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突围路漫漫
——读苏童《黄雀记》有感

2016-12-08 01:45马张留
湛江文学 2016年8期
关键词:柳生仙女祖父

※ 马张留

精神突围路漫漫
——读苏童《黄雀记》有感

※ 马张留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哈姆雷特被生活的困境逼到死角,生发了关于生与死的思考。身心合一,还是行尸走肉?这更是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在今日社会中变得越来越重要。市场经济时代,正如狄更斯的《双城记》开篇名言:“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它扑朔迷离,错综复杂,往往会使人们的认识陷入迷途。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日益丰富,而人的身心和谐却未能与之同行。焦虑、抑郁、人格分裂等现象愈演愈烈,解决身心和谐问题已成当务之急。

苏童的《黄雀记》,聚焦这个时代,描绘社会转型时期人们的各种思潮和行动,引发读者对人的生存环境进行反思,关注人们的生活状态与精神危机,倡导人们重新自我定位,回归精神原点。小说的主线围绕保润、柳生、小仙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展开,从本然之爱出发,以悲剧苍凉收尾。这三位有个共同特征,那就是身心分离。在欲望和诱惑面前,他们都“把魂弄丢了”,始于善良,终于疯狂,于是就有了甘受惩罚、自我忏悔、找“魂”等后续行动。

仙女是被一对无法生育的半路夫妻捡回家,收养在精神病医院一隅的“边缘人”,缺少父母关爱,缺乏文化素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由于童年时期的缺失,自己先丢了魂,其丢魂的表现为盲目自大、极度自我、极其浮躁。故事起因源于她的刁蛮、任性和贪婪。故事是这样的:职校生保润在医院照料祖父,被15岁的仙女吸引了,但他颜值不高,魅力不够,仙女对他不感兴趣。保润请仙女看电影、溜旱冰,她接受了,还将他从家里偷来的80元钱押金据为己有,用于购买她梦寐以求的随身听。保润多次向她索要无果。柳生从中调解,仙女到达医院的水塔里,保润将她缚住,扬长而去,柳生趁机奸污了仙女。东窗事发后,柳生的父母用尽手段,力保儿子平安,仙女一口咬定被保润强奸,保润蒙冤入狱10年,落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仙女沉溺于物质享受中无法超脱,金钱、权势、性与爱,种种欲望将其淹没。她四处漂泊,粘到哪个“倒霉蛋”身上,谁就遭殃。马戏团驯马师瞿鹰自杀,柳生新婚之夜被保润捅死,跟她都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冷漠、自私、残忍,让她不被人尊重,最后她被淹在河水里,仓皇逃窜,人人喊打,还是腹中的胎儿救了她。她真得找“魂”了,毕竟人只有懂得自尊、自爱,然后才会爱满则溢,关爱他人。

柳生是个名副其实的流氓。他容貌出众,内心丑恶,流氓习气浸淫在血液里,透入在骨髓中。他贪婪成性,看到好东西就要掠夺,表面装得很慷慨,言谈皆是仁义道德。他一味的受利益驱使,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但他不死缠烂打,不使用“下三滥”手段,甚至在小事情上讲原则、守信誉。比如,他答应保润牵线搭桥,果真两次替保润约到仙女。保润服刑时,他定期照料保润的祖父。他帮仙女向矍鹰讨要30万元债款,也是中规中矩,点到为止。

保润的憨直,将他扔进无边的苦海,也让读者感觉疼痛。四肢发达的他,没有思想,没有背景,只会听凭风里带来雾花水月,缘里带来五六七八。他在悲催的世界里傻逼地活着,没有方向,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不知道一辈子该如何生活。仙女的出现,让他对爱情充满了憧憬。他在仙女的窗外窥视,空间距离多么接近,两人却像隔了九重天一样的遥远,他多想和她好好的嘘寒问暖,可是她丢给他的只有冰冷的话语。保润第一次约会以失败告终,还被扣留80元钱,他每天依旧不知所措,习惯了将烦恼自己扛,人人看见他活动自由自在,可是他的苦涩,他的无力感,有谁关心?

保润从牢里出来,不跟柳生计较,也许在独处时,他想明白了,既然自己遇到流氓,输与赢又有何不同!无奈的现实,把人的心眼磨得更亮,使人明白什么才值得坚持。他在医院里做护工,继续坚持他的坦荡和憨厚。他的左臂刺有“君子”二字,应该不是出自“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因为他的右臂刺有“报仇”字样。当保润获知柳生穿他亡父的短裤时,他便不再沉默,愤怒地杀死了总欺负人的柳生,正应了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没有信仰的时代里,人们随波逐流,精神空虚,变得失魂落魄,羸弱不堪。保润、小仙女、柳生就像三只“兔子”,他们不停地折腾,以为自己会捕获什么,却发现弄丢了自己的魂,试图找回,但已无头绪。

保润的祖父,贯穿小说的始终,他先是精神失常,继而老年痴呆,最后神秘消失。小说开始写祖父看到儿子的懦弱、儿媳妇的霸道、孙子的冷漠,他要寻根,要找“魂”,要找到祖先的两根尸骨,向祖先叩首。于是,他挖邻居家的冬青树。怪异的举动,使得他被不负责任地送进井亭医院。但井亭医院可以收容人,却不能够拯救人。祖父活得够久,彰显的不是其韧性和毅力,而是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为了活得更久点,他不再找“魂”,以至见到绳索,甘愿受绑。

号角已经吹响,战火熊熊猎猎,其中暗藏着一个古老民族隐约的强健思想。但小说中没有一个人真正懂得,人们目前缺失什么,需要关切什么。何谓“魂”?祖父应该最接近正确答案,但他是孤独的,所有人都拒绝了解他的症状,没有人愿意帮助他克服当前的疾病,走向真正的疗愈。从这个角度看,读者不难理解:小说中为啥没有树立一个正面形象?例如,描绘一个青年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经过跌宕起伏后勇立潮头的非凡经历。

作者带有更多的东方式直觉,用诗性与灵动的语言,在宏大框架下铺展故事情节,自然地引发读者深思,梳理历史,尤其是思想史,我们该继承什么,发展什么,为今天的中华民族“找魂”。硬实力上来了,软实力也要跟上,今日之中国要看到纵向的质的向度,才能更有效地转型升级。我们需要找回祖先身上曾有的高贵品质:自信、诚信、友爱、敢担当、埋头苦干,等等。放下传统,就意味着我们固有的关注意义世界的心性修养逐渐丢失。

精神突围,路漫漫而修远!

马张留,江苏泰兴作家协会秘书长。文章散见《散文选刊》《杂文选刊》《散文百家》《文苑》《海外文摘》等刊物。出版有文集《高原骄阳》《浮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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