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西兰卡普研究:现状与展望

2017-02-27 03:40詹一虹史红玲
关键词:西兰卡普织锦

詹一虹,史红玲

(华中师范大学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湖北武汉430079)

土家族西兰卡普研究:现状与展望

詹一虹,史红玲

(华中师范大学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湖北武汉430079)

西兰卡普是土家族人根据生活需要,采取通经断纬、手工反面挑织而成的民间织锦。学者们从西兰卡普的演变与发展、西兰卡普图案与内涵、西兰卡普价值、西兰卡普保护与传承路径以及西兰卡普案例地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研究,其研究目的主要集中于西兰卡普的保护与传承上。多元价值的研究与探索、保护与传承模式的探讨、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的融合研究、文化生态系统的构建、人才的培养与教材的编写等应成为西兰卡普的研究趋势与发展方向。

土家族;西兰卡普;保护与传承;研究展望

西兰卡普是土家族集体智慧的结晶,是几千年来土家族传统文化的积淀,也是土家族流传至今的一项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从功能主义的角度来看,它的产生是为了适应土家族人的现实生活需要和独特的文化审美情趣,从工艺上看体现了土家族特有的通经断纬、手工反面挑织的民间织锦手法。关于其名称,学者们对土家织锦有两种汉语译音。一是大多数学者认可的“西兰卡普”。“西兰”在土家族语中意指被面、铺盖,“卡普”的意思是花。西兰卡普即“花被面”或“土花铺盖”。二是少数学者汉译的“西郎卡普”[1-3],“西郎”意指铺盖。总之,西兰卡普为“花被面”、“土花铺盖”之意[4-5]。国内对西兰卡普的研究,主要始于20世纪80年代,以田顺新先生发表的《土家族织锦的历史和传统图案构成色彩的探讨》为开端,正式开启了国内学者们对西兰卡普的学术研究[6]。学者们从西兰卡普的演变与发展、西兰卡普图案与内涵、西兰卡普的价值、西兰卡普保护与传承路径以及西兰卡普案例地等方面进行了研究,成果甚丰。本文在检讨、述评近30年来西兰卡普的主要研究成果基础上,对研究的前景提出展望。

一、西兰卡普的历史与形态研究

(一)西兰卡普的演变与发展

探讨西兰卡普的演变与发展是土家族西兰卡普研究的基础和前提,也是推动该研究不断深入和创新发展的支撑。一直以来,对西兰卡普演变与发展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审视土家族织锦的历史源头和变迁轨迹。邵树清通过梳理相关史料文献,提出土家族纺织是随着土家族的形成、发展、迁移和混合而形成[7],这一观点从历史源头上定位了西兰卡普的民族特性和独特的民族生成环境。

土家织锦的历史起源非常久远,它至少可以上溯到距今4000多年的古代巴人时期,被称之为“玉帛”。在历史的演变中,秦汉的“賨布”,三国两晋时期的“土锦”、“斑布”,唐宋时期的“溪布”、“峒布”、“峒锦”,以及元、明、清土司时期的“土锦”、“斑布”、“花布”等都是土家织锦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结晶,并成为清雍正改土归流后西兰卡普的源流[5]。因此,学者普遍将西兰卡普的源头追溯至夏代的巴国[8],将土家织锦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结晶视为西兰卡普在不同时期的名称,认为西兰卡普在汉代以前俗称斑布,汉代称賨布,唐代称溪峒布,明清时期为土锦,现代才称为西兰卡普[8-9]。并且建构了西兰卡普“雏形于秦汉,成形于两晋,成熟于唐宋,精于明清”,经历了“民国的大放异彩”和“新中国的走向辉煌”历史演变轨迹[10]。

不可否认,土家族织锦文化具有悠久的历史,但是对于西兰卡普的发展却是一个历史建构过程。在这种建构中,学者普遍倾向于突出西兰卡普不同时期的地位与作用,与当时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相关联,并体现在不同时期西兰卡普的不同名称中。

