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曹禺笔下的“封建”男性人物形象

2017-12-05 13:49徐安琪
长江丛刊 2017年18期
关键词:父权病态曹禺

徐安琪

论曹禺笔下的“封建”男性人物形象

徐安琪

在研究曹禺的人物形象时,研究者将目光齐齐投向了女性,因为女性受压迫后开始反抗这个行为很特殊,它颠覆了传统女性形象。但是,许多研究者忽视了男性人物形象的特殊性,因而未能从此形象出发进行对曹禺的创作研究。而笔者将从曹禺笔下的“封建”男性人物形象出发,探讨曹禺的创作思想。

曹禺 男性人物形象

曹禺作品中带有封建心理的男性形象,比如周萍、焦大星、曾文清、觉新等,他们都处于一种矛盾状况下的“病态”,青春在他们身上并不体现,反而是以新旧参半的行为来昭示处于传统与现代的交替期人的痛苦与挣扎。而在谈到妇女时,大家明显默认了她们是受压迫的,但是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些青年男性也同样遭受压迫,甚至我们都默认了他们就该是“病态”。那么我想追问的是:为什么青年男性都会以“病态”出现?中与西的交汇,父权与自由的冲击,为什么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受到鼓动而反抗呢?

一、妇女的崇拜者:突显反抗中的女性

曹禺笔下的男性人物形象相较于女性来说,是懦弱的、逃避的、不敢于反抗压迫的,其目的是突出女性的自主反抗精神,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曹禺对于妇女解放的关心,正如他自己所说:“我是女性的崇拜者”。首先,这种关怀女性的意识是与曹禺的家庭经历分不开的。曹禺在姐姐辞世后,他思索: “是什么夺走了姐姐的生命?……他联想到段妈的悲惨命运,深深感觉到天下妇女是苦难最深重的,倘若说一般人头上有着君权、神权、族权的桎梏,妇女头上则还有一道夫权的桎梏。他想,今后倘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为妇女的苦难呐喊,写一个反映妇女悲惨命运的戏。”而且,曹禺从小就失去了亲身母亲,这一个缺憾是谁都弥补不了的,仆人段妈以及姐姐的经历。曹禺在访谈里说过:“女人是最苦的,从生理上去讲是这样的;从社会角度上讲,也是一样受苦。她们受‘四权’的压迫,政权、族权、神权和夫权的压迫。尽管说每家都有难念的经,但这个经基本上是女人念。一个家,主要的是生孩子,男人不会生孩子,十月怀胎,家务事,都是女人的事,生活的担子更多地落在女人的身上。男女授受不亲,一般妇女还有封建思想。我认为,在旧社会做女人是可怜的,女人从一而终,比男人好得多啊!哪怕现在,从一而终的还是女人。女人的地位低,受到各方面的歧视,即使是有钱人家,女人的地位实际上也是低的。贫穷的妇女就不必说了, 那就更苦了。”其次,曹禺对于女性的关心也来源于知识分子的社会关怀,正如我们所知,曹禺涉猎过很多西方戏剧家的著作,对易卜生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他也正如易卜生一样关心着妇女解放问题。所以,在《雷雨》里我们看到的是懦弱、逃避的周萍爱上了反叛的繁漪;在《日出》里我们看到生活在理想世界的方达生并没有勇敢地破除自己所厌恶的世界,他选择了逃离,而陈白露则是用死来抛弃这个自己都不堪忍受的生活;在《原野》里我们看到的是唯唯诺诺地缠绕在母亲与媳妇之间的焦大星,以及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为爱出奔私逃的花金子等等。

曹禺笔下的男性人物“病态”式在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表达作者对女性的关怀,突显女性解放的重要性,他说: “我以为我不应该用欺骗来炫耀自己的见,我并没有明显地意识着我要匡正讽刺或攻击些什么,也许写到末了,隐隐仿佛有一种情感的汹涌的流推动我,我在发泄着被抑压的愤懑,毁谤着中国的家庭和社会。”曹禺认为中国家庭的一大罪恶就是对于女性的压迫,父权制家庭中无人道主义可言,而这恰恰是曹禺创作中十分强调的,因而他的视角大多集中于家庭罪恶。所以曹禺笔下的“病态”式男性,也正昭示了封建家庭的崩溃。

二、懦弱的塑造者:突显失去自我价值的男性

现代作家自我塑造的人格与作品中的情感,陈独秀指出的是:崇高的牺牲精神、伟大的宽恕精神、平等的博爱精神,而这正是耶稣的人格和情感。反观处于传统与现代转型期的男主人公,在其自我完善的过程中,会出现一个具有耶稣式人格的女性,成为他们救赎自己的“工具”。人格上,他们依附于女人,一旦这种女性在经济上能独立时,这类男性也失去了支柱。在现代化过程中,男性的“柔弱”来自于自我价值的缺失。

正如蒂利希《存在的勇气》中所说:“如果威胁本体上的自我否定,则产生对命运和死亡的焦虑;如果威胁道德上的自我肯定,则产生对罪过和谴责的焦虑;如果威胁精神上的自我肯定,则产生对空虚和无意义的焦虑。”曹禺笔下的男性形象似乎都停留在上述的二、三层次,几乎没有涉及到第一层的。也就是说,男性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对于本体上的自我否定几乎没有。而作品中的大多数男性都是对自我道德及精神的否定,这样一来其实就表明了他们在家庭、社会中失去了自己的价值,所以曹禺笔下的周萍会因为自己的乱伦而产生罪过感,进步青年方达生也会因为陈白露的世界而产生无意义的焦虑感,仇虎会因为报仇对象——阎王的死亡而产生空虚感。“中国的‘家族’首先是一个父权制的‘等级制实体’。而中国封建社会的超稳定结构,一方面是父权家长制的超强的内聚力、亲合力、延续力使然,另一方面,也是父权家长制超常的封闭性、僵化性、停滞性的结果。所以,父权主义既使传统文化充满了父性神话的光辉,又给中国历史留下了专制的阴影”,其实即使是大家族的父权象征人物,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一种自我怀疑,比如周朴园在侍萍的事件真相大白后,他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罪过感,因而最后皈依宗教寻求庇护;再比如《家》里面的曾皓,最后因为封建家庭的根基即将倾倒以及自己的子孙都不再遵循他的命令,而感到一种精神上的失落。上述分析都说明了,在传统与现代的交替时期,残存着“封建”心理的男性无论是在家庭中还是社会中,都会遇到自我价值崩塌的时刻,一方面是因为传统的教育在作祟,另一方面现代文明又紧紧地追随过来,他们来不及进行身份转换,于是感受到了一种冲击后便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特别是当女性越来越独立,不再是男人的依附时,男性在家中的价值也逐渐失去了,因而出现病态、懦弱等现象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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