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辟疆书跋二题

2016-12-17 18:33姚一鸣
书屋 2016年11期
关键词:诗坛诗集古籍

姚一鸣

《惜抱轩诗集》

汪辟疆原名汪国垣,字辟疆,晚号方湖。江西彭泽人。近代目录学家、藏书家。撰有《读书举要》、《目录学研究》、《光宣以来诗坛点将录》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12月出版《汪辟疆文集》,是由汪辟疆学生程千帆选编,汇集了其一生主要的著述,包括《汪辟疆论学书札》、《读书举要》、《光宣以来诗坛点将录》、《文籍序跋》、《方湖日记》、《〈水经注〉研究》等。其中所选《文籍序跋》,是汪辟疆各类书跋或读书札记,亦是绝佳的书话。“汪老师勤于笔札,友生质疑问难,无不详答。点勘诸籍,多有题跋……”

“姚诗十卷,犹抱翁生前刊本也。余曩日会语王冬饮:姚氏平生造诣,字第一,诗第二,文第三。冬饮亟称其诗,时余颇推箨石,以为乾嘉诗家之冠,虽知其诗之深,顾不欲以姚厌钱。后冬饮从余借钱集,余亦向其假姚诗一读之,却心服其燥释矜平,而语无从设,近人唯广雅、沧趣略可髣髴。冬饮亦亟推钱诗,恨相见之晚。此一事可记也。此本从金陵购得,书既损毁,又不知谁何妄加圈识,然以初刻不易得,亲为钱装,装毕,遂题记于此。辛巳冬月,方湖。”(题《惜抱轩诗集》后,选自《汪辟疆文集》)

汪辟疆文末落款日期辛巳年即是1941年,所题《惜抱轩诗集》是之前从南京所得,由于书品不好,汪辟疆又重新装订,并写题记。汪辟疆大量购藏古籍,是他1928年到南京任教以后,那时有了稳定的收入作保障,使他购书量大增。那时南京旧书店多在状元境一带,纪果庵《白门买书记》言:“(南京)书肆旧多在状元境,《白下琐言》云:书坊皆在状元境,比屋而居,有二十余家,大半皆江右人,虽通行坊本,然琳琅满架,亦殊可观……”汪辟疆在南京期间,淘书和购书是常事,如状元境萃元书局等旧书店是他经常光顾的,其他如奇望街等旧书摊,亦可见到他的身影。

汪辟疆书跋所得的《惜抱轩诗集》是清代文学家姚鼐的诗集,共有十卷,收诗六百余首,初为嘉庆三年(1796)江宁方昂刻本,后有嘉庆十二年(1805)姚原绂翻刻本。从汪辟疆文中所叙他从金陵(南京)所得应是初刻本。另汪辟疆文中和他讨论姚诗优劣的王冬饮,亦是民国著名学者,和汪辟疆是同道,曾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东南大学)国文系主任。王冬饮推崇的箨石即钱箨石,按舒位《乾嘉诗坛点将录》云:“智多星钱箨石。字坤一,又号瓠尊。秀水人。乾隆壬申恩科进士。官至礼部左侍郎。著《箨石斋诗文集》。”从汪辟疆得初刻《惜抱轩诗集》,和好友王冬饮互论乾、嘉诗坛,汪推姚鼐,王冬饮推崇钱箨石,两人又交换姚、钱著述,颇有“相见之晚”之感。

《青芝山馆集》

在汪辟疆古籍题跋中,大多为清代各家的诗集,这和他的研究方向和兴趣有关。细读《文籍序跋》,会发现其在文章中重视评价分析和讲典故,而轻叙述得书过程,或许在汪辟疆看来,书重于读而非收藏,于是在他题跋中,更注重表达个人的观点,至于版本珍稀与否,并非着力所在。

“《青芝山馆集》传本稀于星凤。道光间,张南山撰《国朝诗人征略》,尝道出章门,留数日,遍访此集不可得,慨叹久之。故《诗人征略》仅蓼寥数断句也。莲裳诗于绮密秾蒨之中,有简直清刚之气。在当时作者刘芙裳、吴兰雪、郭频迦、孙子潇之间,植体为高,但不及黄仲则耳!余尝谓江右人诗有江左人气息者,惟兰雪与莲裳,亦以莲裳久客扬州曾宾谷幕中,与吴人习处既久,故肸蠁相通也。格高不及陈奉兹、蒋士铨,然以肩随香苏山馆,则允无愧怍矣!此集,余于章门得诸崇仁谢氏,完好如新,宜保藏之。丁丑八月,将游渝州,束装题记。方湖”。

《青芝山馆集》是清人乐钧所作诗集,又名《青芝山馆诗集》,初为清嘉庆二十二年(1815)刻本,汪辟疆所得应是清咸丰九年(1850)崇仁谢氏重刻本,品相较好。文中的“莲裳”即乐钧的号;吴兰雪即是江西诗人吴嵩梁,他们都是清一代江西诗派的代表人物。在舒位《乾嘉诗坛点将录》有记:“短命二郎乐莲裳钧,字符淑,临川人,嘉庆辛酉举人,有《青芝山馆诗集》。活阎罗吴兰雪嵩梁,江西东乡人,嘉庆庚申举人,由中书官黔西知州,有《香苏山馆诗抄》。”汪辟疆所说另一本古籍《国朝诗人征略》,由清广东张南山所撰,是嘉庆、道光年间所著的大型诗话汇编,全书共计六十卷,收了一千零九十五家的作品。汪辟疆对于此书极为看重,为不得而“慨叹久之”。从文中可知汪辟疆对于前朝诗人的集子十分看重,这也是他研究近代诗学的基础。

汪辟疆作为近代诗学研究专家,所收藏的清以来大量诗集、别集共有将近三百种,不少是初刻初印的珍贵版本。多年以来的悉心收罗古籍,加上家传的线装书,汪辟疆便在南京建立了藏书楼“小奢摩馆”,地址在南京晒布厂五号。斋名“小奢摩馆”源于梵文“奢摩陀”,翻译成中文的意思就是“止”和“静”,汪辟疆用“止”和“静”来表示自己潜心学术研究,不倦披阅和收藏古籍的决心。“小奢摩馆”珍藏古籍1937年大多毁于日寇的炮火之下。为此汪辟疆借用宋代皇室书斋“损斋”,痛心地将书斋改名为“损之又损斋”;后在重庆期间,他又把简陋的书房称作“读常见书斋”,表达了自己无限的愁怅与失落。到了晚年,他陆续将藏书捐给南京图书馆和南京大学图书馆,总算使小奢摩馆藏书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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