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

姜晓明++郑廷鑫

2006年11月

rwzkwenhua@163.com

“大家好，我是许知远，这是单向空间出品的一档音频节目‘单读……”

我靠在躺椅上午休时，会打开手机听许知远“阅读时代”。“巨大”、“疏离”、“迷茫”，是他喜欢用的词汇，他沙沙的含混嗓音有种催眠效果。他时不时愤世嫉俗：“我都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审美标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男生女生都假装自己很聪明很懂美，其实他们既不聪明也不美！”

2006年10月，在联想控股公司，我初次见到许知远，他当时在《东方企业家》杂志做总主笔，我帮他们拍摄柳传志。他个子瘦高，走路略晃，一头狮子般的卷发中分两侧，乍一看有些严肃，说起话来却有种似曾相识感。

一个月后，我们杂志要做一期“十个人的1976”，生于1976年的许知远名列其中。我来到他位于东三环附近的办公室，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看一本刚刚拆封的时尚杂志，身后柜子上两盆万年青簇拥着他。这回他不再西装革履，而是一派“不羁风”：粗线黑毛衣的两只袖管捋至肘上，露着里面没系袖口的白衬衫;牛仔裤膝盖处打着补丁，裤脚散着飞边儿。我们扯了几句玩笑后便进入拍摄环节。他坐在皮椅上，一只脚蹬着窗沿儿。和他一起看向镜头的，还有身后海报上叼着烟的加缪。可能因为之前认识，拍摄反倒难以投入。

第三次见他是2008年汶川地震，在重灾区北川县城。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场噩梦：房屋倒塌，桥梁断裂;燥热的空气中充斥着泥浆与腐尸味;一些车辆莫名其妙地挂在树上或扎进坍塌的房顶;一名遇难者安详地趴在半山腰，像是睡着了，苍蝇落在他的嘴角上，碎裂的眼镜甩在触手可及处……在涌进的救援和记者人群中，我一眼认出了瘦高的许知远，他仍旧穿着雪白的衬衫、顶着狮子头，胸口的扣子敞着，有些摇摆地走在坑洼不平的路上。我们相互打了招呼，不远处几名摄影记者正围着一块巨石拍照，巨石下压着半截穿黑色高跟鞋的女人腿，许知远探身瞥了一眼，身体震颤了一下。

几年后的某一天，我正在爬香山，突然接到他打来的一个电话，他语调懒散地问我是否还跟×××有联系，我在脑海中快速搜索这个名字，确定不认识此人后，说了句模棱两可的“没联系”。放下电话，我一头雾水，也许交多识广的许知远把我混淆成了其他人。

最近一次见许知远是2016年盛夏，我到单向街书店拍张悦然，拍摄结束后，我看见他趿着人字拖走来，手中捏着三本书，黑衬衫，头发短了，比从前稍胖。我冲他点了点头，从他淡然而客气的表情中我知道他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