(二)西兰卡普图案与内涵

西兰卡普图案是土家族对客观万物主观感受的一种表现,通过织锦这一载体将生活与生存环境表达出来,并赋予其独特而丰富的文化内涵。在西兰卡普的研究中,文献最多的当属西兰卡普图案与内涵探析的研究,学者们对西兰卡普图案从类型表现、图案成因及其内涵进行了全面而深入的研究。辛艺华认为西兰卡普图案约有120多种,并将其大致分为八类,其中花草类、鸟兽类、家具用具类、天象类、地舆类以及部分钩花类的表现形式都应源于生活与自然。其形式上表现为台台花、大蛇纹、万字纹以及动植物结合的构图,内涵包括图腾崇拜与禁忌、纹样中的隐喻以及文字纹样的象征寓意[11]。西兰卡普纹样的意象变形就是将自然物象从实物形象升华到艺术形态,经简化概括形成与实物相近的纹样;西兰卡普的动物形态常采用侧面形态[12]。而最早出现在西兰卡普图案上并影响至今的动物形象是鱼蛇。蛇最开始是巴人的图腾崇拜,鱼象征着多子多福[4]。

西兰卡普的图案造型主要是通过自然的模仿、物象的综合、变具象为抽象三方面来表现,并通过对比与反衬以及补色的运用突出色彩特征。图案内容所表现出来的民族信仰与历史文化主要涉及到图腾白虎崇拜、巫术崇拜、土王崇拜、吉祥物崇拜以及生殖崇拜[13]。图案纹样则包括自然物象图案、几何图案、文字图案三大类,其中几何图案占比较大,小块菱形图案并排充满全幅,这是缘于山民以大小石块嵌迭为墙之理创造的[14]。

西兰卡普图案题材主要取材于土家族的历史、生活及其环境。图案题材分为植物题材、动物题材、生活用具题材、民情风俗题材、几何文字题材以及现代题材图案。其文化内涵表现在对力量的崇拜、生命的萌动、权利的象征以及吉祥的寓意[15]。也有人把题材分为土家族历史故事、中国传统文化、自然风光与动植物三类[16]。以历史故事和生活风俗习惯为题材的如“老鼠娶亲”、“摆手舞”等,以自然风光为题材的如“土家风光”。而题材中的四十八勾寓意着古老的生殖崇拜;台台花中有虎爪和虎头,反映了土家人宗教上的图腾崇拜[17]。

詹莉概括西兰卡普图案的特征为:抽象化特征、程式化特征以及秩序化特征。图案的共性特征是以菱形、方格形、复合形等多边形为基本骨架,在分割的单元空间内填充适合的动物或植物纹样[18]。刘妹运用符号学理论,分别从宗教信仰、民俗文化、审美意识三方面探讨了影响西兰卡普装饰纹样符号生成原因。根据皮尔斯符号学体系,她将生活器物纹、动植物纹归为图像型符号,将几何纹、文字装饰纹归为指示型符号,将图腾纹、人鬼神图纹归为象征型符号类。从审美性、情感性、象征性三方面解读了西兰卡普装饰纹样的符号语义特征。西兰卡普装饰纹样的色彩形成“五方正色”。“五方正色”观渗透着儒家思想,成为大家共同的信仰背景和标准尺度,成为象征性的文化符号并赋予其吉利祥瑞的意义[19]。田少煦从历时性和共时性两个维度探讨了西兰卡普的文化内涵。他认为历史时期织物纹样以“窝毕”和“实毕”为代表,并认为“窝毕”意为小蛇,“实毕”指小野兽,这是先民受楚文化龙图腾影响而在西兰卡普上的反映。西兰卡普在唐末的代表纹样为“神龛花”,这是受楚巫文化影响的结果。清朝时受汉文化影响较大,西兰卡普以表现吉祥内涵的纹样为主[20]。总体上看,土家织锦图案产生的认识根源主要是蒙昧的自然崇拜、原始的图腾崇拜、朴素的生殖崇拜以及宗教等[21]。

西兰卡普图案及内涵反映出土家族人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对现实世界的认识,其研究对于了解西兰卡普的形式与内涵的变迁以及土家族文化具有重要价值。西兰卡普图案所承载的信息无疑是土家族的一本生动的历史书。

