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友 细数两代留法艺术家的错综关系

2017-02-22 14:48雨田
收藏·拍卖 2016年11期
关键词:常玉赵无极林风眠

雨田

倘若讨论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可谓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从1919-1949这三十年间,当时中国政府曾分多批,以“勤工俭学”的名义资助中国艺术家到当时世界艺术的中心巴黎留学,这些旅法艺术家,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滤清这层关系,也是解读中国近代美术史发展的一把钥匙。

当年留法艺术家分为两种,一是在法国留学后长期居住在巴黎或海外的,这一类艺术家有常玉、赵无极、朱德群、潘玉良等;另一类是在法国留学或游学后归国,在国内创办各大院校并长期任教或生活的,这一类艺术家有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他们以自己留法所学,传道授业,自身也潜心于艺术上的中西融合,他们启发和影响了中国艺术的走向,在某种程度上,深刻地改变了当时中国画坛的格局。

三位近代大师,三种不同的艺术选择

让时光回溯到1919年,那时“一战”刚刚结束,徐悲鸿终于得偿所愿,得到北洋政府的公费资助,成为第一批留法的勤工俭学艺术家。打从他少年学画开始,他就一直渴望汲取西方艺术的营养,他怀着满腔热血,希望借助西方艺术唤醒国人的斗志。他很快考入了巴黎国立美术学校学习油画、素描,受教于弗拉芒格先生。除了学院学习,徐悲鸿还游历了欧洲各大博物馆,目睹了大量文艺复兴以来的优秀作品,他忘我地进入了西方艺术的海洋,如饥似渴地吸收西方古典主义、现实主义的造型艺术和养分。

而在不久之后,常玉与林风眠也以“勤工俭学”的名义来到了巴黎求学,他们很快与早先到来的徐悲鸿熟稔,尤其是林风眠,他同样考入了巴黎国立美术学院,与徐悲鸿可算的上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而常玉则没有进入专门的艺术院校学习,“勤工俭学”四个字放在他身上有点不太合适。常玉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有做丝绸生意的长兄常俊民,经营着四川最大的丝厂,为他在巴黎的小资生活提供一切经济支持,这让他备受同行的羡慕,年轻的常玉,意气风发,他追求自由,喜爱时尚,常在咖啡馆—边看《红楼梦》或拉着小提琴一边画画。据常玉好友王季冈回忆:“其人美丰仪,且衣着考究,拉小提琴、打网球,更擅撞球。除此之外,烟酒无缘,不跳舞,也不赌。一生爱好是天然,翩翩佳公子也。”而常玉也经常请大家在法国吃正宗的中國菜,他总是出手阔绰,钱花光了,往往向好友相借,等家中汇款一到,再作偿还。

与常玉的宽裕相比,徐悲鸿则显得囊中羞涩。他出身贫寒,只能依靠北洋政府的学费资助,然而,时局动荡令政府对“勤工俭学”的资助时断时续。徐悲鸿一心钻研西方艺术,原本并不多的钱大部分用于购买学习资料,为了减轻生活上的负担,他与妻子于1921年离开了巴黎,前往物价较低的德国柏林。常玉后来也在柏林一富孀处租屋,并与孙佩苍等同在徐家搭伙。他们各有分工,买菜的,做饭的,洗涮锅碗的。而常玉总袖手旁观,吃完就走,顶多弹曼陀铃给大家听,在精神上支持各位买菜做饭的人。1922年,常玉与徐悲鸿、张道藩等人在巴黎组成华人留学生组织“天狗会”,成员常住在一起聚餐消遣,抱团取暖,苦中作乐。

而林风眠1921年就读巴黎国立美术学校后,得以进入柯尔蒙(Cormn)的工作室学习,并广泛接触各种艺术形式,也曾到德国游学一年,后又返回巴黎。

家境、性格上的迥异,也使徐悲鸿、林风眠与常玉三人无论在人生道路还是艺术风格上,各有选择。兢兢业业、艰苦奋斗的徐悲鸿选择了学习西方的古典主义、写实主义艺术风格,并把自己的爱国情怀融入到作品中,更在其归国后极力主张这一套教学;林风眠关注西方当时轰轰烈烈的艺术潮流,印象派、野兽派、表现主义等流派都成了他日后作品中吸收的养分与中国写意精神结合;而常玉的放荡不羁,使他的绘画更加自由随性,他不太关心国家大事,他喜欢在绘画中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徐悲鸿与林风眠在国外学成后,先后于1925年回国,徐悲鸿1929年专职在南京中央大学任教。而林风眠1925年出任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兼教授。后又1928年林风眠受蔡元培之邀赴杭州主持筹办国立艺术学院(后改为杭州国立艺专)并任院长。徐与林虽然两人均主张引入西方艺术改造中国艺术,但两者的艺术追求不尽相同,他们也曾多次因学生运动而有所误会,但彼此之间依旧保持君子之谊。两人在各自的领域展开了探索,徐悲鸿主张的西方现实主义在当时来看,更适合积贫积弱的中国。而林风眠主持的杭州国立艺专在教学上一度打破中西绘画的分系,主张中西融会贯通。

