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中的“外籍翻译”问题探究

2018-01-23 17:32谭树林
安徽史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传教士澳门英国

谭树林

(南京大学 历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英国人格林堡(Michael Greenberg)指出:“近代东方和西方发生接触的是商业。但事实是西方人出来寻求中国的财富,而不是中国人出去寻求西方的财富。”[注][英]格林堡著、康成译:《鸦片战争前中英通商史》,商务印书馆1961年版,第1页。鸦片战争前,代表英国与中国贸易的是英国东印度公司(English East India Company,1600—1707;British East India Company,1707—1874)。国与国之间的外交活动需依赖翻译才能进行,商业贸易虽然有其特殊性(如可以采取以物易物形式),但充当居间媒介的翻译仍然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就此而言,英国东印度公司自开展对华贸易之初,就应具备合格的中文翻译。然而遗憾的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在长期对华贸易期间,并未能彻底解决翻译问题,不得不依赖外籍翻译;而且在贸易的不同阶段,外籍翻译的身份、所译语种也不同。本文爬梳中外史料,对此加以探讨。

一、“澳门葡语”翻译

英国开拓对华贸易的努力,早在东印度公司成立之前即已开始,但英国与中国的通商最终是由英国东印度公司来实现的。1600年英国东印度公司甫成立,藉由王室给予的特许状,获得对好望角以东的贸易特权。由此,东印度公司自成立之初便不遗余力地设法同中国通商。当他们在亚齐(Acheh)、万丹(Bantam)等地成功建立了商馆,试图进一步向东扩展与中国进行直接贸易时,却受到葡萄牙人的阻挠。捷足先登的葡萄牙人早在1557年就以贿赂手段获取澳门租居权,并以澳门为中心,编织起一张近代早期太平洋贸易网。[注]关于这方面的研究,请详参何芳川:《澳门与葡萄牙大商帆——葡萄牙与近代早期太平洋贸易网的形成》,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葡萄牙人藉此确立了在中西贸易中的主导地位,同时,也使葡萄牙语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沿海(中国沿海——引者注)的通用语”[注][美]马士著、区宗华译、林树惠校:《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第1、2卷,中山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65页。,葡萄牙语也是当时东方贸易的通用语言。[注]Austin Coates,Prelude to Hong Kong,London:Routledge and Kegan Paul,1966,p.1.直到18世纪中叶,所有来华贸易的欧洲商人都一定带懂葡语的翻译同行。[注]Paul A.Van Dyke,The Canton Trade:Life and Enterprise on the China Coast,1700—1845,Hong Kong: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2005,p.9.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对华贸易的尝试过程中,对此也深有体会,所以要求“对中国贸易的英国船上大班,首先需要具备葡萄牙文的知识”。[注][美]马士著、区宗华译、林树惠校:《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第1、2卷,第65、66页。但仅此尚远远不够,因为“当时根本没有人具备中、英双语能力,能够为英国人提供直接跟中国沟通的翻译服务”。[注]王宏志:《通事与奸民:明末中英虎门事件中的译者》,《编译论丛》第5卷第1期,2012年。英国人要想与中国成功交易,尚需依赖当地懂葡语通事的帮助。1637年,威德尔(John Weddell,1583—1642)率领葛廷联合会(Courteen’s Association)的商船队到澳门和广州试图进行贸易,一名懂葡语的商人托马斯·罗宾逊(Thomas Robinson,?—1638)随行[注]据坦普尔(R.C.Temple)考证,托马斯·罗宾逊早在1622年便开始受聘于英国东印度公司,因为他的名字出现在该年12月份巴达维亚大班助手的名册中。1625年他短暂在亚齐,然后返回巴达维亚担任大班亨利·霍利(Henry Hawley)的秘书。1627年间因与上司闹翻,被解除职务,甚至被捕及囚禁,直至回到英国后才得以平反,1630年以年薪80镑重新获聘。由于他有丰富的亚洲贸易经验,又懂葡语,所以很受威德尔器重。见R.C.Temple,The Travels of Peter Mundy,in Europe and Asia,1608—1667,Vol.3,Part 2,London:Printed for the Hakluyt Society,1919,pp.462—466.,但他不懂中文,与中方打交道时,不得不求助于懂中葡语言的华人李叶荣(Paulo Norette)[注]Paulo Norette是李叶荣向英国人的自称。他原是一名小官,曾替澳门的葡萄牙人工作,为他们每年的广州交易会任翻译长达6、7年,后来受迫害离开。R.C.Temple,The Travels of Peter Mundy,in Europe and Asia,1608—1667,Vol.3,p.207.从兵部残稿所记“又蒙总镇海道会牌,差通事李叶荣,带夷目二人进省”(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编:《兵部题〈失名会同两广总督张镜心题〉残稿》,《明清史料乙编》第8本,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751页)来看,李叶荣是受官府所派来跟威德尔等接触的,身份应为官方通事。担任翻译。

