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组明清织物装饰捻金线的技术分析与比较研究

2017-09-03 10:02路智勇韩淑敏
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 2017年4期
关键词:箔条芯线金箔

路智勇,惠 任,韩淑敏

(1.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陕西西安 710054; 2. 西北大学,陕西西安 710069)

三组明清织物装饰捻金线的技术分析与比较研究

路智勇1,惠 任2,韩淑敏2

(1.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陕西西安 710054; 2. 西北大学,陕西西安 710069)

为了对比分析不同金属线的形貌、材质和工艺差异,理解不同时代金属线差异产生的原因,利用显微形貌观察与科学仪器分析对三组明清纺织品捻金线样品的金属箔条、有机质背层、芯线进行了形貌观察分析。对比了三组捻金线的形貌、结构、尺寸和材质特征,对其制作工艺进行了对比分析,得出了三组捻金线的质量优劣等次,发现了金属线的选用与被装饰织物的时代、功用性质和文化属性之间存在一定关系的现象。含金量高的金属箔条、蚕丝芯线、尺寸纤细、制作精细的捻金线属于高等次的捻金线,常用于等级高、文化属性及功用重要的纺织品文物装饰,其中不带背层的金属线等级又高于带有背层的金属线。本研究对开展金属线系统分析和金属线对比研究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捻金线;材质;工艺

0 引 言

在纺织品文物上,常见不同形貌结构的金属线用于织物装饰[1]。国内纺织品装饰所见金属线以平金(银)线和捻金(银)线为主,早期金属线均由单层金银箔条组成,带纸背层的金属箔条至迟在唐代已经出现,唐代以后带有纸背层的金属线逐渐增多。新疆库车县魏晋十六国墓中所出土的捻金线是目前所知时代最早的中国捻金线实物[2]。在陕西西安唐代李倕墓中发掘出土了少量捻金线,但保存状况不佳,法门寺地宫出土唐代丝绸上使用了大量捻金线和少量捻银线[3]。现今所见纺织品金属线实物大宗属于辽宋金元时期,至明清时期金属线在宫廷及民间用品上仍有大量使用[4]。金属线在织物上的装饰工艺以钉金绣和织金为主[5]。

目前,国内学者对金属线的研究多关注于单组样品,所用技术手段以数字显微镜和扫描电镜能谱为主,调查分析的结论多集中于金属线的尺寸及材质,尚未开展不同金属线的系统对比研究。另外,大部分研究结果未能将金属线的形貌材质分析数据与纺织品的装饰工艺、时代、功用、文化属性等相关信息结合在一起进行讨论,因而未能对金属线的材质和类型选用与纺织品的纹样设计、功用性质之间的关系以及不同金属线在制作工艺上的差别进行深入分析。

为了对比分析不同金属线的形貌、材质和工艺差异,理解不同时代金属线差异产生的原因,本工作以三组明清时期金属线为研究对象,利用超景深显微镜、生物显微镜、傅里叶变换红外光谱仪与扫描电镜能谱分析仪,对三组金属线样品进行了全面科学分析和对比研究。三组金属线分别取自西藏萨迦北寺乌孜大殿考古发掘出土的明代纺织品(图1)、西安秦藩辅国将军朱秉橘家族墓考古发掘出土的明代丝绸织物(图2)以及传世收藏品清末戏服补子(图3)。三组金属线在出土地点、 文化背景和功用属性等方面存在明显差异,对其所用金属线的形貌、材料和工艺对比研究有助于理解其特征差异,探讨金属线类型选择与其所装饰织物的时代、功用及文化属性之间的关系。

图1 萨迦北寺出土明代纺织品

图2 秦藩辅国将军家族墓出土纺织品

图3 清末戏服补子

1 研究方法

利用科学分析仪器对三组捻金线样品进行形貌结构观察、材质分析以及制作工艺对比研究,通过对所得分析数据的对比,探讨三组捻金线的特征差异。主要采用超景深数字显微镜对捻金线的形貌进行观察,测量捻金线的直径、金属箔条的宽度,观察芯线的捻向,测量相邻金属箔条之间的空隙距离以及金属箔条的缠绕角度;利用生物显微镜与扫描电子显微镜对样品剖样进行观察,主要观察芯线和背衬的形貌,测量金属箔及纸背层的厚度;结合生物显微镜观察与傅里叶变换红外色谱分析结果对金属箔背衬层和芯线材质进行分析,利用扫描电镜能谱对金属线的纵面及剖面进行金属成分分析。

