺〔27〕连续发表了两篇有关制度变迁和制度演进的学术论文,其最后一篇学术论文的题目是《集体行动的制度会演化吗?》,本身就是对其1990年名著的回应和扩展,理论发展也是一个演进过程。在构造一个描述制度变迁的分析框架中,她借鉴霍布斯的“自然状态”理论,在其制度类型学的基础之上,提出一个没有制度时的“缺省状态”(default condition)〔28〕,强调这是制度生成和制度变迁之前的状态,可以称之为T1时刻,制度生成和制度变迁则发生在T1时刻之后,制度变迁的过程是对这些不同状态的刻画。

为了更好地让读者理解经验情景中制度变迁过程,她结合早期有关尼泊尔灌溉制度(Irrigation Systems in Nepal)的研究,以边界规则、位置规则、选择规则、信息规则、聚合规则、报酬规则、范围规则等组成的制度结构(Rule Configurations)为基础,首先找出这些规则系统中每一个规则最常使用的三种规则表现形式〔29〕,然后论述如何从制度缺省状态T1逐渐演进到T2、T3、T4、T5时刻的情景,分析了规范和制度演进过程〔30〕。

描述制度变迁的过程,最终是服务于解释制度变迁的过程。埃莉诺提出了制度变迁不可能完全设计的原理,这意味着任何制度变迁者都不可能思考所有制度结构组合,制度结构变迁类似于生物变迁过程。在生物系统中,存在基因(genotype)和原型(phenotype)的区分,基因结构展现了DNA的指令,它们是产生生物原型的基础,原型结构是基因的表现形式,它描述了一个生物的具体构造结构。规则结构系统像基因一样,它是构造行动情景的规则系统,这些规则系统传递信息,而具体的行动情景则是规则结构系统的表现形式。制度演化也需要遵循生物演化的过程,它需要有新规则系统的产生,在新旧规则系统的选择,以及特定环境中成功规则系统的保留。不过,制度演化和文化演化一样,它本质上与生物演化存在一定差异,它既包括一个无意识演化过程(Unconscious Mechanism),也包括有意识演化过程(Self-conscious Mechanism)。有意识演化过程,主要包括模仿(Imitation)、外部干预、竞争压力、冲突、学习等,而无意识演化过程主要包括遗忘、社会文化上位效应(Sociocultural Epistasis)、语言的模糊性等。

埃莉诺指出,制度演化过程并不意味着一定向绩效高的方向演进,也有可能向低绩效演化,探讨有利于制度变迁向良性方向发展的条件应该成为制度演化学者的重要研究方向之一。通过对灌溉系统的深入研究,埃莉诺提出一些有利于高绩效和相互学习的制度演化的条件:1.大部分受制度变迁影响的行动者应该能够发出声音,并且参与制度变迁过程;2.系统大部分行动者因为自身利益影响巨大而有动力投入时间和精力去发现、辩论和学习更好的选择;3.利益受到影响最大的群体其利益需要与系统利益相一致;4.不同系统的内部过程应该能够产生差异化的规则系统,这些规则系统与不同生产力、绩效和可持续性相联系;5.行动者能够向其他行动者学习成功或失败经验;6.参与者能够定期评估他们的经验,修改他们自身的规则和程序,记录制度变迁的历史;7.系统在一个鼓励自治同时又能够对寻租和腐败进行监督的环境之中;8.生物物理环境经常发生变革使得参与者能够很快适应,而不是偶尔发生而不知所措。但是,现实中制度演化过程并不是有利于制度向高绩效方向演进,上面提到有利于制度演进的条件也很少得到满足,外部主体强加给当地群体一个制度,这不仅会导致制度失败,而且常常会使得制度演化发生路径锁定(Lock In)的现象。埃莉诺认为,导致这些现象的原因主要是制度变迁者采取了制度单一化(Institutional Monocropping)的思维方式,没有遵循制度多样性(Institutional Diversity)的思维方式,制度演化需要避免这种思维惯性,给予多样性更多的空间。

七、制度设计学:一种型构制度的工具

所有的研究最终都需要对实践和政策产生影响。在对制度演化学的讨论中,埃莉诺已经明确指出与生物世界的演化相比,人类社会的演化既包括无意识的演化过程,也包括有意识的演化过程。而这种有意识的演化过程就是人类进行制度设计的过程,通过制度变革改善人类的处境,提升自身的福祉。不过,大范围的变革并非总是带来预期的结果,有时制度变革可能正好与预期相反。因此,对于制度设计问题的讨论,尤其是如何推动成功的制度设计,使得制度设计有利于人类可持续发展而不是对人类社会自身造成破坏,这些问题构成了埃莉诺制度理论研究的重要内容,这也是理论研究与实践变革之间的桥梁。

