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南亚毛主义运动:现实及未来

2016-11-25 13:04王静
社会观察 2016年3期
关键词:南亚主义政党

文/王静

21世纪南亚毛主义运动:现实及未来

文/王静

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各种探索均陷入困境,各种共产党力量不断衰败,力量越来越弱小。与此截然相反,国际“毛主义运动”却呈现出力量不断蓬勃增长的“奇观”。越来越多的反抗力量转向了对解决第三世界的农民土地问题、民族解放问题、民主革命问题和经济发展问题非常有吸引力的理论武器——“毛泽东主义”。如今,南美的秘鲁、哥伦比亚,东南亚的菲律宾,西亚的土耳其,以及整个南亚地区都存在毛主义政党领导的“持久人民战争”。其中,南亚地区的毛主义运动规模最大,力量最为集中。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是对资本主义全球化负面后果的必然回应。资本主义全球化在二战后尤其是在朝鲜战争后逐步进入新殖民主义阶段,而世界毛主义运动则是新殖民主义时代最显著的反抗性力量。南亚新一轮毛主义运动承继自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印度“纳萨尔巴里运动”为里程碑的第一波毛主义运动,其直接世界背景是中苏大论战。苏联解体后,新自由主义席卷全球,南亚成为重灾区。正是在这一时代背景下,由于尼泊尔革命的直接带动,21世纪南亚地区的毛主义力量重新整合,掀起了新一轮运动高潮。对南亚乃至全球毛主义运动的来龙去脉进行系统的分析和梳理,已经越来越成为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研究、国际地缘政治研究及中国全球战略研究必须面对的重大课题。

21世纪的新高潮——南亚毛主义运动的现实图景

进入80年代后,新自由主义势力在世界范围内兴起,以苏联共产党蜕化、变质并随之崩溃为标志,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整体上也陷入低潮。新自由主义模式不仅没有解决南亚地区原本存在的矛盾和问题(如土地问题、种姓问题等等),反而在更大程度上激发了两极分化问题和阶层阶级矛盾。总体上看,南亚毛主义政党在苏联解体这场大冲击中很快就站稳了脚跟,在90年代就基本恢复了元气,并在21世纪迎来了革命的高潮,南亚地区的共产主义运动出现了大突破。

在尼泊尔人民革命的带动下,21世纪南亚地区的毛主义运动出现复兴。根据其在国内乃至世界的软硬实力、影响力及成熟程度,21世纪南亚地区的毛主义政党可以划分为四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是具有全国性乃至世界性影响力,有实力问鼎中央政权的政党——尼共(毛)和印共(毛)。尼共(毛)在21世纪新一轮南亚毛主义运动的复兴中扮演了旗手和先锋的角色。从1996年尼共(毛)起事至今近20年的时间里,尼共(毛)领导的尼泊尔人民革命可以划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十年人民战争”和“十年议会道路”。在巨大的争议下,尼共(毛)于2006年放下武装转入尼泊尔议会政治。在经历了短暂的大选胜利后,尼共(毛)党内发生大分裂,并于2013年大选失利。尼共(毛)急转直下的革命形势对原本蓬勃向上发展的南亚毛主义运动造成理论和实践上的巨大冲击。南亚毛主义运动的领导地位如今开始逐步转移到更具潜力和影响力的印共(毛)身上。2004年9月21日印共(毛)成立,并由此开启了“将武装斗争拓展至全国”的进程。印共(毛)武装力量如今分布在印度境内的22个邦,其中包括数万正规武装力量和无法统计的大量民兵。印共(毛)迅猛的发展态势成为印度政府的最大威胁。2009年,印度政府采用美国的“低烈度战争”战略出动大规模的军队对印共(毛)展开剿灭,然而,剿灭行动并未触及印共(毛)的根本,在一些地区印共(毛)的力量甚至还有所发展。

第二种类型是历史悠久,有潜在的实力,但目前还未能真正发展起来,一旦有合适的气候和环境就极有可能迅速壮大的政党。这一类政党的代表是斯里兰卡的锡兰共产党(毛主义者)和十几支力量整合尚未完成的孟加拉国马列毛主义共产党。

第三种类型是历史悠久,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和韧性,但一直维持有限规模的政党。这类政党的代表是阿富汗共产党(毛主义者)和巴基斯坦工人与农民党。

第四种类型是边缘化的、发展趋于停滞的、在短时间内极小有可能获得大发展的政党。这一类政党的代表是不丹共产党(马列毛主义者)。不丹共产党(马列毛主义者)是不丹主要的毛主义共产党组织,其武装侧翼组织为“不丹猛虎部队”。2014年“南亚恐怖主义门户网”所做的一份评估报告显示:2008年不丹发生了十几次与不共(马列毛)相关的冲突,但这仅仅是不丹极左翼力量最后的示威。

南亚毛主义运动必须回应的四大挑战

从整体上看,南亚地区毛主义运动仍然处于大整合、大转折的历史阶段,尤其是尼共(毛)的路线调整给南亚毛主义运动的联合态势蒙上了新的阴影。如今,南亚毛主义运动面临着统一思想理论和政治路线、实现各国毛主义力量的内部团结及整个南亚地区毛主义力量的整合、在新时代条件下进行理论和战略战术创新等四大挑战。