16世纪以降,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澳门、广州等中国沿海地区,出现了一个特殊群体,即在外商与中国官府之间担任居间传译的通事。这些通事种类繁多,按国籍,可分为“土通事”和“夷通事”,“土通事能夷语,夷通事能华语”[注]《两广总督蒋攸铦等奏闻体察夷情预为筹措海防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澳门基金会、暨南大学古籍研究所编:《明清时期澳门问题档案文献汇编》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18页。;按身份,可分为官方通事和民人通事。[注]关于通事的研究,可参廖大珂:《清代海外贸易通事初探》,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广东海洋史研究中心:《海洋史研究》第7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258—291页。“土通事”指的是华人通事,他们在与葡萄牙人的频繁接触中,逐渐学会了葡萄牙语。他们中有海外华人,但多数是沿海地区的中国人。1516年,以皮来兹(Thomas Pirez)[注]Thomas Pirez中文名也译作“比略”,见阎宗临:《中西交通史》,三晋出版社2015年版,第27页。为大使的葡萄牙使团访华,担任使团通事的火者亚三就是一位定居马六甲的华人。[注]张廷玉等撰:《明史·外国传六·荷兰传》,卷三二五。金国平、吴志良认为火者亚三为此行大使,并考证出火者亚三为东山人傅永纪,见金国平、吴志良:《“火者亚三”生平考略》,载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明史研究室编:《明史研究论丛》第10辑,紫禁城出版社2012年版。英国商人彼得·曼迪(Peter Mundy)到广州时,聘用的通事可能是来自泉州的中国人,但在彼得·曼迪(Peter Mundy)看来,他的葡语并不好。[注]R.C.Temple,The Travels of Peter Mundy,in Europe and Asia,1608—1667,Vol.3,p.193 note1;p.155 note 2.

“夷通事”的构成相比“土通事”要复杂得多,大致包括三类人:其一为“下等的葡萄牙人”。因地位低下,他们学会中国话后,以通事为谋生手段。马士(Hosea Ballou Morse,1855—1934)曾提到,英国东印度公司“通过葡萄牙人,去澳门雇佣为金钱所驱使的葡人”为他们充当翻译。[注][美]马士著、区宗华译、林树惠校:《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第4、5卷,中山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444页。其二为中葡混血儿,这也是最“常见的”一类:“他从他的父亲那里学会一种话,从他的母亲那里学会另一种话”。[注][美]马士著、区宗华译、林树惠校:《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第1、2卷,第65、66页。其三是澳门黑人。葡萄牙人从非洲或东南亚带到澳门的黑人奴隶,一度在澳门形成一个不小的社群。他们学会中文,在中外交往中担任翻译的角色。[注]朱纨:《议处夷贼以明典刑消祸患事》,见《甓馀杂集》卷二,转引自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澳门基金会、暨南大学古籍研究所编:《明清时期澳门问题档案文献汇编》第5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69页。1637年7月18日,托马斯·罗宾逊曾接触过负责传译的黑人安东尼奥(Antonio),他来自埃塞俄比亚。托马斯·罗宾逊认为,安东尼奥(Antonio)的语言能力较那位来自泉州的华人为佳。[注]R.C.Temple,The Travels of Peter Mundy,in Europe and Asia,1608—1667,Vol.3,Part 1,London:Printed for the Hakluyt Society,1919,pp.178—192.

