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素描

2016-11-26 22:51唐以洪
太湖 2016年1期
关键词:高超诗刊汗水

唐以洪



大地上的素描

唐以洪

三轮车夫

他跑得时快时慢

仿佛车上的一个轮子

现实的黑链条,套着他

让他无止境地旋转着。一路上

他用发黄的毛巾不停地擦着脸

黑黑的,纷乱的汗纹

像他已经奔跑了的路线

现在,他背上的衣服湿透了

仿佛他的体内装的不是快乐和酸苦

是永远也流不完的汗水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重了

其实我的怀疑是错误的

即使我不坐在上面

生活与命运的一根指头

就可以把胎压瘪,把路压弯

按在他的身上,就像按住了一小块蘸饱了汗水的海绵

回家

白发回来了

黑发还在漂浮。

眼睛回来了

泪水还在流水线和脚手架上流淌。

大拇指回来了

它的兄弟们没有回来。

嗓子回来了

声音没有回来。

左腿回来了,右腿没有回来

它缠着白色的纱布

站在村口,像在报丧。

骨头回来了

肉没有回来。

人回来了,影子还在流浪

命没有回来。

像一把把被借用的农具

用旧了,坏了

终于被还回来了。

一无所有

就像一把锄头

城市用,自己用……

用旧了,坏了

城市就不再用了。

我已没有力气把自己举起来

再挖下去。

我放下了自己

手中的活计,痛和行囊。

脱下工衣

我看见我只剩下一张苍老的皮

一条快要被用完的命

和一点儿快要被用完的爱。

亲爱的人们啊

如果这些都被用完了

请不要用一无所有形容我的一生

草木丛中,还一块无字的碑

他们在宰鸡

他们的技艺多么高超

宰杀前给鸡喂一把碎米

鸡就有了一种感恩的情怀

他们请鸡喝酒

鸡感觉得到了上帝的恩宠

激动得想为他们做任何事

哪怕为他们去死。

醉酒的鸡在他们的手掌心里

任他们拔毛。

被拔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可醉麻了就不再痛了

鸡只是看着他们拔,那眼神

就像那些毛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用刀抹脖子的时候,鸡也没有挣扎

只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在闭眼的那一刻

鸡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他们的技艺多么高超

让鸡死得这么幸福

这就是生活

别认为我的梦呓

就是快感

别认为我的呻吟

就是一种高潮

起起伏伏的生活

像一具长满赘肉的

起起伏伏的肉体

一翻身

就把我压在了下面

就像大象压住

一只蚂蚁

喘不过气

所有的高潮在喘息中

刚拔开乌云

就烟消云散了

写诗是为了验证我是否死了

有时候像死了

有时候又像活的

不知道自己死了

或活着的时候

多么难受啊

我只有在月朗星稀的晚上

写诗

然后把诗放进博客

然后在阳光下读自己

写的诗

亲爱的人们啊

当我在诗歌中读到

自己说的人话时

多么的幸福

和兴奋——

因为只有读到自己说的人话时

我才发现自己

还活着

要不是那样他已三十岁了

他赤裸裸地来

也是赤裸裸地走的

在奈何桥喝了一碗孟婆汤

却被阎王拦住了

他在桥头徘徊了二十年

才想起回来的路

在人间飘了十年

才找到街道办事处

说那边要这边开两张证明

一张证明他已死了

一张证明他生前是活人

唐以洪四川仪陇人,68年出生。现居资阳乐至县。打工。浙江省作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中国作家》、《诗刊》、《星星》诗刊、《山花》、《延河》、《广西文学》、《扬子江》诗刊、《诗选刊》、《诗江南》、《北京文学》、《延安文学》、《文学港》等刊物。2010年获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奖,2011年获郭沫若诗歌奖,2011年获中国打工诗歌奖,2012年获中国首届产业工人文学大赛诗歌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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