通过形貌观察与科学分析,全面了解三组捻金线的形貌、材质与工艺信息,综合对比三组捻金线的差异,探讨其材质工艺特点与金属线装饰工艺、织物功用、文化属性等背景之间的关系。为中国纺织品装饰金属线研究领域补充新资料,探索金属线材质工艺对比研究方法,建立金属线形貌材质分析及制作工艺研究的综合体系,同时为探索金属线类型选择与金属线装饰工艺和织物属性之间的关系提供研究思路与实例。所分析的金属线样品见图4~7。

图4 清代戏服补子外围区域捻金线

图5 清代戏服补子中心区捻金线

图6 萨迦北寺明代纺织品金属线

2 形貌观察与科学分析

2.1 形貌观察

借助日本浩视KH7700超景深显微镜和基恩士VHX—600E数码显微镜,对三组金属线的四个样品进行了形貌观察(表1)。形貌观察发现,三组金属线样品均属于捻金线,其基本形貌呈金属箔条螺旋状均匀捻绕在纤维芯线外。除清末戏服补子中心区纹样部分所用捻金线的芯线由3股Z向加捻而成外,其余样品的芯线均为双股Z向加捻。在清代补子的不同纹样区域,采用了不同的捻金线(图4~5);三组样品的金箔颜色存在明显差别,从金色差别可大致判断金箔的含金量差异,颜色越接近赤黄的含金量越高,颜色越发泛红的含金量越低[6];三组捻金线的粗细也存在明显差别,其中萨迦北寺捻金线最细(图6)。除秦藩辅国将军墓明代纺织品捻金线未发现背衬外,其余样品的金属箔层背后均有背衬层,清代补子金属线可见厚度较大的背衬层,背衬层表面呈现土红色。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的金属箔条与芯线呈紧密贴合状(图7),其余样品的金属箔条与芯线之间存在较大空间。

表1 三组明清织物装饰金属线基本形貌

利用扫描电子显微镜对三组捻金线样品的纵面形貌进行了观察(图8~11),对其各构成部分的尺寸数据进行了测量(表2)。从结果看,清代补子所用捻金线的直径明显大于其他两组样品,直径最小的是西藏萨迦北寺捻金线。金属箔条的宽度由大到小依次为清代补子中心捻金线、清代补子外围捻金线、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萨迦北寺捻金线;相邻金属箔条之间的空隙(俗称“蚂蚁脚”)由大到小依次为明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清代金线;捻金线的粗细及金属箔条宽度的比例决定了金属箔条缠绕在芯线外的缠绕角度和形貌,从金属箔条与芯线结合的结构稳定角度来讲,金属箔条与芯线的夹角越小,其结构越稳定,因此可见萨迦北寺捻金线的结构质量稳定性最好。三组样品的金属箔条及纸背层的边缘均较为平直,呈现出工具剪切的形貌特征。三组样品捻金线剖面图见图12~15。

图8 清代补子外围区域捻金线形貌

图9 清代补子中心区域捻金线形貌

图10 明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形貌

图11 萨迦北寺捻金线形貌

图12 明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剖面

图13 清代补子外围区捻金线剖面

图14 清代补子中心区捻金线剖面形貌

图15 萨迦北寺捻金线剖面形貌

2.2 背衬及芯线分析

利用数字显微镜和扫描电镜能谱仪对三组捻金线的纵面及剖样进行了形貌观察和材质分析。纵面样品的扫描电镜主要用于观察捻金线的形貌特点,对剖样的扫描电镜观察主要分析金属箔是否存在不同的层结构,观察芯线及背衬层的形貌,测量金属箔层的厚度。从剖面形貌观察可见,萨迦北寺捻金线的金属箔背衬层与表面金箔保存较好,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的金箔保存较多,清代补子捻金线的背衬厚度较大,金箔保存很少,外围区捻金线的表面金箔保存状况比中心区好。

