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镇》中的方言俗语与乡土叙事

2018-05-14 16:31许贤
宁波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8年2期

许贤

摘 要: 《蛊镇》中有大量的贵州方言俗语来书写当下乡村社会的变迁,其情节内容具有显著的乡土叙事功能。《蛊镇》中的方言俗语再现了贵州农村的乡土风情、塑造人物的性格特征、深化作品主题。本文旨在分析出这些方言俗语的运用与乡土叙事的关系,探寻作者对民族文化之根的追寻与反省。

关键词: 《蛊镇》; 方言俗语; 乡土叙事

中图分类号: I207.42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1-2153(2018)02-0073-04

肖江虹是贵州省青年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07年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在《山花》、《当代》、《钟山》、《人民文学》等发表文学作品一万余字,曾获小说选刊年度奖、贵州省政府文艺奖、人民文学奖等。2013年《人民文学》第6期刊载了肖江虹的中篇小说《蛊镇》,评论界认为这是肖江虹迄今为止最见功力的作品,有“沈从文的笔调之风”,并荣获2013年度人民文学奖“中篇小说优秀奖”。肖江虹以鲜明的写作立场和态度,始终偏向生活中的弱势群体,用语言挖掘独特的细节,将家乡的传统文化深入到作品中去。

语言和文学的关系十分密切,语言是一部作品的重要载体,同时也体现一个作家的创作风格。作家的语言特色与出生地域有一定关系。肖江虹的《蛊镇》讲述在城镇化的背景中,年轻男女纷纷进城,只留下老弱妇孺守护着乡村,蛊镇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放蛊之术,因后继无人,最终失传。《蛊镇》不仅仅是表现在城镇包围的乡村所面临的衰落,还体现乡村衰败之外,村民们温情坚守的决心。《蛊镇》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贵州方言的运用,通俗易懂、言简幽默,作者描写出贵州的地域风光和风土人情,使其具有浓厚的乡土特征,这也成为肖江虹作品的一個显著特点。可见,方言俗语在《蛊镇》中的叙述功能对其乡土特征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

一、方言俗语再现贵州农村的乡土风情

《蛊镇》中通过当地的方言俗语勾勒出一幅幅美丽的风景画。贵州自古就是一个多山多水之地,谚语道“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1]59。蛊镇“四面环山。进进出出就靠一个豁口,豁口有个名字,叫作一线天”。[2]12在柳七爷的“蛊镇志”写到,选择这样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安家,是为了躲避战乱。细崽和王昌林上山找脆蛇,“山道孤零零缠绕在山腰,谷底偶尔刮来一阵风,在山路上扬起漫天的尘土”[2]36,王昌林因上了年纪体力不支悬在了“坎坎上”,可见贵州山势又高又陡。蛊镇多山多植被,物种丰富,山顶上面都是“矮矬矬的灌木丛”,“雨后的蛊镇生机勃勃,到处都泛着墨绿”[2]10。蛊镇地理位置偏僻,仿佛与世隔绝,弯弯曲曲的山路通往乡上,细崽说“买根棒棒糖就得吭哧吭哧走上六七里地”[2]22。肖江虹使用大量的俗语描写蛊镇的地理环境,使贵州自然风光变得更加立体,犹如展开了一幅极具贵州地域特色的风景图。

肖江虹在描写地方风俗时,也用了方言俗语,这样的叙事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民俗文化是特定区域的人们长期形成的一种文化模式,承载着一个族群共同的文化气质、性格心理和价值取向,呈现了一个地方独特的历史地理风貌”。[3]129在蛊镇,字辈的喊法是很有讲究的。“年纪再大也是白搭,就算穿开裆裤的嫩娃,只要辈分上去了,你也得按规矩毕恭毕敬喊”[2]4。八十多岁的王昌林,依然恭恭敬敬的喊六岁的细崽“幺公”,细崽小小年纪自称“老子”,他们之间的对话,时常是老的低三下四,小的趾高气扬,并且小的时常开黄腔,这种独特的交流方式,除了滑稽可笑之外,也体现出村民对当地风俗的严格遵守。“六”是一个极好的数字:六种毒草、六种毒虫、做寿六十六岁、每年六月六敬蛊神等,凡事离不开“六”,这个数字在蛊镇无处不在。

