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流氓

2016-11-17 10:31陈西
中华奇石 2016年10期
关键词:圣女流氓沙丘

陈西

九四年五月,我与石友占明去巴丹吉林沙漠深处的苏红图捡奇石,正巧赶上阿拉善盟的那达慕(物贸、文体集会)结束,从遥远沙漠中来的牧民三三两两地往回走。车在垒垒不尽的沙丘中走了一上午,就在我昏昏困倦时,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来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坏在了路边,司机央求占明带三名妇女搭我们的车走。等三名妇女上车后,继续前行。由于我不懂蒙语,也就不与交谈,更没看清她们的面貌,只是任凭车在渺无人烟的沙丘中颠来荡去。也不知走了多远,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到了一户孤零零的牧民家。

牧民老人非常热情,还现杀了羊。那三个女人和老人有说有笑很是亲近。肉煮好了,盛上一盆,便用刀子割来吃。同车来的一个姑娘用碗盛汤给我,我发现汤里漂着几个小蛋蛋,不知是什么,就问占明。他笑着说是小公羊的那个“宝贝”,壮阳的,还让我快吃。我不敢吃,用筷子夹了出去,可那姑娘却又夹回来放到我碗里。我感到奇怪,便拿眼瞧她,这才发现她正用一双弯弯的笑眼,天真、调皮地看着我。那种真诚好奇,又富有挑逗情味的注视,使我意外发现她的眼睛原来是那样美。夕阳透过窗,洒在她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毛茸茸的脸上,那涨鼓的青春与清纯,以及脸庞间鲜活出的粉透的晕润,让我看得入神,竟忘记了吃肉。在这空旷辽远得连草都没有几根的地方,是造物让九死而无悔的冲动延续着生命的壮丽;我见到了美得使人忘记收回自己眼睛的诱惑和情愿用性命搏取的狂野欲望,是在这梦犹不及的苍凉漠野中,唤醒了年少时的渴求与浪漫。于是,我醉了。醉在了就是圣人在此也会变成流氓的荒漠。

天渐渐黑了,院里的来人也多了起来。在他们边吃边喝边唱中,我已飘飘然入梦,已不知了这是人间还是天上。

一觉醒来,太阳已高挂在天,静悄悄的院中只剩下昨天迎接我的老人,他为我俩煮好奶茶后也走了。我问占明,昨天的那些人呢?他说牧民没时间观念,吃完喝完唱完,玩够了就走,路上从骆驼背上掉下来就睡,睡醒再走。其实我的意思是想着那双勾魂的眼睛,便问:那三个女的呢?“早晨走了,她们家在向西南大约60公里的沙漠里。”我们草草地吃了点干粮准备上路。本应向西北方向走,可我就是坚持向西南走。占明拗不过我,只好笑笑说:“这男人,有时比公羊还厉害。”

一个上午的颠簸,终于到了那个姑娘的蒙古包。近前一看,门开着,里边没人。占明说她们放羊去了。就在要离开时,他叫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在远处沙山上的羊群中,一个女孩正向我们晃着红头巾。我问车能开过去么?他笑着说:“沙中没路,你飞过去吧。”

为了那双勾走我心魂的眼睛,虽白跑了一趟,可回家后仍然忘不掉。20天后,我又去了那里,遗憾的是她家转草场,已迁到200公里外的牧区了,我也就越发放不下那份莫名的牵挂。这并非是男人对女人的想入非非,而是一种醉人的情怀。

后来,我又曾去过两次,也都是没有见到。第二年夏天我终于又到了她家的毡房,急切的心不能自已。轻轻地拉开虚掩的门,眼前的一幕使我愣在了那里:一个母亲正在给怀里的婴儿喂奶,那深情的注视,竟没有发现为了看她一眼而驱车跑了600多公里荒漠的我。我傻傻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退了回来,推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怅然若失。为什么人所期盼的有时就注定要失去呢?还是期盼的本就不是应得到的?我所无奈的自慰是:不问收获,只看耕耘,花儿开了还会谢,莫如不开好吧。

思绪随着时间,回忆着曾经的经历,玩味着那一段一生都不会再有的痴迷。终于明白,其实经历不就是最完美的目的吗?虽然那里仍有好石,我却再也不忍心去一次,是为了那双曾经是圣女般清纯的眼睛,在那个茫茫的沙海中。

巴丹吉林,有带给我欢乐的奇石和我梦萦魂牵的眼睛:当奇石卖向市场、当圣女变成母亲时,我的心中永远地留下了它的原始和她的清纯。

那里曾是个能把圣人变成流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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