早期纺织品装饰所用金属线的金属箔均为单层金属箔条,例如出土于新疆库车友谊路魏晋十六国墓的金属箔条与青海都兰热水吐蕃墓出土丝绸上装饰的金箔条[2,7],均为较厚的无背层金箔条。唐代晚期出现了在金属箔层背后附加一层有机质背层的复合金属箔条线。目前,已知中国最早的由有机质背层金属箔条组成的金属线可能为法门寺地宫出土唐代丝绸中使用的捻银线,其捻银线的银箔条背后使用了纸质背层[8]。形貌观察显示,西藏萨迦北寺捻金线和清代补子中心区以及外围区域所用捻金线的金属箔层背后都附有背衬层。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出土捻金线的金属箔与芯线之间未发现有机质背层(图12)。背衬材料的显微形貌显示,西藏萨迦北寺及清代戏服补子捻金线的背衬为纸,其纤维由植物性纤维构成,形貌接近于麻纤维,其中萨迦北寺捻金线纸背层形貌接近于苎麻纤维,清代戏服补子中心及外围区域所用捻金线的背衬纤维形貌接近于亚麻纤维,中心区捻金线的纸背衬厚度大于外围区捻金线的纸背衬的厚度(图13~14)。

捻金线是由金属箔条捻绕在纤维芯线外构成的,目前国内对捻金线的研究文章尚未对芯线材质进行系统分析。本工作对三组捻金线的芯线进行了显微形貌观察和傅里叶变换红外光谱分析以鉴别其纤维材质。两种技术分析所得出的结论一致,西藏萨迦北寺捻金线、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以及清代补子外围区域捻金线的芯线由蚕丝组成,清代补子中心区域捻金线的芯线由棉纤维组成(图12~15)。

3 金属箔条成分分析

对捻金线的金属箔条进行金属成分及含量测定可以了解金属线的材质、工艺及质量优劣等信息,本工作采用扫描电镜能谱对金属箔表面及剖面进行了定性及半定量分析。时代较晚的捻金线的金属箔存在使用镀层技术的可能,除了对金属箔剖面结构进行观察外,对金属箔条的表面及剖面进行金属成分测定与比较,有助于判定金属箔是否存在镀层,可以得到详实的金属箔结构和成分信息。本工作对三组捻金线的金属箔表面及剖面的金属成分进行了测定,对每一个样品均选择三个区域进行面扫描测试,取三个分析数据的平均值作为对比数据,结果显示三组样品的金属箔成分和含量存在一定差异(表3)。

表3 三组样品金属箔成分及含量SEM- EDS测试结果

从表3可见,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出土捻金线的金箔含金量最高,其含金量约为95.33~96.22%,其次为西藏萨迦北寺捻金线,其含金量约为90.16~94.60%,清代补子中心区域捻金线的含金量低于外围区域捻金线的含金量,外围区捻金线的含金量约为75.72~80.51%,中心区捻金线含金量为64.11~71.89%。这一含金量测量结果与捻金线金属箔外观颜色与含金量高低关系的推论一致。总体而言,金属箔剖面的含金量大于金属箔表面的含金量测量结果,这一结果与金属线剖面观察结果一致,均证明这三组捻金线的金箔条均为单纯的一层金箔构成。

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与萨迦北寺捻金线均含有少量的银和微量的铜,其金箔条含金量较高。清代补子所用捻金线的含金量较低,含银量较高,并测到较高的铁元素含量。铁元素的存在可能与纸背衬上使用的偏红色的颜料有关。清代捻金线的金箔层背后常见到纸背层,纸背层表面多呈土红色。根据传统捻金线制作工艺调查可知,纸背层上的土红色是由铁红与粘合剂混合涂刷之后形成,其作用是将金属箔与纸背层粘合在一起并提升金箔的成色。因此,在清代补子捻金线上发现的高含量的铁有可能是由于使用铁红所致。