当然,这些通事所掌握的并非纯正的葡萄牙语,而是“广东葡语”(Cantāo Portuguēs)或“澳门葡语”(Pidgin Portuguese),两广总督印光任、张汝霖称之为“澳译”。[注]印光任、张汝霖著,赵春晨点校:《澳门记略》,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第83页。实际上是“葡萄牙语和中国话的混合体”,其“用法和发音与真正的葡萄牙语相较讹误重大,以致刚从里斯本来的人几乎听不懂”。[注]Samuel Wells Williams,“Jargon Spoken at Canton” ,The Chinese Repository,Vol.4,No.9(January,1836),p.431.马戛尔尼(George Lord Macartney,1737—1806)使团副使斯当东(George Leonard Staunton,1737—1801)认为在广州聘请的通事,他们的“外文知识只能为外国商人翻译一些买卖交易事情,任何关于其他事项的谈话,他们就难于应付了”。[注][英]斯当东著、叶笃义译:《英使谒见乾隆纪实》,上海书店出版社2005年版,第35页。显然,以这些通事作为沟通媒介存在弊病是难免的,因各种原因导致的误译现象并不鲜见。西班牙人门多萨(Juan González de Mendoza,1545—1618)曾记述了一则葡萄牙人大首领试图通过“翻译”的故意误译,迫害西班牙传教士的事件。[注][西]门多萨撰、何高济译:《中华大帝国史》,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292—296页。为威德尔船队担任翻译的李叶荣,就因故意误译给英国人的信件,造成中英之间的武装冲突。[注]对此最全面的研究,请参王宏志:《通事与奸民:明末中英虎门事件中的译者》,《编译论丛》第5卷第1期,2012年3月。

不过,随着英国对华贸易额的增长,英国成为中西贸易的主角,中西贸易语言逐渐由“澳门葡语”过渡为“广州英语”。

二、“广州英语”翻译

英国东印度公司于1637年进入广州贸易[注]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广州的档案中最早的贸易记录是1637年4月6日。见[英]詹姆士·奥朗奇编著、何高济译:《中国通商图——17—19世纪西方人眼中的中国》,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0页。,但初期的贸易额并不大。1664年,英国东印度公司获准在澳门开设商号,1678年直接与中国进行常规贸易后,贸易额有所增长。1685年,英国东印度公司获准在广州设立商馆[注]关于英属广州商馆设立的时间,有1685年、1699年、1715年等不同说法。本文取1685年说。,对华贸易地点由澳门移往广州,贸易额得以迅速增长。进入18世纪后,英国逐渐取代葡萄牙成为中西贸易的主角。到18世纪中期,英国对华贸易已经超过了其它欧洲海上列强。[注][美]范发迪著、袁剑译:《清代在华的英国博物学家:科学、帝国与文化遭遇》,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7页。与此相适应,中西贸易语言也发生变化,在澳门葡语基础上逐渐形成一种新的语言,美商亨特(William C.Hunter,1812—1891)称之为Pigeon English,“专指在广州的中国人与‘西洋人’之间进行商业交易和往来媒介的独特语言”,“是广州口岸在早期对外交往中产生的”。[注]William C.Hunter,The “Fan Kwae” at Canton before Treaty Days,1825—1844,London:Kegan Paul,Trench & Co.,1882,pp.36—37.美国传教士卫三畏(Samuel Wells Williams,1812—1884)将其称为“广州英语”(the jargon called Canton English)。[注]Samuel Wells Williams,“Jargon Spoken at Canton” ,The Chinese Repository,Vol.4,No.9(January,1836),p.432.可见,将Pigeon English或Pidgin English译为“广州英语”似更恰当。[注]吴义雄:《“广州英语”与19世纪中叶以前的中西交往》,《近代史研究》2001年第3期。

脱胎于澳门葡语的广州英语是一种“没有句法,也没有逻辑联系的语言”,英人苏珊·斯蒂夫勒(Susan Reed Stifler)称其为“破碎的英语”或“蹩脚英语”(broken English)。[注]Susan Reed Stifler,“The Language Students of the East India Company’s Canton Factory” ,Journal of the North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Vol.69(1938),p.48.其发音与纯正英语之间的偏差,“对不熟悉情况的外国人来说,几乎无法听懂”。[注]Samuel Wells Williams,“Jargon Spoken at Canton” ,The Chinese Repository,Vol.4,No.9(January,1836),p.432.尽管如此,自1715年起,“广州英语”已“变成中国贸易的通用语”。[注][美]马士著、区宗华译、林树惠校:《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第1、2卷,第65—66页。此后100多年的时间里,它成为中外贸易中的国际通用语(Lingua franca),亦为鸦片战争后流行于上海外滩的“沪式洋泾浜英语”的前身。