埃莉诺十分重视人类通过制度设计(Rule Design)来解决他们自身问题的能力,她的制度设计理论主要建立在人工技艺(Artisanship)和作为实验的改革(Reforms as Experiment)等两个假设的基础之上,遵循不可能定理(Impossible)。埃莉诺在认识论上吸收了文森特〔31〕有关人工技艺和人工制品的思想,强调人类社会是自身设计的产物,因此,要理解社会和制度,必须理解其背后的理念和思想。为此,她挑战了有关普通个人不能够通过制度设计来解决自身问题、制度设计是十分简单的活动以及组织本身需要中心指导(Central Direction)等常见的假设,强调制度设计本身是一个人类自身的创造性活动,对人类尤其是普通人能够自主治理解决自身问题充满信心〔32〕。埃莉诺在对人类充满信心的同时,她也认识到人类自身的局限性,提出了“完全制度设计不可能定理”。在进行制度设计过程中,由于情景本身的复杂性和制度的多样性,这使得制度和情景组合超过了人类自身的计算能力,不可能考虑所有情形,并将所有可能的制度组合进行设计并预测其效果。这种“不可能定理”已经分别被不同学者在不同领域发现,如哈耶克不可能定理,其核心是强调人类大脑不可能理解和解释自身的运行〔33〕;阿罗不可能定理,其核心是强调个人偏好不可能通过集体选择机制得以充分表达〔34〕;维特根斯坦不可能定理,其核心是提出不可能存在“私人语言”,任何语言都是公开的〔35〕。正是基于“完全制度设计不可能定理”,埃莉诺借鉴了心理学家坎贝尔作为实验的改革这一认识论传统〔36〕,强调制度设计本身是一个实验过程,需要经过试错(Trial-and-Error)和不断的调适才能够找到合适的制度,任何预设都需要经过实践检验才能够判断设计是否真正能够实现预期效果。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有关制度设计的哲学层面思考,埃莉诺提出了“设计原则”的思想,为制度设计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和视角。在对公共池塘资源问题(Common-Pool Resources, CPR)进行经验研究时,她发现有些公共池塘资源并没有产生“公地悲剧”问题,并且一直治理得很好。于是,她提出了研究问题:一群相互依赖的委托人如何才能把自己组织起来,进行自主治理,从而能够在所有人都面对搭便车、规避责任或者其他机会主义诱惑的情况下,取得持久的共同收益?开始时,她试图找出这些成功案例背后的“共同规则”,由于规则的多样性和差异性,结果是徒劳的,并没有发现“共同规则”。后来,她改变思维,放弃寻找“共同规则”,而是去寻找规则背后的“设计原则”,是什么样的设计原则使得这些公共池塘资源能够得到很好的自主治理?基于实地经验研究,她提出了自主治理的八项“设计原则”,即清晰界定边界、使占用和供应规则与当地条件保持一致、集体选择的安排、监督、分级制裁、冲突解决机制、对组织权的最低限度的认可、分权制企业。〔37〕她认为这些原则可以用来分清成功的自主治理实践和失败的自主治理实践之间的差别,越是与八项“设计原则”相吻合,越是有可能成功;相反,越是与八项“设计原则”相背离,越是可能面临脆弱性挑战和失败的风险。当然,这些“设计原则”本身并不是“设计蓝图”(Design Blueprint),很有可能符合这些“设计原则”,但是并没有取得成功。

这八项原则与其提出的制度类型学存在紧密联系,它为构造规则系统提供了设计基础。“清晰界定边界”的设计原则与“边界规则”存在紧密联系,只有建立边界规则才能够清晰界定边界,当然对于如何界定边界本身存在多样性的规则体系。“使占用和供应规则与当地条件保持一致”的设计原则与“选择规则”存在紧密联系,通过选择规则来实现经济学的成本收益对称原则和奥尔森的财政平衡原则〔38〕,这样才能够保证资源的可持续性。“集体选择的安排”“冲突解决机制”“对组织权的最低限度的认可”和“分权制企业”则与“聚合规则”和“信息规则”存在紧密联系,它们都是解决集体层次的选择问题,通过这些选择活动能够实现规则变迁。“监督”的设计原则与“位置规则”存在紧密联系,通过位置规则来行使监督职能。“分级制裁”的设计原则与“报酬规则”存在紧密联系,制裁目的是对违反规则者的惩罚。在提出这些设计原则之后,她邀请学者们来对这些原则进行检验。此后的经验研究表明,这八项“设计原则”有很强的生命力,它与成功的公共池塘资源治理实践相一致。当前,有很多学者试图扩展这八项“设计原则”的使用范围,探讨这些“设计原则”是否适合其他行动情景。