3 分析结果讨论

3.1 金属箔条制作工艺

三组不同纺织品所用金属线均为捻金线,捻金线由纤维芯线和螺旋缠绕在芯线外的金属箔条组成。对金属箔条制作工艺的考察是捻金线制作工艺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目前已知的捻金线金属箔条制作工艺有两种,一种是从经捶打而成的金属箔片上裁切而成,另一种是将拉拔圆金属丝压扁而成金属箔条。将较粗的金属条拉拔通过金属拉拔板上的小圆孔可以制成圆金属丝,将圆金属丝拉拔通过拉拔板上直径逐渐缩小的小孔,可以将金属丝的直径逐渐缩小,拉拔出非常细的圆金属丝。将圆金属丝通过金属辊压轮可以将圆金属丝碾压成金属箔条,通过这一工艺制成的金属箔条的边缘一般比较圆润,金属箔条的宽度较为均匀,甚至可以在金属箔条表面发现残留的拉拔痕迹线。拉拔痕迹为金属丝通过金属拉拔板上的小孔时留下的长线条纹路。数字显微镜及扫描电镜对三组捻金线的形貌观察显示,三组样品的金属箔条的边缘均为相对齐整的切割边,金属箔条的宽度不均匀。对西藏萨迦北寺和清代补子金属箔条样品不同位置宽度的测量结果发现,金属箔宽度相差在50~150μm之间,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的金箔条的边缘也呈现出不规则的裁切痕迹。因此,基本可以推断三组捻金线的金属箔条均是从经捶打的金属箔片上裁切而成,然后捻绕在纤维芯线外制成捻金线。

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的金箔条背后没有纸背层,其余两组样品均带有纸背层,在清代补子捻金线上发现的高含量的铁以及金箔脱落后暴露的土红色纸背层均暗示此类金属箔条的制作与现在仍在使用的传统捻金线制作工艺类似。其工艺为,在纸背层上涂刷混和有土红和粘合剂的涂层,然后将非常薄的金箔贴在纸背层上,晾干后裁切成细条,捻绕在纤维芯线外制成捻金线。

3.2 捻金线捻制工艺

目前,关于捻金线捻制工艺的研究开展不多,从法门寺捻金线工艺研究的结果以及现存传统捻金线制作工艺的调查结果来看,通过搓捻芯线可以将金属箔条捻绕在芯线外。这一技术可能是早期中国捻金线的主要捻制方法,当今的传统手工艺者仍在使用这一技术,并称这个加工过程为“搓金线”。通过这种工艺制作的捻金线,其金属箔条的捻向与芯线的捻向可以相反也可以相同。笔者曾经开展过捻金线的实验室模拟制作,发现可以通过对芯线的搓捻将金属箔条均匀捻绕在芯线外,在芯线旋转的不同阶段将金属箔条捻绕在芯线外,可以控制金属箔条的捻向,使其与芯线的捻向相反或相同。法门寺丝绸捻金线的金银箔条的捻向与其芯线的捻向均呈现相反的规律[9]。而西藏萨迦北寺、清代补子以及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的芯线与其金箔条均呈现Z向加捻,这一规律与法门寺捻金线的特点不同。目前,对捻金线制作工艺的研究,处于对捻金线形貌结构分析、传统工艺调查、合理技术推论与模拟实验验证相结合的综合研究阶段,所得到的加工工艺结论基本可信。目前,除了搓捻技术及其所涉及的简单工具外,尚未发现其他的中国历史或传统捻金线加工工具或装置的相关资料。从国外资料看,在伊朗传统捻金线的制作过程中曾使用了简易器械装置(图16)[10],其通过旋转的支架将金属箔条直接缠绕在芯线上,因而其金属箔条的捻绕方向与其芯线的捻向没有直接关系,两者可以相反也可以相同,但其金属箔条是通过碾压拉拔金属丝而成。本研究的三组捻金线的金箔条均从捶打金箔片裁剪而来,其长度不似伊朗传统技术所用金属箔条那样长,因而三组捻金线不可能是采用了与伊朗技术类似的技术制成,其采用类似法门寺捻金线所用简单搓捻工具搓捻而成的可能性和可行性比较大。但随着技术进步,在明清时期出现其他较为复杂的捻金线制作工具甚至简单机械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总体而言,西藏萨迦北寺、清代补子以及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的形貌结构特征与法门寺丝绸捻金线在形貌结构细部特征上存在明显区别,但其基础结构基本相同,都是由金属箔条规律螺旋捻绕在纤维芯线外而成,其制作工艺存在很高的关联性。

