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与重构:对《名优之死》中人性价值的社会思辨

2017-06-08 16:59丛杨蔡颂
艺海 2017年5期

丛杨+蔡颂

〔摘 要〕《名优之死》一剧,集中反映了黑暗的社会环境下,因正确的人性价值剥离而导致的爱情价值扭曲与艺术价值畸变;艺术家的个人价值最终消弭于集权社会的权力压榨下。该剧所揭示出的正确社会价值导向之于爱情自由、艺术独立、个人权利等人性价值的重要意义,至今仍是社会所讨论的热门话题。注重人性价值在社会环境下的理性思辨,发掘人性价值中自由、平等、独立、人权的本质情怀,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环境下的道德体系塑造具有导向意义。

〔关键词〕名优之死 人性价值 社会思辨

《名优之死》中刘振声的死亡悲剧,源于他个人对爱情自由及艺术价值的争而不得、守而不住,更源于当时社会“容不了好东西”的整体价值观迷失。该剧之所以具有恒久的艺术审美价值及思想启迪作用,正是因为剧中所阐释的爱情自由之于金钱诱惑、艺术价值之于社会权力、理想信念之于社会现实的探讨,在当下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不断引发着读者与观众对人性价值在当今社会环境下的重构进行理性思考。

一、情感自由的桎梏:物欲社会下的爱情价值扭曲

田汉眼中的《名优之死》,是“写一个名角和名角所爱之女伶,与捧这女伶的劣绅之三角的战斗,艺术与爱胜利乎?金钱与势力胜利乎?”[1]此番评论虽不能全面揭示《名》剧的思想内涵,但也从作者的主观视角,表明了爱情自由在金钱、社会权力压迫下的扭曲和破碎是该剧欲要阐明的核心主旨之一。在《名》剧开篇中,作者并未率先谈及刘振声高尚的艺术情操,而以左宝奎的一句“你不知道她跟刘老板的关系”,引导观众将刘振声与刘凤仙的师徒关系朝更加暧昧的方向联想。观众也借此得知,作者笔下的一代名优,并非是一个眼中只有“玩意儿”的艺术清教徒,更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有着爱情追求的“人”。剧中对爱情自由之于人性价值的探讨,基于作者扎实的生活积累以及对梨园行当的准确了解,在京剧这一传统行当中,师徒间暧昧关系的“历史传统”,树立了刘振声这一角色的立体性、多面性,使主人公形象更加生动鲜活、有血有肉。

《名优之死》一剧中对爱情自由丧失的揭示,既表现在凤仙在物质诱惑下丧失了对爱情的自觉与自主,也存在于刘振声介于传统伦理观念桎梏,失去了爱情表达的自由。刘振声虽然对爱徒凤仙存在着爱情的美好向往,但全剧中他对凤仙表达爱情的方式却显得过于软弱。第二幕中,刘凤仙久睡不起、疏忽练功,刘振声的“再不起来我就要掀被窝了”一句,暧昧情愫尽显。但这种长期一院而居的生活状态下所养成的暧昧习惯,当面对杨大爷糖衣炮弹、声色犬马的物质诱惑时却显得格外无力。因此,刘振声继续以戏曲行当中的“戏品、戏德”来进行规劝,“现在你好像觉得我说的话都是害你的了,你不知道那些恭维你的话才真是害你哩”。这番话既是告诫刘凤仙继续勤奋用功,更是传达出“我”与杨大爷之间,“我”为真心、杨大爷只是虚情假意的用情态度。无奈,此时刘凤仙的心理欲望却已不在艺术追求方面,此番说教式的情感表白显然无法戳中凤仙的内心。故此她依旧我行我素,对刘振声的规劝置若罔闻,甚至在家中请杨大爷喝酒,之后按约随杨大爷去光艺拍照。第三幕中,刘振声对维护爱情纯洁的决心达到高潮,同时爱情表达方面的软弱性进一步体现。面对爱人即将离去的不可挽回,刘振声一方面痛骂凤仙“忘恩负义的东西,出卖自己的东西”;另一方面与诱惑凤仙的祸首杨大爷发生肢体冲突,但种种冲突与抗争却都暂消于“台上人不争台下事”的传统固守,致使刘振声的结局,既没赢得爱情,也没守住艺术。刘凤仙的爱情价值扭曲源于在物欲诱惑下,丧失了对纯真爱情的坚守与自觉;刘振声的爱情自由丧失,则更大程度上受制于当时封建的社会伦理关系。