八、人类行为、集体行动与制度多样性

埃莉诺对制度的研究始终与人类行为(Human Behavior)、集体行动(Collective Action)和情景(Context)等概念联系在一起,她试图探究在一定情景之下,人类是否能够通过制度渐成(Crafting Institutions)来克服集体行动的难题。她关于制度理论前沿进展的思考,以及进一步推进制度理论研究的计划,都与这些基本问题密切相关。在其诺贝尔经济学获奖的演讲中,埃莉诺〔39〕提出了未来制度理论研究中应该重点关注的四个研究领域,即人类行为理论、社会资本和信任的作用、情景的影响以及开发一个更为关注探讨社会与生态互动的社会—生态系统理论(Social-ecology System,SES),其中社会—生态系统理论受到越来越多的学者的关注,正在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一)发展一个更为一般的基于人类行为的选择理论。埃莉诺〔40〕对于公共池塘资源的大量经验研究,使得她认识到经济学所依据的简单理性选择理论(Rational Choice Theory)存在很大问题,该理论对于竞争性市场背景之下个人行为的预测是正确的,但是不可能适合更为复杂的人类互动情景。使用理性选择模型(Models of Rational Choice)代替理性选择理论更为恰当一些,该模型仅仅是一个人类行为理论谱系家族中的一个分支,多样化的个人选择模型是与人类行为理论的复杂性相一致的。对基于人类行为的选择理论描述如图5所示。

图5社会困境中的微观情景和宏观背景影响信任和合作水平〔41〕

(二)突出社会资本和信任在集体行动和合作中的重要意义。信任和互惠(Trust and Reciprocity)是她学术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也是未来制度研究的重要挑战之一〔42〕。这也是她继和经济学者之后又和社会学者、伦理学者对话的产物。在早期制度分析理论中,社群属性就是影响行动情景的重要外部变量之一,但是并没有对此进行深入研究。后来,她与一些社会学者、伦理学者、经济学者和政治学者等开始合作,利用实验经济学中“信任博弈”(Trust Game)等模型对集体行动中信任和互惠问题进行实验研究,试图将社会资本和信任理论整合进集体行动理论,探讨不同信任和互惠水平的原因及其对合作的影响。信任和社会资本对于集体行动的影响,对于合作的意义,一直是其最关注的学术话题之一。

(三)挖掘对集体行动和合作产生影响的微观情景变量(Micro-Situation Variables)。埃莉诺对集体行动的传统理论的另一个挑战是传统理论不关注情景,其基本假设是无论在什么情景之下,理性的个人都会采取短期利益,但是情景(Context)对集体行动和合作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这既包括微观结构化情景,又包括宏观背景(Broad Scale Context)。理论研究的一个重要任务是对这些微观情景变量进行刻画,探讨不同情景变量对于集体行动和合作的影响。到目前为止,埃莉诺和她的同事已经发现了合作的高回报、安全、声誉、长时间、进入或退出、沟通、规模、信息、惩罚能力、收益和成本的异质性等都会对结构化的行动情景产生影响,进而影响人们之间合作。但是,如何将这些复杂的微观情景变量进行整合,探讨不同变量之间的组合对于集体行动和合作的影响,如规模、异质性和动态变化等对公共池塘资源的影响,仍然是未来研究中一项持续的挑战。

(四)开发社会生态系统(SES),探索社会与生态之间的复杂互动。埃莉诺〔43〕于2007年开始尝试利用生物学、医学和信息科学中本体论框架(Ontological Framework)对嵌套的复杂系统进行分析,开发了分析社会与生态之间互动的社会生态系统(Social-Ecology System),这一系统由资源系统(RS)、资源单位(RU)、治理系统(GS)、使用者(U)、社会系统(S)、生态系统(ECO)组成,每一个系统中又包含着复杂的变量,从而提供一个诊断社会生态系统的分析框架,这项研究仅仅是一个开始,它的进展必然会推动人类对社会生态复杂系统中集体行动和公共池塘资源治理的理解。社会生态系统(SES)的主要内容如图6所示。