二、西兰卡普的价值与传承保护研究

(一)西兰卡普的价值

西兰卡普的价值及其变迁。早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阮璞先生在《土家族美术史》一书中就肯定了土家族织锦的艺术与实用价值。吴正纲在80年代曾呼吁,西兰卡普是土家族历史文化的积淀物,当今应加强其价值的研究与探讨[4]。十四年后辛艺华教授发表了《土家织锦的现代价值变迁》一文,论述了土家族人价值观念的变迁导致了土家织锦艺术发展的变迁,认为文化的价值取向才是造成这一民间艺术传承变异的根本因素[22]。实际上,西兰卡普不仅体现了物质文化现象所具有的民族性、地域性和时代性,同时深刻体现了其精神内涵,因而具有实用功能、装饰功能、情感表现功能、财富标志功能、文化传播与吸收等功能[5]。田小雨将土家族织锦的现代价值分为文化艺术价值、社会历史价值、民族学价值、科学价值以及传承利用价值[23]。西兰卡普作为土家特色的工艺美术品,被运用于生活的各个领域,其以旅游的形式和经济的手段正向更为广阔的范围传播。综观西兰卡普价值的具体研究,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1.实用价值。织锦的实用功能等同于被盖,是在特殊环境中被特殊群体作为生活用品的。西兰卡普最初在土家族生活中应用较为广泛,从被面、小孩用的盖裙、衣帽等在内的生活用品到姑娘陪嫁用品、土家族情侣间的定情信物再到举办盛大的民俗活动时用于跳摆手舞的披甲和祭祀用于前堂的壁挂。在乡村,农村织户主要织锦产品90%是土花铺盖(被面),其他如壁挂、锦包、服装、坐垫、枕巾、被套和旗袍等产品,由于知识和审美视觉的限制,只注重实用性,忽略了织锦工艺质量,导致满足不了需求者对织锦的审美要求[9]24。正像社会上普遍使用易拆易洗的被罩之后,流行的印花和机绣被单开始滞销一样,当作为衡量土家姑娘能力的内在价值消失之后,土家织锦的使用功能已相当有限[22],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渐渐退出主导地位,旅游价值占领市场,传统习俗中土家织锦“裙被之属”的实用价值今天突变为工业产品的附属物[25]。王瞻宁认为西兰卡普本身是一种实用品,在当今现代人之民族意识与民族归属感复苏和追求个性特征的时代,给西兰卡普产业化开发带来了良好契机[26]。

2.审美价值。西兰卡普作为一种符号表征,带有强烈的美学特性,具有连续对称的重复美、高度缜密的几何美[27]。西兰卡普的艺术审美特征表现在造型的几何化、构图的图底转换与对称分布、色彩绚烂上。色彩以深蓝、黑色作为底色,配以无数艳丽的、对比强烈的色块,设色古艳厚重,多彩斑斓,对比中线调和。构图采用浪漫主义的概括、解构、重构、象征等手法,追求一种强烈、兴旺跳跃的“热闹”效果,使西兰卡普表现出热烈奔放的浪漫风格、朴拙的审美情趣、兼容并蓄、安定协调、果敢创新的艺术美[28-31]。李敏认为土家族织锦的审美价值还表现在土家传统审美图式、土家族传统风俗习惯以及土家族妇女织锦艺术风格[32]。西兰卡普图案造型主要体现在均衡对称,刚中有柔、静中有艳的律动感,图案整体呈典型平面构成,纹饰抽象神秘,原始粗狂。色彩上,大胆运用原色,形成五彩斑斓的色彩美[33]。西兰卡普图案的形式美表现在抽象化的造型、程式化的格局、构成性的意味、装饰性的色彩。纹样风格表现为工艺与技巧、简化与意象变形、本能与象征、冲突与和谐之美[15]。总之,西兰卡普具有情感真挚、历史深厚、古朴原始的根源之美,因势利导、因材制宜的技艺之美、简化和意象变形造型的现代之美、辩证统一形式构成的理性之美、生命本能与色彩表现的自然之美[34]。当然,有人认为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审美价值也从传统的表现新娘心灵手巧的“土花铺盖”渐变为旅游市场的大中小型壁挂装饰品[25]。