第一,从历史到现实,“议会道路”还是“武装斗争道路”的理论焦灼始终干扰着南亚毛主义运动。这一现象的背后是深刻的历史逻辑及其延伸的理论逻辑。首先,与俄国革命和中国革命的时代背景不同,二战后整个资本主义体系发生了一定的改变,在共产主义运动和民族解放运动的强大压力下,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无论从中心到外围都发生着某些局部调整,其中包括部分的政治、经济改良,如政治上允许共产主义倾向的左翼政党参与议会政治,再例如经济上社会福利保障制度的初步建立等等。在这种背景下,部分左翼政党的确会产生通过参与议会政治和平改变资本主义进入社会主义的憧憬。其次,二战后,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更加有组织化、系统化、全面化地加强了对各国共产主义运动尤其是其领导阶层的经济收买和思想渗透,诱使后者蜕变乃至叛变。最后,冷战结束后,新自由主义兴起,冷战期间资本主义迫于社会主义阵营的压力被迫进行的改良成果毁于一旦,走议会路线的各国左翼政党普遍陷入了一定程度的困境。在以上三点原因的影响下,两条道路之间势均力敌的斗争可能会长期存在。

第二,长期和频繁的分裂困扰着南亚毛主义运动。六七十年代以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开始出现频繁分裂,毛主义政党也概莫能外。在第一波毛主义运动陷入低潮后,南亚各毛主义政党基本上都支离破碎了。21世纪南亚毛主义运动出现复兴,一批毛主义政党开始重新整合。曾经整合成功的范例有印共(毛)、尼共(毛)、阿共(毛)和“南亚毛主义政党和组织协调委员会”的诞生。但是2012年6月一度扮演南亚地区毛主义运动领导者角色的尼共(毛)内部发生大分裂。而2011年后,担任新一轮南亚毛主义运动“组织和协调者”的“南亚毛主义政党和组织协调委员会”停止活动。孟加拉国境内的十几支毛主义政党和斯里兰卡的毛主义政党的整合十几年来始终未能完成。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南亚各国都缺乏一个拥有成熟的领导阶层、成熟的思想理论和战略战术,并被实践所检验和证明的力量中心,来整合和团结该国毛主义力量。上升到地区层面,整个南亚也需要有这样的一支力量和中心。

第三,在印度扩张主义和帝国主义支持下的各国统治阶级的残酷围剿始终对南亚毛主义运动形成巨大的压力。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在如何反对第三世界国家革命战争的研究和应对方面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1986年7月,美国的一个由20多名专家组成的军事智囊团在巴拿马秘密研究“低烈度战争”理论。“低烈度战争”战略在日后剿灭第三世界国家“游击战”和“持久人民战争”中发挥重大作用,并且在施行的过程中不断得到完善。21世纪的美国垄断资产阶级及其全球盟友对各国劳动人民的思想控制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巧妙而严密的程度,这是当年列宁领导的俄国革命和毛泽东所领导的中国革命所没有遇到过的新挑战、新问题。如何突破美国垄断资产阶级及其全球盟友对南亚毛主义政党的“舆论围剿”和“军事围剿”,在理论上和实践上有所创新,摆脱孤立的局面,赢得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是南亚毛主义运动面临的最大挑战。

第四,是垄断资产阶级的信息技术挑战。在21世纪的今天,两大阶级间的技术鸿沟更加扩大了。信息技术的特征是投资规模巨大、集成化程度高,尤其是需要一个庞大的技术阶层支撑。在整个信息产业和整个互联网核心技术都被美国控制的背景下,连中国和俄罗斯这样的大国都面临着美国的网络战争和信息战争的不对称威胁。南亚各国的毛主义政党要想摆脱当前的不利局面,困难程度很大。

由于上述问题的存在,南亚毛主义政党在短期内还很难成为该地区支配性的力量。但是深受封建残余和新自由主义模式毒害的南亚地区,必然在长期范围内成为毛主义运动的温床。毫无疑问,在全球经济进一步走向大萧条的背景下,未来十几年内毛主义政党在南亚各国和各地区将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再次出现类似尼泊尔革命那样的毛主义运动高潮也将是大概率事件。

中国目前正在推动对世界格局产生深刻影响的“一带一路”倡议(其中南亚是一个重要侧翼和环节),不管人们是否已经能够意识到,这一战略要取得成功,必须塑造一种全新的第三世界全球化模式,它需要既不同于传统的以新旧殖民主义为特色的资本主义全球化模式,也不同于当年中国和苏联所推动的以“人民革命”和“民族解放”为特征的传统的社会主义全球化模式。中国“一带一路”倡议要在南亚得到顺利实施,应该在战略框架设计中考虑如何使南亚底层贫困人口的直接政治和经济利益代表——即包括南亚毛主义政党在内的共产主义政党成为这一战略的动力而不是阻力。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摘自《南亚研究》201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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