由于不懂中文,“英国人的一切自不能不完全委托于和他们交易的中国商人”。[注][英]斯当东著、叶笃义译:《英使谒见乾隆纪实》,上海书店出版社2005年版,第7页。只是,中国行商和通事并非理想的沟通媒介。首先,他们的英语水平不高。美国人亨特(William C.Hunter)认为,“通事们除了母语外,别的什么语言也不懂”。[注]William C.Hunter,The “Fan Kwae” at Canton before Treaty Days,1825—1844,London:Kegan Paul,Trench & Co.,1882,p.31.斯当东(George Leonard Staunton,1737—1801)亦指出:“这些中国商人的英文知识只限于进行交易的一些有限字句。”[注][英]斯当东著、叶笃义译:《英使谒见乾隆纪实》,上海书店出版社2005年版,第7页。即使被认为英语水平最高的通事,据卫三畏观察,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可以阅读最简单的英语;能听懂两个英国人之间普通对话的也只有2到3个”。虽然广州英语是他们赖以生活的主要技能,但他们似乎无意于提高自己的语言水平,“没有一个通事曾经向外国人寻求帮助,或者想过接受英语方面的任何教育”。[注]“Embassies to China:Objects,Plans,and Arrangements,of Lord Macartney’s Embassy,to the Court of Ke⊇nlung,from the King of Great Britain;Strictures on the same;and Remarks Explanatory of the Causes of its Failure:its Course Traced,from its Origination,to its Arrival at the Mouth of the Peiho”,The Chinese Repository,Vol.6,No.1(May,1837),pp.23—24.这样的语言水平,自然难以保证翻译质量,即使被视为首席通事的“老汤姆”(Old Tom,即宽和通事馆总通事蔡懋——引者注)[注]关于“老汤姆”的研究,请参叶霭云:《广东通事“老汤姆”及其宽和通事馆考》,王宏志主编:《翻译史研究(2016年)》,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96—119页。承担的一次翻译,亨特也称其完全是一场“闹剧”。[注]William C.Hunter,Bits of Old China,London:Kegan Paul,Trench & Co.,1855,pp.21—30.英国新教传教士马礼逊(Robert Morrison)在提到广州的通事时亦称:“他们通常很无知,除了能够说广州中国人讲的洋泾浜英语、做翻译外,一无所长。他们不能阅读英语,也不认识汉字。”[注][英]艾莉莎·马礼逊编、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海外汉学研究中心翻译组译:《马礼逊回忆录》第2卷,大象出版社2008年版,第290页。其次,行商和通事慑于官府,故意误译或漏译而致英商利益受损的事时有发生。广州商馆特选委员会认为:“通过行商把一封信忠实地翻译出来,其困难无比,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只能领会大概意思。”马士指出:“行商和通事不仅对英语最基本的文字是一知半解,而且他们的利益与公司是不一致的,而他们过于胆小,不能希望他们敢于把对官吏不悦耳的辞句翻译得正确。”[注][美]马士著、区宗华译、林树惠校:《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第3卷,中山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7、30页。至此,翻译问题依然是中英通商中急待解决的难题。

三、汉文翻译

鉴于“广州英语”翻译存在的问题,英国东印度公司开始聘用汉文翻译。由于当时惟有传教士懂得汉语,所以其聘用的汉文翻译,实为传教士汉文翻译。可分为以下四类:

1.法国传教士

英国东印度公司与法国天主教传教会保持着友好合作关系。公司一直为免费运送法国传教士提供方便,作为交换,公司要求每一批输送的法国传教士中,必须有一名“能胜任翻译工作的传教士,以便为驶向中国的英国船只服务”。[注][法]卫青心著、黄庆华译:《法国对华传教政策:清末五口通商和传教自由 1842—1856》上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55页。“大约从1690年起,英国商船在他们遭遇到严重困难时,得到法国教士很多友善的指导和帮助。这些教士与英国东印度公司之间的友好关系,已为双方所承认。”1720年,广州行商签订的建立公行制度的协约,就是请法国传教士翻译,然后将盟约抄本寄给伦敦公司董事部。1728年,广州英商与行商因税款缴纳发生严重冲突,大班们决定亲自往见总督,“他们起草一份呈总督备忘录,由一位法国神父译成中文”。[注][美]马士著、区宗华译、林树惠校:《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第1、2卷,第66、161、189页。英国依赖法国传教士为翻译,时间持续很久。1793年马戛尔尼(Lord George Macartney,1737—1806)在北京时,法国传教士梁栋材(Jean-Baptiste-Joseph de Grammont,1736—1812)、罗广祥(Nicolas-Joseph Raux,1754—1801)、巴茂正(Charles-Joseph Paris,1738—1804)曾经为英国使团充当翻译,并帮助组装英王乔治三世(George Ⅲ,1738—1820)送给中国皇帝的天文仪器。他们的科学和艺术才能,受到马戛尔尼的赞扬。1804年英王乔治三世致嘉庆皇帝的信,也“是由几位一直居留北京的法国旧耶稣会士认真仔细地翻译成中文的”。[注][法]卫青心著、黄庆华译:《法国对华传教政策:清末五口通商和传教自由 1842—1856》上卷,第58、60,14页。当时居住在北京的法国耶稣会士,有梁栋材、巴茂正、贺清泰(Luis Antoine de Poirot,1735—1813)等人。遗憾的是,由于史料缺失,他们中究竟谁参与过翻译已难确考。