3.教育价值。土家织锦走进校园,有助于发挥土家织锦的教育功能,其教育价值体现在促进学生智力发展与加强学生的道德教育上。它通过促进民族文化与素质教育的结合,来提升学生对于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以激发学生学习动机与学习兴趣[35],同时,有助于促进智力因素与非智力因素的发展,有利于人们知识的获得、道德的教化、美的教育以及对民族认同的教育[36]。而谢梦认为西兰卡普的审美教育功能与价值在于求真、求善、求美的教育,它能够培养审美感知力、激发审美想象力、凝炼审美情感力、锻炼审美理解力和释放审美创造力等[37]。

西兰卡普价值形成与变迁的研究脉络表明:西兰卡普价值的变迁受土家族价值观念变化的影响,这些价值从实用价值起步,延伸发展出美学价值、文化价值及教育价值等,体现了土家族人的真、善、美,也表明了西兰卡普价值的多元性。

(二)西兰卡普保护与传承路径

受现代社会的冲击,加之织锦工艺过程复杂,劳动强度高,同时属于自发性生产,生产者越来越少,织锦市场小,经济效益低下等原因,西兰卡普的保护与传承成为学者们最为担忧与关注的问题。李敏、王瞻宁认为政府应增加投入,加强保护力度,建立与健全西兰卡普创新机制,推进西兰卡普产业化。鼓励在材料应用、产品性能和织造工艺方面进行探索,尝试机械化生产,扩大产品销售范围,延伸社会需求产业链,添加既有现代审美元素同时又保留本土特色的民族服饰,进军服装领域,获得经济效益,以文化养文化,才具有实际意义[26],[32]。政府要通过政策鼓励西兰卡普的保护、传承与旅游商品开发相结合,实现其产业化,走品牌化道路[38]。要强化西兰卡普传承意识,拓宽西兰卡普传承发展的投融资渠道,加快西兰卡普产品的开发,培养和引进西兰卡普传承发展需要的人才[39]。多个学者提出应将西兰卡普运用到现代服饰和家用纺织品中,对原材料、传统纹样、色彩等进行改良,应用高新技术对原材料进行革新,采用精细的纱线以增加西兰卡普的柔韧性,突破西兰卡普厚重的弊病;融入现代设计特色,提高其工艺的便捷性,开发其艺术价值和经济价值,满足消费者的多元审美需求,实现可持续发展[9],[17],[34],[40]。然而,也有学者对西兰卡普使用新材料产生质疑,认为这使西兰卡普的发展偏离了健康轨道[38]。员勃还将西兰卡普的艺术审美特征应用到现代包装设计中,他探讨了与包装造型设计、包装图形布局设计、包装色彩设计进行结合的路径[29]。

关于土家族织锦技艺的传承方式,包括传统的家族传承、企业主体的市场方式、以代表性传承人为主体的传习所方式、以学校为主体的正规教育方式以及以政府劳动培训机构为主体的职业培训方式等现代传承方式,这些方式不仅是主体不同,在传承对象、形式、内容以及最终的传承效果等方面都存在差异[10]。西兰卡普的传承与发展应该建立织锦基地,保持传染制作技艺与建立土家族艺术品博物馆、培育艺术品市场相结合,培养一批艺术品鉴赏家与拍卖专家,建立艺术品销售网络,与国内外相关行业协会与旅游景区加强联系,不断开拓艺术市场[41]。将数字信息技术运用于土家织锦的保护与开发,不仅为土家织锦注入新的活力,也使传统技术所生产的土家织锦属性衍变为商品,实现批量生产和快速流通,使土家织锦成为普通百姓生活的日常需求品[42]。为扩大西兰卡普的市场影响力,乔颜粲、叶洪光运用整合营销传播理论,提出加强企业与消费者及其利益相关者进行沟通,将行业内外部资源进行整合,为西兰卡普旅游产品统一形象并进行有效传播,寻求最大的传播影响力[43]。汪梁认为西兰卡普的保护与传承既要培养高素质的时代传承人,注重保护传统工艺,又要打破传统产品类型局限开发新产品,建立与市场接轨的上下游产业链,更要充分利用新媒体扩大宣传力度与影响力[44]。同时,许维、王芳鼓励西兰卡普进校园,这是传承和推广土家文化的重要途径[35-36]。