图6社会—生态系统的分析框架〔44〕

九、结 论

对制度多样性的理解是埃莉诺一生的学术追求,在其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探索中产生了丰硕的果实,也构成了她最重要的学术贡献之一。为了促进不同学者之间在制度上交流、理解和合作研究,她开发了制度分析与发展(IAD)的分析框架,作为组织制度研究的元语言。她认识到制度并不能够直接对行为产生影响,于是在IAD框架中提出了行动情景的概念,认为制度通过影响行动情景而对互动和结果产生影响。为了更好地描述行动情景的概念,她引入了博弈论的分析框架,并将博弈论的要素进行扩展,认为行动情景包含行动者、位置、选择、信息、控制、结果和报酬等七个要素。与此同时,行动情景要转化为行动就需要有行动者,于是行动者是制度分析的核心和关键,这也是方法论个人主义的重要传统,对制度与个人之间关系的讨论构成了她的制度认知学的主要内容。考虑到制度是一个十分模糊的词汇,她提出了制度语法学来对策略、规范和规则进行区分,让人们更好地理解制度。在现实中,她还认识到行动情景并不是由单一制度所构造,而是由制度系统构造。结合行动情景,她提出了由边界规则、位置规则、选择规则、信息规则、聚合规则、范围规则和报酬规则等组成的规则系统,这些思想是制度类型学的核心。人类总是在不同行动情景中转换,为了连接不同行动情景,她提出了制度层次学,认为可以将制度分析至少区分为三个层次,即操作层次分析、集体选择层次分析和立宪层次分析。制度并非总是静态的,理解制度变迁构成了更大的挑战。为了理解制度变迁,她尝试提出了制度演化学,通过制度类型学来描述制度变迁过程,通过引入演化论中变异—选择—遗传来理解制度变迁的原因。与其他学者相比,她对人类解决自身面临的问题和进行改革充满兴趣,这也是她关注制度设计学的重要原因。为此,她创造性地提出从“设计原则”的角度来理解制度设计和制度改革,避免出现制度单一性问题。

与其他理性选择的制度主义学者相比,多学科、多元研究方法和经验研究等构成了埃莉诺制度研究的鲜明特色。在多学科研究方面,埃莉诺尝试与政治学、经济学、行政学、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生态学、计算机学科等不同学科对话、合作与共同研究,实现了对制度的跨学科研究。在多元研究方法中,埃莉诺先后使用案例分析、宏观分析、实地研究、实验室实验、实地实验、仿真模拟等多种方法来探究公共池塘资源中制度、集体行动和治理问题。在经验研究方面,与其他政治经济学家关注议会、官僚、选举等宏大政治议题相比,她着重对公共池塘资源这一微观议题进行深入研究,涉及灌溉、渔业、森林等各种可再生资源,而随着可持续发展成为重大焦点,她的研究从小众话题成为热点话题。通过制度作为连接纽带,多学科、多元研究方法和经验研究实现了有机结合和完美融合,这本身开创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

注释:

〔1〕B·盖伊·彼得斯:《政治科学中的制度理论:“新制度主义”》,王向民、段红伟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1年。

〔2〕青木昌彦:《比较制度分析》,周黎安译,上海远东出版社,2001年;安德鲁·肖特:《社会制度的经济理论》,陆铭、陈钊译,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3年。

〔3〕思拉恩·埃格特森:《经济行为与制度》,吴经邦等译,商务印书馆,2004年。

〔4〕〔35〕Herrmann-Pillath,Carsten,Foundations of Economic Evolution:A Treatise on the Natural Philosophy of Economics,Northampton,MA:Edward Elgar,2013.

〔5〕Buchanan,James M,Constitutional Economics,Cambridge,Massachusetts:Basil Blackwell,1991.

〔6〕道格拉斯·C·诺斯、约翰·约瑟夫·瓦利斯、巴里·R·温格斯特:《暴力与社会秩序:诠释有文字记载的人类历史的一个概念性框架》,杭行、王亮译,格致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

〔7〕Ostrom Elinor,“A Long Polycentric Journey”,The Annual Review of Political Science,2010,13,pp.1-23;Ostrom Elinor,“Beyond Markets and States:Polycentric Governance of Complex Economic Systems”,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0,100(3),PP.641-672(32);李文钊:《多中心的政治经济学——埃莉诺·奥斯特罗姆的探索》,《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6期。

〔8〕Aligica,P.,Institutional Diversity and Political Economy:the Ostroms and Beyond,Madison Avenue,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4.

〔9〕Ostrom Elinor,“Unlocking Public Entrepreneurship and Public Economies,” Discussion Paper No.2005/01.Helsinki,Finland:World Institute for Development Economics Research (UNU/WIDER);Ostrom Elinor,Understanding Institutional Diversity,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p.3

〔10〕〔11〕〔22〕〔24〕〔28〕Ostrom Elinor,Understanding Institutional Diversity,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pp.15, 69-98, 211,59,211.