2.葡萄牙传教士

目前可以确知的是,葡萄牙遣使会会士刘思永神父(Roderigo/Rodrigo/Rodrigues de Madre de Deus)[注]苏精译作“柔瑞国”,见苏精:《马礼逊与中文印刷出版》,台湾学生书局2000年版,第86页。王宏志认为刘思永(王氏音译为“罗德里戈”)为西班牙籍神父,实误,见王宏志:《马礼逊与“蛮夷的眼睛”》,《东方翻译》2013年第2期。曾为英国东印度公司提供翻译服务。刘思永神父为汤士选(Alexandre de Gouveia,1751—1808)门徒,二人皆谙晓天文。1784年10月,时年23岁的刘思永随同被任命为北京主教的汤士选赴京效力。[注]《广东巡抚孙士毅奏报西洋人士汤士选等情愿进京效力情形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等编:《明清时期澳门问题档案文献汇编》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31—442页。1785年1月,二人抵达北京。[注][法]卫青心著、黄庆华译:《法国对华传教政策:清末五口通商和传教自由 1842—1856》上卷,第58、60,14页。1794年,刘思永因滋事被发回澳门,“转交西洋人堂波尔都雅国管事西洋人安插约束,不得违例听其回国”。[注]刘芳辑、章文钦校:《葡萄牙东波塔档案馆藏清代澳门中文档案汇编》下册,澳门基金会1999年版,第515页。翌年(1795年),刘思永任澳门议事会翻译。1799年,受澳门主教委托,管理圣保禄学院及教会事务。[注]刘芳辑、章文钦校:《葡萄牙东波塔档案馆藏清代澳门中文档案汇编》下册,第515页刘芳注。与葡籍其他传教士,像索德超(Joseph-Bernard d’Almeida,1728—1805)、汤士选等对英国人持仇视态度不同,刘思永与英国东印度公司保持着良好的关系,1802年春即以翻译身份“给委员会以极大帮助”。1808年,英军第二次入侵澳门时,英军司令度路利(William O’brien Drury,也作“嘟嚧唎”)请刘思永做翻译。据度路利自称:英军因“其中无人会讲汉语,故请永同去,代为写字传言”。[注]《刘思永为申明受辱避羞自行离澳事呈蕃官禀》,刘芳辑、章文钦校:《葡萄牙东波塔档案馆藏清代澳门中文档案汇编》下册,第517页。不巧的是,刘思永1809年1月8日在澳门上岸不久,即遭澳葡当局逮捕。经特选委员会营救,两天后,即1月10日,刘思永被释放。澳门总督区华龄嘉(Lucas d’Alvarenga)保证不会再追究,但特选委员会考虑到刘思永神父仍难免受到中国人及葡萄牙人中的反英分子所憎恶,乃决定帮助他前往巴西,为表示感谢,给他1万元作为奖励。[注][美]马士著、区宗华译、林树惠校:《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第3卷,第90页。