正像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保护与传承问题是西兰卡普研究是关键。学者们对西兰卡普在现当代社会中的保护与传承的途径、方式方法进行了多方面的探索,有利于西兰卡普的传承与发展。然而,对于西兰卡普原真性保护与现当代社会中的发展问题仍然是困扰学术界的难题之一。

三、西兰卡普案例地田野研究

在西兰卡普案例研究中,有学者针对不同区域在生产工艺与技艺、原材料、品种、类型、功能、价值以及相应的保护与传承策略等方面的差异性与特殊性进行了研究。

1.点状尺度的案例地研究。冉红芳以叶家寨为个案,分别从生产工艺、品种、类型、原材料、功能和价值六个方面分析了土家织锦在当代发生的变迁,变迁动因包括成年礼的淡化、文化场的位移、传承载体的丧失、闲暇生活方式的转换、外部环境的变化以及外来文化的影响等,据此提出了叶家寨织锦走文化产业化的保护与传承之路[45]。王芳对捞车村土家族的织锦技艺进行田野调查,研究了土家族织锦工艺的传承特点、传承机制以及工艺传承的文化生态后认为,土家织锦工艺传承具有教育功能[36]。通过对湘西永顺地区的平纹素色西兰卡普进行实地调研,安薇竹对当地西兰卡普的斜织腰机的织造原理、织造过程、组织结构图进行了研究,认为其图案多以单一型的连续对称重复为特征,在特定的几何形框架内进行纹样填充,图案色彩基本以“赤、黑、黄、青、白”五色构成[46]。肖智慧以教育人类学的理论范式,以土家织锦之乡苗儿滩镇为田野考查点,了解到土家织锦工艺的传承独特的文化生态环境、具体的传承方式以及工艺习得过程,从中得出有意义的教育和学习经验,进而重新审视我国当前非制度化和制度化下的教育[47]。李艳芳从民俗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的视野,以恩施“土家山寨”商品有限公司、来凤县“土家织锦村”以及苗儿滩镇刘氏三姐妹土家织锦技艺传习所为考察对象,对西兰卡普生产性保护现状进行对比分析与归纳。西兰卡普的生产采取“企业+农户+基地”经营模式,在原材料、生产形式及生产者组成结构、产品样式与传播方式等方面都发生了一系列显著变化。总结了发展中的困境,提出了对策建议[48]。通过对湖南龙山县苗儿滩镇工艺传承队伍的调查,许传静、肖智慧提出当地土家织锦工艺传承中的教育模式有家庭为主的随境式教育模式、社区为主的师徒教育模式、作坊中朋辈互助教育模式。苗儿滩镇作为土家织锦工艺发源地,可以土家织锦工艺为依托发展旅游业,让外来者感受土家文化是一种非制度化教育[49]。