蛊镇的人,一直都信奉蛊神,后因脆蛇的大量出现,王昌林怀疑是不是神灵在提醒什么,最后他归责于每年的蛊蹈节办得太过敷衍,“这几年的蛊蹈节让他窝火,每次节气来临,个个都叹气,还说什么人都走光了,搞给谁看啊?老得都要入土了。谁还有这个闲心啊?”[2]41《蛊镇》中,有些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家乡,村民心性淳朴、老实憨厚,伦理和道德任凭外在的衰败,从来不会做一丝的退让。

《蛊镇》中贵州淳朴的民生风情都是用方言俗语来表达,勾勒出一幅具有浓厚贵州特色的风情图。丁帆指出,风情图的特异性“在于它带有人事与地域风格的内涵,是地域背景下的生活场景、生活方式、文化习俗、民族情感及人的性格的呈现和外露”[4]24。在蛊镇,虽然逐渐变得萧瑟,但是村民们像家人一样相互扶持。因为柳七爷的死,细崽有了一个“安逸的活路”,每天都要去敲各家各户的门,来确认各家的情况。一次细崽拍王昌林的门,没反应,于是细崽“腾地跳回院子里,细崽扯着嗓子喊:‘孙儿,你狗日的是不是断气了?”[2]10看着王昌林躺在竹椅上面没反应,细崽“吓憨了,不敢出声”[2]10。原来王昌林只是睡着了,细崽常常仗着自己的字辈高开黄腔,语言粗俗,但是也透露出一个六岁小孩对八十岁老人的关心,无论是去敲门,还是陪王昌林上山,寻找蛊物,这些都透露出一丝丝温情。瘸腿王木匠因为是村里力气最大的人,家里有重活,他都愿意帮忙,帮忙做东西也不计较报酬。细崽死后,因为高举的双手棺盖盖不上,王木匠二话不说连夜给他重新做了棺盖。

城镇化的浪潮不断地吞噬着蛊镇,依然坚守在这片土地上的村民,相互扶持,相互温暖,乡村衰败的背后留下了一丝丝温暖与感动。

二、方言俗语塑造人物的性格特征

《蛊镇》中大量的方言俗语,凸显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尤其是一直坚守在这片土地上的老人和妇女。作为一个蛊师,王昌林对于无人继承的现状,依然没有放弃,他一直劝说细崽学习这门手艺,不让制蛊失传,还带着细崽上山寻找蛊物。这位八十岁的老人,心怀信仰,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富含哲理。王昌林一直抱有“上山还有机会,不上山就永远没有机会了”[2]13的决心。关于制蛊,王昌林认为“制蛊这门活,关键的功夫是寻找蛊物的本领”[2]14,凡事要看真本领,从不投机取巧。王昌林与细崽之间的对话,也体现出这位老人的平和慈祥以及对细崽的关爱,“‘怪了,幺公,淡去了呢!王昌林惊讶着说。挥手隔开王昌林的手,细崽愤愤说:‘管老子的,多管闲事。”[2]6最后细崽也是在王昌林制作的幻蛊中,幸福离世。这一对老小的对话,粗俗中带有可爱,还原了一个最真实、最自由的乡村。柳七爷也是蛊镇的坚守者之一,他在寨中的晒谷场讲古,以前是围得水泄不通,但现在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面对如此惨淡的光景,他说“冷火丘烟的,没兴致,以前堆得密密匝匝的时候,我哪个时候讲错过?”[2]7他在死前完成了“蛊镇志”,就算面临着乡村逐渐走向衰败的状况,也阻挡不住他对“根”的追寻,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