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风雅,自带风华

2018-03-21 06:55
哲思 2018年1期
关键词:风雅百花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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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总有风雅在,古人以花为馍,以露为饮,以叶为信,蘸墨即为诗,挥袖即为画。光阴弦上,流水抚琴,如同心中的一阙词,一声韵,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冯炜莹在文字里,临帖,访幽,折香,烹茶,读线装书,念旧时人,于俗常外,守得一份旧时风雅,氤氲出如兰气质和高洁风格。心有风雅者,人生自带风华。

——苏梦得

去选字帖,只选线装,封面是竹编厚实的绿,如古时闺秀捧在心头的诗词戏本子,左侧由上往下,白底黑框,一行飘逸古法的字迹,简单干净,风流俊逸。取了竖行白宣纸,儿时爷爷教过的毛笔字早就忘了,只好拿签字笔来描摹,一笔一画,横折竖弯钩,极其认真,但还是写不好,参差不齐,张牙舞爪,没有一丝一毫爷爷的风雅。

爷爷是从旧时走来的人,所以十分风雅。从前,他每日下午都会坐在靠窗的位置弹许久的琴,或是下棋,或是听曲儿,或是练书法,侍弄花草,藏紫砂壶以烹茶,以素手筑红木柜子,柜子到如今还在家里,历经十载,拉开来,吱呀一声,仿佛拉开了光阴的门,让人以为正生活在明代百花深巷。

那时的我,却如何也不愿意耐着性子往深了学,往深处体会,只愿以手拨弄几番琴弦,棋子只认得领帅的那颗,偷摘爷爷种植的花草,或是胡乱写字,将一张张白纸染得面目全非才肯罢休。

处处触风雅,处处无风雅。我就是这等俗常人。

初长成时,随人到了琴房,访了古筝,听它叮咚如清泉声,被纤纤玉指轻弹出,心顿时明朗。后来每回都来,借筝拨弄,不成曲儿也罢,就是如此静坐消磨光阴,或是听他人弹奏,那些苍凉与黯然竟也消散。由此,我方知旧时风雅的魅力,亦由此,爱上这古意风雅。

见如今有人住山中小屋,筑蜂房,养玫瑰,傍山作画,临窗弹琴,甚至素手调胭脂红妆,挽云鬓凤钗对镜贴花黄,一笑倾城,尽是淡然与素雅,完全脱尘的气质。这世间若有仙子,定是这般模样,身居百花深处。

我心羡这风雅,却暂不能住山中。但可以晨起揽镜,慵懒梳妆。发间簪莹白的花两朵,流苏垂至两耳,披淡黄刺绣大袖衫,穿素白的襦裙,踩一双绣花鞋,缓缓行于古意山房的石板路,鞋与地面“嗒嗒嗒”的摩擦声尤其悦耳,既清脆,又有历史的厚重文雅感。

行过木桥,转过回廊,脚下不慎一滑,踏入了雨后的小水洼中,湿了襦裙与鞋面,正懊恼,忽而身后有稚嫩的童声:“嘿,美人姐姐。”回眸看,一尺处他仰着干净的脸,以清澈的眼望着我。轻笑,心像被落花毛茸茸地蹭了几下。

古屋里,一案一几,青瓷花纹茶盏,笔墨纸砚,弦已断的古琴仍泛着光,推开木窗是水流,往上是小桥,有人经过,站定桥中,伊人宛在水中央。友人忽而叹一句,古时的人会不会感到寂寞无聊呢?

该不会吧?古人生性最有趣,又最得闲来行趣事了。晨起理花,午窗剪茶,澄心静坐,泛舟观山,听琴浣花,焚香画灯,闲敲棋子,益友清谈,斜倚月色,哪一种不比今人有趣得多,闲雅得多?

反正我是好生羡慕古人的。连愁绪,都是枝头丁香结,连落花,都想要缓缓扫。黄昏是日色欲尽花含烟的模样,夜色是清清透透的白月光,低头是针针绣好的相思意,幽梦托鸟衔,知秋因虫声。

旧时多风雅,腕间是凉白的玉,是古朴的银器,莲步轻移,衣物有檀木香气,发间琳琅,读的是诗,说的是琴,踏的是雪,寻的是梅,送的是荷包是书信,是一寸相思一尺清欢。这样的风雅,不是东施效颦的附庸,不过是心有溪流,涤了烦,除了尘,任香气四溢的灵魂籽自由生长,开出风雅花瓣千万朵。

可惜我曾错过风雅。一年前去游览古镇,沿着小溪流踱进一家诗意散漫的店中,桌上是油纸伞,筒子里是折扇,墙面上挂着旗袍。捧起一件细细端详,小心抚摸,立体的手工刺绣感,一针一线缝制的细腻与粗糙皆有,有些刺手,却很是温柔,像岁月柔软的触角。旗袍暗白,由衣襟至裙摆绣墨枝一枚,开几朵粉紫的花,蝶儿翩跹,很清雅纯净的美。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买下来,心想着该是没有机会穿出门。如今添了一件红木梳妆盒,添了一对发梳,一对耳饰,发梳有银白的枝叶,中央簪着浅粉的樱,耳饰是振翅欲飞的蝴蝶,忽而就想起那件旗袍与它们相得益彰,再回去找,已是找不见了。

也不会怨。我想我当初与风雅的缘尚未深,所以轻易便错过。既然留不住,便把风雅藏在心中罢了。心有风雅,终会再遇见风雅。

风雅是慢慢养起来的。要李白的酒,要陶渊明的花,要伯牙的琴,要纳兰的茶,慢慢地煮、酿、弹、饮,让它缓缓浸入心头,润得眉目清明,顾盼生辉。旧时人的风雅,无论制衣、吃食,还是梳妆,皆自己亲手制,不仅修身养性,往往还自有一番闲适的味道。

清代《影梅庵忆语》里,曾提及董小宛制作的一种鲜花糖露:“酿饴为露,和以盐梅,凡有色香花蕊,皆于初放时采渍之,经年香味、颜色不变,红鲜如摘。而花汁融液露中,入口喷鼻,奇香异艳,非复恒有。”不禁心向往之。而《小窗幽记》有句:“云林性嗜茶,在惠山中,用核桃,松子肉和白糖,成小块,如石子,置茶中,出以啖客,名曰清泉白石。”只单单看文字,便想要来一份儿,古人一定是吃了这些,才如此风清月朗,如此娴雅。我亦想要这份风雅,在这样的俗世里,方能生活得稍许珍贵与特别,饱满而丰盈。

想起我曾写要亲自养花露倒入茶中饮,茶命名为清露,无人同饮便孤啜,还要做凝了百花花瓣、染了百花香却清似露水的糕点,本是随心妄想,不想竟与古人稍稍有异曲同工之处,当真是沾了一番他们的雅气,假装自己也算半个风雅之人。

愿静养风雅,任花住眉心,行白堤烟柳处,龟游莲叶上,宿芦花里。棹舟归,逐流水,捎一封江南信在案,磨一方墨,也磨一方自我,取诗卷咽之,影度回廊,金樽盛绿蚁,燃红泥小火炉,到月华收,折香时,故人一定如约而至。

友人来探访,见我妆台上搁着雕刻古文的梳妆盒,开启,发簪绢花一对对,案上一叠宣纸,由上及下,颠来倒去写了一行小字:“提相思点灯火,坐捞水中月,行花深深处,忆江畔少年人。忆江畔少年人,行花深深处,坐捞水中月,提相思点灯火。”

她打趣道,这是什么?莫不是打算当个古人了?我笑,我附庸风雅,写相思,备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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