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观澜版画村

2018-10-18 07:01梁永安
莫愁 2018年29期
关键词:麦金拓印工坊

文/梁永安

多次到深圳,我总是穿行在高楼大厦间。一千多万人的大城市,看不尽的是霓虹闪烁。这次旅行大不同,闹市一眼也没看,倒是走了三个村:南岭村、大芬村、版画村。

版画村在深圳城区北面的观澜镇,原来是著名的客家人聚落。十多年前,政府出钱购买了这个古村,挂上“中国观澜版画原创产业基地”的牌子,经过一番打理,这里变成了世界各地版画艺术家的聚集地。走进版画村,一个个粉墙黛瓦的老院落改建为画家的工作室,气氛淡然又热火。唯一的新建筑,是村头的版画工坊,里面有木版、铜版、石版、丝网四个拓印中心,印的都是驻村艺术家的原作。在石版工艺区仔细看,石版摸上去像婴儿的皮肤,细腻光滑。正在拓印的艺术家说,每块石版要好几万元,是从德国小镇松尔霍芬运来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石版画石料。

同行的版画村领导介绍,所有的版画艺术家来到这里都是包吃包住,提供一切创作条件。村里的收获,是得到艺术家作品的30%。这能

不能平衡版画村的支出,就不好细问了。版画村不是一笔微观经济的小账,还要从城市文化积累的大局长远打算,价值是毋庸置疑的。

走在版画村,心情有些惭愧,感觉每一条巷道都是一条分界线,划分出人生的纯与杂。现代社会的基础是专业分工,专业化是每个人的立身之本。画家往往是最有童心、精神最专注的人。他们把一生投入线条、色彩、构图中,每一天都躬身创意中。世界上有很多喜爱艺术的人,但真正能够将喜爱升华为创作,将艺术变成生活方式的人,却少而又少。不少人感觉自己很艺术,实际上离得很远。真正具有艺术灵魂的人,无论世风朝哪儿吹,都绝对不会离开艺术,一定会把它当作生存的根本。莫奈说“我像小鸟鸣叫一样作画”,说的就是这样的生活。看着这些纯真的版画家,我在这深深的熏染中,也强烈感到自身缺乏的艺术纯度。

很想和版画家们聊聊,特别想知道他们有没有时间的压力。版画工坊不同于画家自己的画室,工业化的流程有无形的催赶,等待艺术家及时拿出作品来。这是艺术的大敌,低质的作品大部分都是被时间压迫出来的。凡是“赶工期”的作品,都显得紧张而单薄,而拥有时间自由的作品,大多看上去舒展从容。1889年,哈佛大学的“正门”约翰斯顿门开工,设计师是新乔治亚风格的领军人物查尔斯?麦金。一座简朴的红砖大门,在麦金手里精雕细刻,每一块砖都要与大门里面的老建筑风格统一。这样的“慢艺术”不但工期漫长,而且还不断突破造价。学校董事会不得不询问为什么要多费一倍的钱,麦金冷冷地说:“我造的不是2万美元的预算,而是一座艺术的门。”董事会的诸位大佬虽然不大懂艺术,可一听这话,一致同意批准加钱,耐心等待麦金的创作。这样的佳话世上不多,在越来越产业化的文化潮流中,艺术家的自由也是有限的。

刚进版画村,一个个红灯笼就映入眼帘。版画村的红灯笼格外显眼,每个灯笼上都写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民主”“自由”“公正”“法制”……门无论大小,都挂着一对。当我走出小巷,在村口回头一望,蓦然发现眼前的景象竟是一幅大历史的刻画,犹如充满隐喻的大地艺术,这就是我们的时代啊!红红的灯笼给了版画村浓浓的现实色彩,而那艺术的独立与自主,也因此获得乌托邦的张力。(作者系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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