3.德国传教士

德国籍传教士郭实猎(Karl Friedrich August Gützlaff,1803—1851)[注]关于Karl Friedrich August Gützlaff的中文名,有郭实猎、郭实腊、郭士立、郭士利、郭甲利、郭施拉、居茨拉夫等多种译法。但据业师黄时鉴先生考证,其本人签名用的是“郭实猎”,见氏著:《东西交流史论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317页注⑩。曾担任英国东印度公司汉文翻译。郭实猎为德国波美拉尼亚(Pommern)人,原属荷兰传教会,1827年1月初抵巴达维亚,嗣后在新加坡、暹罗、马六甲等地活动。1829年,他脱离荷兰传教会,转而效力伦敦传教会。郭实猎极富语言天赋,精通德文、英文和荷兰文,赴亚洲后又学会了中文、马来文、泰文和日文。其中文能力极强,能讲客家话、官话和粤语。在其全部著述中,中文著作最富,至少达65种。[注]伟烈亚力(Alexander Wyle)统计为61种(Alexander Wylie,Memorials of Protestant Missionaries to the Chinese:Giving a List of their Publications and Obituary Notices of the Deceased,Shanghae: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1867,pp.56—63),但黎子鹏认为伟烈亚力的这份统计没有收录《救世主耶稣基督行论之要略传》、《耶稣之来历:由福音译出》、《圣差保罗寄罗马人书》及《耶稣复生传》,见氏著:《先破后立——郭实腊基督教中文小说的书写策略》,收入陶飞亚、杨卫华编:《宗教与历史——汉语文献与中国基督教研究》上册,上海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286—297页。为更像中国人,他为自己取名“郭实猎”,被暹罗来自福建同安的郭姓华侨认作郭氏宗祠族人。[注]Charles Gutzlaff,Journal of Three Voyages along the Coast of China in 1831,1832,&1833,with Notices of Siam,Corea,and the Loo—Choo Islands,second edition,London:Frederick Westley and A.H.Davis,Stationers’ Hall Court,1834,p.105.1832年,他作为东印度公司商船“阿美士德勋爵号”(Lord Amherst)的翻译兼外科医生,对中国沿海各地进行考察,目的是“搜集中国各港口是否有可能开展贸易的情报”。[注]顾长声:《从马礼逊到司徒雷登——来华新教传教士评传》,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3页。从1831年到1838年,他到中国沿海考察至少10次。[注]季压西、陈伟民:《来华外国人与近代不平等条约》,学苑出版社2007年版,第371页。除为英国东印度公司担任翻译外,郭实猎亦为英国私商所倚重。怡和洋行的创始人查顿(William Jardine,1784—1843,也译作“威廉·渣甸”)曾多次敦促所属船长们向郭实猎求教:“你应该随机应变,并同因义士和郭士立(即郭实猎——引者注)先生商量,征求他们的意见。”[注][美]张馨保著、徐梅芬等译:《林钦差与鸦片战争》,福建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8页。因义士(James Innes)是英国鸦片商贩,他在谈到郭实猎的汉语能力带来的帮助时说:“我情愿花1000元钱让郭士立也替我干上三天。”[注]雷雨田主编:《近代来粤传教士评传》,百家出版社2004年版,第126页。

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专权被取消后,英国政府派驻华商务监督管理在华商务,首任驻华商务监督律劳卑勋爵(Lord William John Napier,1786—1834)抵华后,即聘郭实猎为译员。1835年初,罗宾臣(George Best Robinson,1797—1855)继任英国驻华商务监督后,更聘请郭实猎为中文秘书。1842年8月,郭实猎以砵甸乍爵士(Sir Henry Pottinger,1789—1856,清廷译作璞鼎查)的翻译官身份参与了中英《南京条约》的谈判及签订。[注][法]卫青心著、黄庆华译:《法国对华传教政策:清末五口通商和传教自由 1842—1856》上卷,第214页。1843年8月,他接替马儒翰(John Robert Morrison,1814—1843),继任英国驻香港当局的中文秘书,迄至亡卒。