图16 波斯传统捻金线制作机械[10]

在这三组样品中,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的形貌比较特殊,其金属箔条与芯线紧密牢固贴合,而其它常规捻金线的金属箔条与芯线之间存在较大的空间,并不粘连。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的金属箔与芯线之间不排除使用了粘合剂以将金属箔条紧密地粘接在芯线上,或者金属箔层背后原有一层极薄的有机质背层。由于捻金线在墓葬棺椁内水浸埋藏环境中的劣化原因,背层基质老化流失严重,导致金属箔条落附在芯线周围并呈现出与芯线紧密粘连的状态。目前,对这一类金属线形貌产生的原因仅属于推理阶段,更多深入研究有待开展。

3.3 捻金线优劣等次分析

除了加工工艺外,从三组捻金线的形貌结构、测量数据及材质分析结果综合判断,可以看出三组捻金线的质量等次差异。从捻金线的直径和金箔条的宽度来看,清代补子中心区域捻金线的直径最大,超过0.5mm,其金箔条宽度最大处接近0.75mm,直径及金箔条宽度最小的均为萨迦北寺捻金线。从制作捻金线难易程度及效率的角度来讲,捻金线越粗制作起来越简单,捻制生产的效率也越高。直径大的捻金线在织造和刺绣中使用时,除了易于操作外还利于在使用较少捻金线的情况下在织物上形成较大面积的金饰覆盖区,但其纹样效果不够精致细腻,因而这类捻金线属于相对粗劣的捻金线产品。从这一角度看,萨迦北寺捻金线属于比较精细的捻金线,其等次要高与另外两组样品。

从在金属箔背后附加有机质背层的角度看,虽然萨迦北寺捻金线与清代补子捻金线都使用了纸背层,但萨迦北寺捻金线的纸背层厚度明显小于清代补子捻金线所用纸背层。无论是欧洲还是中国的早期捻金线,均为纯金属箔条捻制而成,后期才出现了带有背层的金属箔条,其目的是为了减少贵重金属的用量,以降低金属线的生产成本,同时又能通过使用有机质背层来增加金属线的强度和韧性,背层金属线的产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技术进步。法门寺丝绸捻金线几乎全部使用了不带有机质背层的高纯度金箔作为金属箔条,捻绕在纤维芯线外而成,其制作成本很高,外观呈现高纯度的金色,这与法门寺丝绸作为佛教供养以及其皇室礼佛的功能有直接关系,因而其用金量及纯度都很高[8]。本工作所分析的三组样品的含金量结果也体现了同样的规律,萨迦北寺遗址出土的织物与宗教用途相关,其捻金线的金箔条含金量也在90%以上。含金量最低的是清代戏服补子所用捻金线,由于其捻金线含金量低,为了增加金箔的金色效果,在纸背层与金箔层之间的粘合剂层中使用了红色颜料,红色颜料背景有助于提升金箔的表面成色,这一技法在当今传统中国捻金线的制作中仍有流传使用。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的含金量高达96.22%,这与其墓主人的身份等级有关,另外也正是由于其金属线含金量高,金具有很好的稳定性,才使其得以在高湿的棺椁内环境下保存下来。捻金线纸背层的厚度越大,其所需金箔层的厚度则越小,因而其制作成本也越低,产品等次也越低。西藏萨迦北寺捻金线的纸背层的厚度明显小于清代补子捻金线纸背层,西藏萨迦北寺捻金线比清代补子捻金线等次高。清代补子外围区域所用捻金线的含金量高于其中心区域所用捻金线的含金量,含金量高的捻金线保存状况明显较好,其金色也比较足,另外外围区域捻金线的纸背层厚度小于中心区域捻金线纸背层厚度,这都说明清代补子外围区域捻金线的等次要高于中心区域捻金线。从三组捻金线芯线材质的角度看,只有清代补子中心区捻金线的芯线使用了棉线,其余样品均使用了蚕丝芯线,蚕丝芯线从等级、耐老化和色泽度外观效果等方面均优于棉纤维芯线,这也足见清代补子中心区域捻金线的等次相对较低。结合这些数据综合判断,从质量或等级优劣的角度看,萨迦北寺织物捻金线的等次最高,其次为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最次为清代补子所用捻金线,其中补子外围区捻金线质量高于中心区所用捻金线。