2.区域尺度的案例地研究。以武陵地区酉水流域为例,张汉书分析了西兰卡普图案审美风格主要是来源于土家人热情奔放的生命意识、和谐相生的审美意识以及以物喻情的美好寄托[50]。关于三峡地区西兰卡普的研究。张国云从仿生学的角度探讨了西兰卡普仿生可以分为直接仿生与间接仿生。他将三峡地区西兰卡普内容上的仿生纹样归纳为五类,并认为其纹样仿生的时代意义在于呼吁自然的回归,倡导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51]。汪荣、荣霞认为三峡库区西兰卡普工艺具有典型性、艺术性、人文性、科学性的鲜明特色,具有文化艺术价值、民族民俗价值、社会历史与科学参考价值,并针对三峡库区西兰卡普的开发与保护提出了建议[52]。对于恩施地区,夏晓春研究了该地区西兰卡普的各种特征,认为独特的生态环境使得西兰卡普图案题材与染料多取材于自然和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事与物,其图案的吉祥标志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楚文化浪漫主义色彩的影响[53]。关于鄂湘地区,李倩研究了湘西西兰卡普产业化发展存在的版权保护不力、小作坊式的生产、缺乏专业织锦艺人的培训、宣传力度不够等问题,并提出了西兰卡普织锦产业化实践模式[54-55]。叶洪光、郑高洁以鄂湘地区土家织锦为例,分析西兰卡普产业化的影响因素包括产品、人才、生产、市场等,并建议从改进设备、运用绿色纺织材料、制定产品质量标准等方面做好产品开发;从培训生产技术人才和经营管理高级人才上做好人才开发;生产组织上要保持“公司+农户”的传统模式,同时大力开发“公司+基地+农户”的生产模式;市场开发要拓展销售渠道,完善服务手段等,最终助推西兰卡普产业化发展[56]。

从研究的案例地看,无论是点状尺度的一个村庄,还是大尺度的鄂西、湘西和三峡库区及酉水流域等,大都是研究西兰卡普传承、保护与发展中存在的问题,进而提出对策建议。所选区域分布较广,包括西兰卡普起源地以及当前主要的传承和保护区,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但还应该看到,这些研究尚缺乏跨区域比较研究,对于寻求西兰卡普的区域差异性和保护模式的共性等问题还没有进行有效探索。

四、未来研究的趋势与展望

1.西兰卡普的多元价值研究与探索。西兰卡普作为民俗文化事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孕育着其价值的多元性。西兰卡普因人们生活所需而产生元价值,即实用价值。而伴随着土家族历史的发展以及社会生产的代际转向,西兰卡普元价值又衍生出审美价值、文化价值、工艺价值、经济价值、历史价值、教育价值等,最终形成与现代生产生活相适应的西兰卡普多元价值体系。所以对西兰卡普多元价值进行研究和探索,有利于西兰卡普在现代社会更好的保护、传承与发展。从已有研究看出,关于价值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实用价值、审美价值与教育价值上,而对其文化价值、经济价值、历史价值的探讨明显不足,这可能是其在当代社会传承与发展路径上受到制约的重要原因。西兰卡普的美在于其价值,面对扎根于民间几千年的传统手工艺在当下社会脆弱的生存境遇,“我们有责任对美的本源进行保护并使之长存”[57]8。因此,对西兰卡普的多元价值进行整体性、全面性研究,就能抓住西兰卡普传承与保护的本质与核心。针对西兰卡普的多元价值进行保护,不仅有利于西兰卡普保护的针对性和全面性,更有利于实现其在现代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2.西兰卡普保护与传承模式。作为国家级手工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西兰卡普的保护与传承目前已成为学术界、西兰卡普传承人以及相关企业最为关注的话题。专家学者结合自身专业背景,从不同角度对西兰卡普保护与传承进行了探讨。有的学者从民族学梳理探讨了西兰卡普的历史演变与发展;有的学者从艺术学角度探讨了西兰卡普的审美与内涵;虽然过去对西兰卡普的本体研究中有提出从政府、企业或是其他主体方面入手对西兰卡普进行保护传承,但目前的研究大都集中于诸如政府、企业、个人等作为保护主体如何进行西兰卡普的保护与传承上,所提保护与传承方式方法还较空泛,少有针对西兰卡普多元价值建立多主体、多机制保护模式的探讨。因此,针对西兰卡普多元价值的不同属性,建立多元价值与多元保护主体合作共治的保护传承模式,应是西兰卡普保护与传承研究的重要方向。从这个研究视域,学者们可以跳出学科的局限性,从更多的领域去找寻新的保护传承路径。比如运用公共管理学科的治理理论去研究西兰卡普保护传承。由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主体的多元性,决定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实行多元主体合作共治是必然选择。治理理论在手工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中的应用开始受到重视。刘永岗运用治理理论探讨了手工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会泽班铜在政府、市场、社会三元主体协同下的新保护传承机制[58];金虹运用治理理论分析了多个保护主体在苏州传统手工技艺桃花坞木刻年画的传承与发展中的作用,并探讨了基于治理理论的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新路径[59]等。显然,非遗的保护需要治理理论的介入已是不争的事实。但问题是,这些研究还未基于治理理论提出多元主体在保护与传承中的具体职责及其作用机制,也鲜有基于治理理论对非遗进行系统性保护与传承的理论性研究。因此,将治理理论应用到西兰卡普的多元价值保护与传承中应是必然趋势。对于西兰卡普所具有的多元价值进行传承与保护不能只依靠政府或是传承人等某一单个主体,而是需要多种主体参与合作共治。通过治理理论的治理机制将每个主体、以多种方式实现合作与互动,寻求西兰卡普多元价值的系统而全面保护传承模式是公共管理学治理理论介入手工技艺类非遗保护与传承的必然。