4.华人传教士

英国东印度公司聘请华人传教士为汉文翻译,发生在1792—1794年马戛尔尼使团访华期间。马戛尔尼使团是应英国东印度公司广州商馆特选委员会建议,由英国政府派出,英国东印度公司提供全部财政支出的外交使团。马戛尔尼使团在出使前已清楚中文翻译是“绝对必要的”[注][英]斯当东著、叶笃义译:《英使谒见乾隆纪实》,第19页。,故在30名文职人员中特别设立两名翻译官的职位。由于在英国无法找到合适人选,副使斯当东遍寻欧洲大陆,最后在意大利那不勒斯中国学院(College for Chinese,又称“圣家书院”或“文华书院”)找到两名中国留学生担任翻译。[注]这两位留学生在使团人员的回忆录中被记作Paolo Cho和Jacous Li(又作Jacob Ly,Mr.Plumd),之前他们的名字分别误译为周保罗和李雅各。根据方豪神父考证,他们的原名分别应为柯宗孝(1758—1825)和李自标(1760—1828),见方豪:《方豪六十自定稿》上卷,台湾学生书局1969年版,第382、383页。那不勒斯中国学院由隶属罗马教廷传信部的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Matteo Ripa,1682—1746)于1732年7月创办,旨在培养职业传教士。学院“最初以专收中国留学生为目的”[注]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中卷,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343页。,但“凡有志来远东传教的西人与土耳其人,均可入院。学生由传信部赡养,毕业后授予学位”。从开办至停办,从那不勒斯中国学院肄业的中国留学生共106名。[注]方豪:《同治前欧洲留学史略》,《方豪六十自定稿》上卷,第398、399页。柯宗孝和李自标二人于1773年离开中国,前往那不勒斯学习修道。他们因精通意大利文、拉丁文和中文,被使团聘为汉文翻译。根据马戛尔尼日志记载,使团从欧洲出发时,还有另外两名中国神父Nyan 和Vang获准随船回国。Nyan被有的学者译为“钮先生”[注][英]爱尼斯·安德逊著、费振东译:《英国人眼中的大清王朝》,群言出版社2002年版,第44、46页。,也被误称为安神父[注]戴廷杰:《兼听则明——马戛尔尼使华再探》,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英使马戛尔尼访华档案史料汇编》,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6年版,第131页;[法]佩雷菲特著、王国卿等译:《停滞的帝国——两个世界的撞击》,北京三联书店1993年版,第6页。,实际上其中文名字为严宽仁(1757—1794),福建龙溪人,1777年出国,也是那不勒斯中国学院留学生。Vang即王英(1759—1843),陕西渭南人,与柯宗孝和李自标出国同行的七人中即包括王英。这4人中,至少柯宗孝、李自标和严宽仁3人参与了使团的翻译。柯宗孝和李自标在伦敦时,参与将英王乔治三世致乾隆皇帝的国书译成中文,严宽仁则在船上帮忙翻译和书写文件。[注]George Staunton,An Authentic Account of an Embassy from the King of Great Britain to the Emperor of China,London:W.Bulmer & Co.,1798,Vol.1,p.388.到达澳门后,其他3人下船离开使团,只有李自标“态度十分坚定”地留下。为避免被清廷官员认出,他身着英国军装,改用英国名字,以马戛尔尼扈从人员身份随使团进京。1794年1月,他在使团归国途经澳门时离开,“以后他就换上中国装,到中国西部一个省份的教会里隐居下来,虔诚地做宣传福音工作去了”[注][英]斯当东著、叶笃义译:《英使谒见乾隆纪实》,第526、35页。,迄至1828年亡卒。

综上可见,在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史上,因缺乏中文翻译,长期以来不得不依赖外籍翻译。这是因为在近代早期来华的外国人中,以商人、传教士、旅行家(或冒险家)居多。商人来华是为了攫取商业利益,他们没有长期居留的打算,只欲在短时间内赚取足够的利润后便离去,自然不愿费时费力学习在西人看来极其艰深、掌握不易的中文[注]众多西方人留下了对学习中文之难的描述,具体可参见[英]C.R.博克舍编注、何高济译:《十六世纪中国南部行纪》,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210页;[西班牙]门多萨撰、何高济译:《中华大帝国史》,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111—112页;[意]利玛窦撰、罗渔译:《利玛窦书信集》下卷,台湾光启出版社、辅仁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431页;[意]利玛窦、金尼阁著,何高济等译,何兆武校:《利玛窦中国札记》,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28、29页,等等。,旅行家(或冒险家)更不会来学习中文。惟传教士有学习中文的兴趣,他们清楚只有掌握中文才能顺利传教。担任耶稣会东方全境之视察员兼副主教的意大利人范礼安(Alexandre Valignani,1538—1606)即指出,在华传教“最重要之条件,首重熟悉华语”。[注][法]费赖之著、冯承钧译:《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上卷,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21页。正是遵奉范礼安的指示,罗明坚(Michel Ruggieri,1543—1607)、利玛窦(Matteo Ricci,1552—1610)苦学中文,藉其中文能力,得以顺利进入中国内地,奠定天主教在华传教基业。以至到18世纪,罗马教廷一再嘱咐欧洲传教士要学好汉语。[注][法]卫青心著、黄庆华译:《法国对华传教政策:清末五口通商和传教自由 1842—1856》上卷,第22页。诚如有论者指出的,“传教士一旦学会了汉语,他们所掌握的汉语能力却很少被严格限制在传教事业范围内,他们通过艰辛努力获得的汉语能力发挥出的作用,往往比他们原先设想得要大,适用范围也比他们预期更广阔”。[注]季压西、陈伟民:《来华外国传教士与近代不平等条约》,第226—227页。确然如此。传教士凭藉语言能力,不仅成为中西文化传播者,“传教士得以成就‘文化’交流,实赖彼等本身胸中高度之‘文化’修养。此亦非一般商人及旅行家所能望其项背”[注]黄正谦:《西学东渐之序幕——明末清初耶稣会史新编》,香港中华书局有限公司2010年版,第12页。,而且以翻译身份在中外交涉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亦广为人知。