〔12〕戴维·M·克雷普斯:《博弈论与经济模型》,邓方译,商务印书馆,2006年。

〔13〕Hurwicz,Leonid,“Institutions as Families of Game Forms”,The Japanese Economic Review,1996,47(2),pp.113-132;Hurwicz,L,“But Who Will Guard the Guardians?”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8,98(3),pp.577-585.

〔14〕Ostrom Elinor,Roy Gardner,James M Walker,Rules,Games,and Common-Pool Resources, 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94;Ostrom Elinor, Understanding Institutional Diversity,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 p.105.

〔15〕Aligica,Paul Dragos,and Fillipo Sabetti,Choice, Rules and Collective Action:The Ostroms on the Study of Institutions and Governance,The European Consortium for Political Research (ECPR) Press,2014.

〔16〕Ostrom, Elinor,“A Behavioral Approach to the Rational Choice Theory of Collective Action”,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1998,92(1),pp.1-22;Ostrom Elinor, Understanding Institutional Diversity,Princeton, 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5,p.189.

〔17〕Simon,Herbert A.,“A Behavioral Model of Rational Choic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55,69(1),pp.99-118.

〔18〕Denzau,Arthur T.,and Douglass C. North,“ Shared Mental Models:Ideologies and Institutions”, In Elements of Reason-Cognition, Choice, and the Bounds of Rationality, ed. Arthur Lupia, Mathew D.McCubbins,ND Samuel L.Popki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0,pp.23-46.

〔19〕〔20〕North,D.C.,Understanding the Process of Economic Change,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Ostrom Elinor,Understanding Institutional Diversity,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

〔21〕Crawford,Sue E.S,Elinor Ostrom,“A Grammar of Institutions”,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1995,89(3),pp.582-600.

〔23〕詹姆斯·M·布坎南、戈登·图洛克:《同意的计算:立宪民主的逻辑基础》,陈光金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

〔25〕Ostrom,E.and X.Basurto,“Crafting Analytical Tools to Study Institutional Change”,Journal of Institutional Economics,2010, 7(03),pp.317-343.

〔26〕〔37〕埃莉诺·奥斯特罗姆:《公共事务的治理之道》,余逊达、陈旭东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第108页。

〔27〕Ostrom,E.and X.Basurto,“Crafting Analytical Tools to Study Institutional Change”,Journal of Institutional Economics,2010,7(03),pp.317-343;Ostrom Elinor,“Do Institutions for Collective Action Evolve?”,Journal of Bioeconomics,2014,16(1),p.18.

〔29〕〔30〕Ostrom Elinor,“Do Institutions for Collective Action Evolve?”,Journal of Bioeconomics,2014,16(1),p.18.

〔31〕Ostrom,Vincent,“Artisanship and Artifact”,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1980,40(4),pp.309-317.

〔32〕Herzberg,R.Q.,“Governing Their Commons:Elinor and Vincent Ostrom and the Bloomington School”,Public Choice,2015,163(1-2),pp.95-109.

〔33〕Hayek F.A.,The Sensory Order:An Inquiry into the Foundations of Theoretical Psycholog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2.

〔34〕Kenneth J.Arrow,Social Choice and Individual Values,New Havern,CT:Yale University Press,1951.

〔36〕Campbell,D.T.,Reforms as Experiments,American Psychologist, 1969,24(4),pp.133-171.

〔38〕Olson,M.,“The Principle of ‘Fiscal Equivalence’:the Division of Responsibilities Among Different Levels of Government”,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69,59(2), pp.479-487.

〔39〕Ostrom Elinor,“Beyond Markets and States:Polycentric Governance of Complex Economic Systems”,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0,100(3):641-672(32).

〔40〕〔41〕Poteete,Amy R,Marco A Jansen,Elinor Ostrom,Working together:Collective Action,The Commons, and Multiple Methods in Practice,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0,p.227.

〔42〕Ostrom Elinor,James Walker,Trust and Reciprocity,NewYork:Russell Sage Foundation,2003.

〔43〕〔44〕Ostrom,Elinor.,“A Diagnostic Approach for Going beyond Panaceas”,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2007,104(39),p.15182.

〔责任编辑:刘毅〕

李文钊(1979—),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公共财政与公共政策研究所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治理理论、政府改革、制度分析理论与方法。

〔*〕本成果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批准号:71633004)和中国人民大学“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专项经费(项目批准号:15XNL001)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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