而常玉后来家道中落,在上世纪30年代曾回国分得一笔财产后返回法国,在挥霍一空后,他才开始尝试养活自己,日子穷困潦倒,但他依旧不肯放弃画画,他顽强地坚持自己的艺术主张,别人邀请要画像,他要求对方不能提意见,而且画完就走。留在法国的他最终成为巴黎画派的一员。

常玉,被徐悲鸿误会的情敌

如今人们时常传言的徐悲鸿与常玉是情敌关系,不知是否跟常玉与徐悲鸿的夫人蒋碧薇的友好有关,常玉能拉一手小提琴,在巴黎和德国时,他常常给徐悲鸿的夫人蒋碧薇拍照,出身名门的蒋碧薇也自然与常玉有更多共同的话题。不过从蒋碧薇晚年的回忆录《我与悲鸿》中,我们可以发现她本人澄清了这一段关系。事情缘由是这样的:

1933年5月,徐悲鸿偕蒋碧薇赴欧洲举办中国画巡展。经过多年的奋斗,徐悲鸿已是名满中国的大画家。而当时的常玉,在巴黎有较大的画室,老友相见,想来他是尽了地主之谊的。当时徐悲鸿的中国画展举办得极为成功,又连续收到欧洲各国包括苏联的盛情邀请。夫妇二人都觉得应该宴请当地名流及他国朋友。他们与常玉一起商定在常玉的画室举行,三人约好第二天上午9时蒋碧薇到常处操办,徐悲鸿则在中午12时到常玉画室共进午餐,而那顿高规格的宴请将在晚上举行。

第二天蒋如约到常玉处时,常已经开始了晚宴的前期工作,在二人忙乎一阵子后,大约是10时许,又发现还有诸多原料尚未备齐,于是二人又去采买。近12时二人回家,却不见徐悲鸿来吃饭。中午丈夫没来吃饭,蒋碧薇并没有觉得太意外,以为他有事耽搁了。

但到了下午和晚上,仍旧不见徐悲鸿,蒋只能硬着头皮宴请了客人,蒋碧薇也曾在下午回家敲门未果,钥匙又只在丈夫手里,她担心地在晚宴客人黄女士家中度过一宿,次日一大早又回去叫门,仍然没人来开。无奈之中她上街请来锁匠帮忙,折腾一番之后,突然那头发蓬乱、两眼红肿的徐悲鸿将门打开了。

蒋碧薇厉声追问丈夫为何做出如此反常之举,徐悲鸿先是以痛苦不堪状沉默不语,问得急了,才进出“你们昨天为什么不开门?”这句话来。原来,当天徐悲鸿外出会友,原本说好12时来常玉处用午饭,哪知他提前回来了。当时是11时许,在常玉的画室外他敲了半天门,却始终无人应答。在徐悲鸿想来,这定是二人正关起门浪漫开了。于是,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关了门痛苦沉思。知晓内情以后,夫妻二人一顿好吵。她的这段回忆最后写道:“常玉先生怕是至今还蒙在鼓里吧!”

留法三剑客,途各寻,艺同归

当徐悲鸿、林风眠、常玉在上世纪20年代初先后赴法留学时的,被后世称为留法三剑客的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也在这时出生了。三位也算是同龄人,赵无极与朱德群于1935年考入了林风眠主持的杭州国立艺专,在校期间,朱德群结识了当时在浙江大学代办的工业学校电机科就读的吴冠中,朱德群常带吴冠中到自己的宿舍,教他画画,并鼓励吴冠中报考自己所在的杭州国立艺专,很快,吴冠中就在次年顺利地成为了朱德群和赵无极的同学。他们先后师从林风眠、吴大羽、潘天寿等先生,学校要求国画、油画不分科,都要掌握。1947年夏,吴冠中考取官派公费到巴黎学艺术;1948年春,赵无极带着银行家父亲给的3万美元(这在当时是一个大数目)也来到巴黎闯荡,而朱德群则在1949年由南京到台湾台北。并于1954年赴法深造。三位艺术家在新旧政权交替的时期先后来到西方学习,然而,“二战”后巴黎的艺术繁荣已是夕阳美景,旭日正在大西洋彼岸的纽约升起。他们也将目光转向了纽约,他们秉承了林风眠一脉的艺术主张,将西方抽象艺术与中国绘画的诗意有机结合。三位艺术家同窗,同在一个起点,性相近,习相远,途各寻,艺同归。

谈到三人关系,朱德群曾接受采访时说:“我们是好友。”当被追问,怎么个好法?朱德群说:“好友就是好友,是不能用形容词来形容的。”而吴冠中也曾多次表示,如果没有朱德群,也就没有吴冠中,他们三人既是同窗,也是一生挚友。

(编辑/雷焕昂)

冷知识:近现代留法艺术家及国内艺术家的关系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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