但是,早期向中国派遣传教士的都是一些欧洲天主教国家,诸如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法国等,奉安立甘宗(Anglicanism)为国教的英国作为新教国家,直到19世纪初才开始向中国派遣传教士,这是它长期缺乏懂汉语人才、在中英交涉依赖外籍翻译的根本原因。英国东印度公司虽在1746年第一次拥有自己的中文翻译洪任辉(James Flint)[注][美]恒慕义著、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清代名人传略》翻译组译:《清代名人传略》上编,青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30页。,但正如斯当东(George Leonard Staunton,1737—1801)所说,他是“例外地学会了中国语文”。[注][英]斯当东著、叶笃义译:《英使谒见乾隆纪实》,第526、35页。自洪任辉后,英国虽然先后又有贝文(Thomas Bevan)、曼宁(Thomas Manning,1772—1840)、小斯当东等通晓中文,但由于各种原因,中文翻译问题仍未得到彻底解决。直到第一位新教传教士马礼逊(Robert Morrison)来华后,这种状况逐渐得以改善。马礼逊学习中文显然是出于弘教目的,却藉其中文能力在1809年2月被聘为广州商馆中文翻译(Chinese Translator)[注][英]艾莉莎·马礼逊编、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海外汉学研究中心翻译组译:《马礼逊回忆录》第1卷,大象出版社2008年版,第133页。,更在1812年被聘为中文秘书(Chinese Secretary),从此直至1834年8月病逝,他几乎参与了期间所有中英交往和交涉。[注]关于马礼逊在华外交活动的详细情况,请详参拙文:《马礼逊在华外交活动述论》,《聊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4期。尤其重要的是,他应广州商馆大班剌佛(John William Roberts)之请,在商馆开设中文班,教授商馆职员学习中文。有论者指出,英国在培养、使用汉语人才方面,“经历了一个从无序到有序、从委任到选拔、从自学到组织系统教学等一系列变化”[注]季压西、陈伟民:《来华外国传教士与近代不平等条约》,第349页。,而中文班实为“组织系统教学”之嚆矢。中文班的开设从1810年夏季开始,至1834年广州商馆被撤销,除却不在商馆的时间外,马礼逊在商馆的中文教学工作累计达19年之久,先后有23名学员在中文班学习。[注]苏珊·里德·斯蒂夫勒统计为19人,见Susan Reed Stifler,“The Language Students of the East India Company’s Canton Factory” ,Journal of the North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Vol.69(1938),p.80.但这一数字既不包括第一班的两名外人,也不包括商馆医生皮尔逊(Alexander Pearson)和茶叶检查员鲍尔(Samuel Ball),如果全部计算在内,参加过中文班的学员历年合计共有23人。1816年阿美士德使团(The Ahmerst Embassy)访华时,担任使团中文翻译者已全部为英国人。[注]阿美士德使团成员名单中有4人被列为“Chinese Secretaries”(“中文秘书”):“Mesrs,Toone,Davis,Morrison,and Manning,Chinese Secretaries”(George Thomas Staunton,Notes of Proceedings and Occurrences during the British Embassy to Pekin in 1816,in Britain and the China Trade 1635—1842,selected by Patrick Tuck,Vol.10,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0,p.51),相应地,在中方文献中则列名为“译生米斯端、译生米斯迪惠氏、译生米斯玛礼逊、译生米斯万宁”[见故宫博物院辑:《清代外交史料:嘉庆朝》(全),成文出版社1968年版,第523页]。“端”即Francis Toone,“迪惠氏”即John Francis Davis(现通译为“德庇时”),“玛礼逊”即马礼逊,万宁即曼宁(Thomas Manning)。其中,“端”和德庇时为马礼逊中文班学生。据英人苏珊·里德·斯蒂夫勒研究,商馆外科医生皮尔逊除担任使节团医生,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即使节团的中文翻译,见Susan Reed Stifler,“The Language Students of the East India Company’s Canton Factory” ,Journal of the North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Vol.69(1938),p.65.当然,中文班学生中汉学成就最高者,非德庇时(John Francis Davis,1795—1890)莫属,其留下的大量汉学译著对英国人中国观产生了深远影响,连一向对德庇时中文水平颇有微词的辜鸿铭也不得不承认:“直到今天,仍能发现绝大多数英国人对于中国的知识,是受到他关于中国著作的影响。”[注]辜鸿铭著,黄兴涛、宋小庆译:《中国人的精神》,海南出版社1996年版,第134页。

可以说,英国东印度公司到此时才算彻底解决中文翻译问题。然而,随着1834年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专权被取消,英国政府派遣驻华商务监督代替东印度公司的大班,管理对华贸易,中英关系开始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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