二、人格独立的丧失:腐朽社会下的艺术价值畸变

刘振声在戏剧中取得的艺术成就与满足,与他在实际生活中遭遇的个人境遇成反比。寄希望于去烟台“走动走动”,因为那里有更多懂他的人,却因欠债太多、合同束缚而走不动;寄希望于“培养几个有天分的,看重玩意儿的孩子”,爱徒却受到物欲的诱惑日渐离他远去;寄希望于“唱玩意儿的也有翻身的一天”,却从眼前浓重的黑暗中看不到光明,不知道“现在的日子怎么过下去”。正是在这种艺术希望不断破灭的精神折磨下,刘振声走向了自身命运的悲剧终点。无论是他“老早就到剧场”,坚持带病演双出,还是“无论什么戏不肯不卖力怠慢观众,也不肯太卖力讨好观众”、“一出戏下来总是潮的”,从剧中旁人的对话里我们总能看到刘振声作为一名老艺术家对于艺术的恪守。但在艺术价值观整体崩塌的时代浪潮中,艺术家们不可能获得真正的独立,刘振声的这份恪守便犹如白昼中摇曳的烛火,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如果说对刘振声的人物形象刻画从正面反映出腐朽社会下的艺术价值畸变,那么从女性视角分析,刘凤仙在剧中的种种行为,实则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失去了艺术价值选择的自由。

艺术家是艺术创作的主体。艺术家们能否实现人格独立、他们的艺术素养高低,直接决定着艺术作品是否具有感染力,关系到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提升与人民群众精神文化品格的塑造;而人性价值的树立,则为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中提供着理论与实践指导,帮助其在艺术创作中构建出符合当今文化发展潮流的道德体系。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很快,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也很快。同时,出现了不少问题。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个问题就是一些人价值观缺失,观念没有善恶,行为没有底线;繁荣文艺创作、推动文艺创新,必须有大批德艺双馨的文艺名家。[2]时至今日,艺术的社会价值得以重塑,艺术之于文化繁荣及经济建设中的重要意义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可。与此同时,艺术能否继续保持旺盛的生命活力,一方面需要当今的资本市场进一步重视文化产业中的艺术品味,同时更寄希望于艺术家们能够在艺术创作中树立独立的人性价值。

三、个人权利的剥夺:集权社会下的个人价值消弭

人生而平等,他们都从他们的“造物主”那边被赋予了某些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3]但在剧中的时代背景下,这些基本人权却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致使主人公刘振声在当时强大的社会权力压榨下,个人的发展权利始终无法得到实现。作为一名有着丰富社会阅历的老艺术家,他在舞台上能够做到“无论什么戏不肯不卖力怠慢观众,也不肯太卖力讨好观众”,这一点正说明他对于当时的观众所需有着深刻的把握和认识,清楚明了地知道如何能够获得小报的追捧、获得“大人先生们”的抬爱、获得观众的一致认可,从而让自己过上物质上更加富足的生活。但在剧中,刘振声却始终对那些看戏的“大人先生们”嗤之以鼻,不愿在艺术腐朽的社会浪潮中随波逐流。原因在于,刘振声真正追求的不是物质上的享受与生活上的富足,而是艺术上的独立和个人价值的实现。他无法对那些“骨子里看不起咱们”的人卑躬屈膝,甚至在杨大爷惶愧地向他问好时选择冷言敷衍。可见在刘振声的心中,他不愿意依靠任何人或任何势力成全自己,安身立命的依托只有手中的艺术,所以他对刘凤仙讲“学咱们这一行,玩意儿就是性命”。他不允许自己的个人价值受制于人,也不允许自己爱徒在个人价值实现的道路中受阻,刘振声对杨大爷的抗争,反映出当时社会中个人权利与社会集权的激烈抗争,但这种抗争不可能成功,刘振声的个人价值也不可能实现。

在当今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下,是非、善恶、美丑界限混淆,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有所滋长……以权谋私的腐化堕落现象嚴重存在。[4]社会转型时期所要面对的种种人性价值迷失现象不能单纯依靠经济发展来解决,更需要我们着眼于在当今社会环境下对人性价值的梳理与重构。因此,九十多年前《名优之死》一剧关于人性价值中自由、平等、独立、人权的探讨至今具有现实意义。它时刻提醒着我们,国民精神文化品格塑造及正确价值观念引导之于这个社会的重要意义。唯有树立牢固的价值观导向,发掘人性价值中自由、平等、独立、人权的本质情怀,才能保持爱情的本真与自由、使文化事业拥有旺盛的生命力、实现社会中每位公民的个人价值,使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环境下的人性价值与道德体系得到发展与完善。

参考文献:

[1]田汉.我们的自己的批判[J].南国月刊,1930年二卷一期.

[2]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4-10-15(2).

[3]戴学正.中外宪法选编(下)[M].华夏出版社,1989:215.

[4]冯契.认识世界和认识白己[A].冯契文集(第1卷)[C].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