等次不同的三组捻金线被分别用于不同的纺织品,这可能与这些纺织品文物的背景来源有关。萨迦北寺织物与宗教相关,受虔诚宗教信仰影响,在选用捻金线时要求较高,因而其捻金线在三组样品中质量和等次最高。明代秦藩辅国将军墓捻金线作为明代重要家族墓随葬纺织品中使用的捻金线,其金箔含金量和捻金线的尺寸均属于较高水平,与其墓主人的身份地位相吻合。清代戏服补子所用捻金线等次最低,尤其是补子中心区所用捻金线含金量和芯线材质均处于最低水平,这应该与该补子的戏剧表演功用性质有关。另外,还可能与该补子或经过补配改做有关,其中心区域的织物有可能来自于另一戏服补子或从其他服饰图案剪切后缝补于此。由此可见,捻金线存在不同的形貌、材质和工艺类型,对捻金线的选用与其所装饰织物的等级、功用和文化属性有直接关系,含金量高的金属箔条、蚕丝芯线、尺寸纤细、制作精细的捻金线属于高等次的捻金线,常用于等级高、文化属性及功用重要的纺织品文物装饰,其中不带背层的金属线等级又高于带有背层的金属线。

4 结 论

通过显微形貌观察与科学分析,对三组明清时期金属线样品的形貌进行了观察,对其金属箔层的结构成分、背层及芯线的材质进行了科学分析,对其形貌和工艺特征进行了对比分析,对其捻制工艺进行了推论。三组样品在形貌、结构、材质和工艺方面存在明显差别,其特征区别显示了其质量等次的优劣。经分析,三组捻金线样品的优劣等次与其所装饰织物的时代、功用性质和文化属性有关,可见根据不同的装饰使用目的,选用不同材质、形貌、尺寸及加工工艺的捻金线的现象明确存在。

与早期捻金线如唐代法门寺捻金线相比,明清时期捻金线的形貌结构在细微方面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但捻金线的基本特征仍在延续。捻金线的捻制工艺也发生了一定的细微变化,例如法门寺捻金线与三组明清捻金线的金属箔条捻向与芯线捻向的异同规律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这一形貌特征的变化揭示的是加工工艺的细微变化,但通过搓捻芯线制作捻金线的核心技术总体上仍在延续使用。

另外,此研究实践了系统全面的捻金线形貌工艺分析研究方法,为开展多组不同捻金线的对比研究提供了参考实例,为研究中国古代纺织品装饰金属线的发展演变过程提供了重要科学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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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潘小伦)

Comparative morphological, compositional and technical research on three groups of Ming and Qing Dynasty metallic threads

LU Zhi- yong1, HUI Ren2, HAN Shu- min2

(1.ShaaxiProvincialInstituteofArchaeology,Xi’an710054,China; 2.NorthwestUniversity,Xi’an710069,China)

Types of microscopy were used to observe morphologies, and SEM/EDS was used to analyze compositions of three groups of Ming and Qing Dynasty metallic threads.The metallic strips, substrate, thread cores of these metallic threads were investigated. The differences in morphology, structure, dimensions and materials are compared and investigated. The manufacturing techniques used and quality grades of the three groups of metallic threads are discussed. It was found that metallic threads were selectively used according to decoration needs, textile function and their cultural attributes. The highest grades of metallic threads are those made using a high gold content foil, having a silk core, and as finely made thin threads. These threads were used for high grade, both functionally and culturally important, textiles. In addition metallic threads lacking back layer were considered better than the threads with the back layer. This research is valuable for metallic thread analysis and could be used as reference.

Metallic strip wound around a fibrous core; Material; Techniques

2016- 11- 04;

2017- 02- 28

路智勇(1978—), 男, 2017年博士毕业于英国格拉斯哥大学, 副研究员, 研究方向为纺织品文物保护, E- mail: 956509587@qq.com

1005- 1538(2017)04- 0036- 09

K876.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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