3.西兰卡普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的融合研究。西兰卡普作为土家族人的生活用品和一部能够代表土家族文化的活化史籍,既具有经济价值更具有文化价值。西兰卡普的经济价值是文化价值的基础,而文化价值又是经济价值的内涵与灵魂。对西兰卡普文化与经济价值的融合研究,应该回归到西兰卡普生产者对其产品的文化传承与创新上。政府、社会不仅要为其提供一个更广阔的包容空间,鼓励西兰卡普传承人在传承中融入更多的现代元素,实现其在当今社会内容与形式上的创新,提供为更多消费者青睐的生活与文化用品。同时,加强西兰卡普文化内涵与意义的宣传,提高其在市场中文化精神的影响地位,利用文化的影响力与引导力,提升其经济地位,实现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的和谐统一。

4.西兰卡普的文化生态系统研究。目前对西兰卡普文化生态的研究散见于几篇硕士论文里,他们从自然环境、社会环境以及精神环境三方面分析了西兰卡普的文化生态,这些研究尚缺乏系统性、深入性。事实上,西兰卡普的产生、存在、演变、发展与自然环境、价值观念、宗教信仰、社会制度、道德伦理、地域环境以及经济技术形式之间的关系是密切的。这些因素既是西兰卡普生存发展的基础,也是西兰卡普承载的内涵与形式[60]43。对西兰卡普的文化生态系统进行研究,应遵循其历史发展的脉络,深入研究其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社会组织制度、经济体制、风俗习惯、价值观念以及宗教信仰等多维度的、完整的、动态的、和谐的文化生态系统。亦即西兰卡普的保护与传承离不开其形成和发展的土家文化生态系统,保护和传承西兰卡普就是对西兰卡普文化生态系统的保护与传承。对于西兰卡普文化生态系统的研究,应从西兰卡普生态环境、西兰卡普景观、西兰卡普生态位、西兰卡普保护以及西兰卡普演变与发展规律等基本要素着手。只有全面把握了西兰卡普的文化生态系统,才有利于对西兰卡普进行原真性保护与传承。

5.人才培养研究与西兰卡普教材编写。西兰卡普的传承与发展希冀在人,唯有对人的传承意识、核心技艺以及鉴赏能力进行培养,西兰卡普的传承才会立于竞争激烈的现代社会中,否则难以为继。实际上,传承人的培养除了政府政策扶持、家庭作坊传承,更依赖于学校的教育普及。普及范围可覆盖从小学到职业技术教育再到大学教育全过程,每一个阶段的培养与学习还应各有侧重。然而,培养专业人才需要的西兰卡普教材至今尚为空白。如何编撰适合从小学到大专院校,特别是满足职业技术学院学生对西兰卡普等少数民族织锦技艺学习的教材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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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马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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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4799(2017)01-0090-07

2016-04-12

国家“十二五”科技支撑资助项目:2012BAH83F00

詹一虹(1962-),男,浙江东阳人,华中师范大学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文化产业研究;史红玲(1988-),女,湖北恩施人,华中师范大学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2013级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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