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兰《孺子歌图》的副文本研究

2018-10-24 02:03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8年12期
关键词:孺子德兰童谣

孙 丽

徐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一、引言

清末传教士何德兰(Isaac Taylor Headland),所编译的《孺子歌图》(Chinese Mother Goose Rhymes)收录当时北京地区童谣近152首,主题涵盖:昆虫、动物、人物、儿童、食物等许多中英文童谣相通之处。中英双语排版,语言精炼、用词浅易、讲究押韵、富有趣味性、生活性、音乐性和艺术性。

《孺子歌图》不仅重视译文翻译的质量和可读性,还特别重视副文本(paratext)的作用。“副文本”(paratext)概念最早由法国著名叙事学理论家杰拉德·热奈特(Gérard Genette)于 20世纪 70年代提出,他认为副文本是“在正文本和读者之间起着协调作用的、用于展示作品的一切言语和非言语的材料。”[1]热奈特进而研究副文本的类型,把文本内部所涵盖的信息定义为内副文本,包括诸如:封面、标题、序、跋、注释、出版信息、插画、题词等;把出版书籍外部所呈现的信息如:译者访谈、翻译笔记、评论等定义为外副文本。

二、《孺子歌图》何德兰译本的副文本

何德兰重视译本副文本的设计,能将中国书法、美术、建筑、语言等艺术之美自然而完美地融入译本中,源于其当时在中国的特殊经历和身份地位。据马祖毅、任荣珍研究可知,“何德兰光绪十四年(1888年)来华,任北京汇文书院文科和神科教习,对中国美术颇有研究”。[2]杨凤军在其《论童瑶的语言特征及其英译》一文中,对何德兰略作介绍:“提到何德兰‘亲眼目睹了清朝的全部最后岁月’,‘他留华既久,又与上层社会多所接触’,而他的夫人又‘一直是慈禧太后的母亲、隆裕皇后的妹妹以及北京许多格格福晋和贵妇的家庭医生’等等,足见他身份地位和经历的特殊”。[3]何德兰编撰了大量有关晚清宫廷、儿童、百姓的著作,以一个外国传教士的独特视角,审视中国晚清宫廷,多角度记录和再现中国儿童生活的方方面面,每部著作中,还收录大量原版照片,具有很高的历史研究价值,实属难能可贵。何德兰主要著作有:1900年《孺子歌图》、1901年《中国儿童》(The Chinese boy and girl,1901)、1933年《中国童谣》(Chinese Rhymes for Children,1933),这三部著作以儿童为主,介绍了清末时期中国儿童生活的各个方面:儿歌、游戏、玩具、杂耍、童话等、十分详细具体,书中含插图、照片百余幅,对研究传统儿童游戏有重要参考价值。1902年《中国英雄》、1903年《中国小兄弟》、1909年《晚清宫廷见闻录》(Court Life in China,1909)、1912年《中国的新时代》、1914年《中国百姓生活》。

何德兰精心设计译本的副文本,从封面、标题、序言、插画、到字体、排版,事无巨细、独具匠心。例如,他把源语童谣字体设为书法体小楷、给每页加边框、为每首童谣搭配应景的老北京照片、还增加童谣曲谱、美术艺术排版等,这些用心设计的副文本能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北京童谣的内容和形式,既有利于译文的“传神达意”,又营造了良好的交际语境。作者带领我们穿越时空,还原晚清宫廷或百姓家孩童的日常生活情景,让读者真真切切体会到当时三世同堂、老少相依、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生活场景,给读者带来全新的阅读历史体验。

本研究试图从《孺子歌图》的内副文本——封面、标题、序言、插画和字体五个方面进行简述,总结何德兰《孺子歌图》英译本对于典籍童谣英译在副文本方面值得借鉴之处。

《孺子歌图》的封面设计文字和图形层次分明,书名凸显。底图类似中国古代《百子图》:只见松树下,假山旁,三十二个孩童有的玩老鹰捉小鸡、有的捉迷藏、有的拉单杠、有的放风筝,追逐嬉闹,朝气蓬勃。封面正中间手写楷体“孺子歌图”四个大字,在浅橘色色块中隐约可见。在减弱原图各种色彩的对比力度后,底图整体色彩处理成柔和的适合儿童读物所需的橘红色。底图“孺子歌图”四字上层,赫然印有其英文书名:CHINESE MOTHER GOOSE RHYMES,四个单词竖排、封面居中、醒目大气。英文书名上方印有英文“本世纪最令人着迷的童瑶”:The Most Fascinating Moth-er Goose Book of The Century字样;书名下方印有“一百五十多首童瑶和照片,近一百六十多页内容”:Over 160 pages Nearly 150 Rhymes Over 150 Pictures字样。书的封面设计都是为内容和风格服务的,正如何德兰编译此书的本意,向西方世界、尤其是西方儿童介绍中国文化、介绍中国儿童童年的所见所闻所思,如此中西合璧的封面设计,仿佛一扇通往神秘东方之国的大门,让西方读者忍不住推门而入,一探究竟。

译本序言言简意赅,介绍了所收录中国童谣的地域和遴选规模、童瑶的主题、翻译目的等。何德兰在《孺子歌图》的序言里明确指出:对《孺子歌图》所收录的中文童谣的翻译,在尽可能再现原作的基础上,主要关注以英语为母语的儿童的喜好,运用口语对话的语式,追求文词圆润自然,翻译目标语小读者所喜闻乐见的中文童谣。通过童谣的写实功能,以清末中国儿童的生活经历为原型,用童谣语言来反映当时中国儿童内心或眼中的世界,向英语国家的儿童介绍中国儿童的生活和所思所想所行,同时起到向世界弘扬中国文化的历史作用。

《孺子歌图》的排版独具匠心,每一页的文字和照片都排版在特定的边框里面。边框为故宫建筑琉璃瓦庑殿立面图样:庑殿式顶,檐下为仿木结构的椽、檩、斗栱。檐两边由两根柱子支撑,柱子上下各饰有一大一小两条蟠龙——柱底升龙作昂首腾跃状,柱顶坐龙前爪作环抱状,后爪分撅海水,龙身环曲,微风凛然。两端戗脊类似其它庑殿顶,饰有陶质蹲兽样装饰,极具故宫古建筑特色。这样一个方方正正、古色古香的庑殿立面图边框,将每首童瑶的原文、译文、照片圄于其中——有屋、有人、有故事,意喻《孺子歌图》讲述的是真实的老北京人日常生活的点滴,给读者最生动、直观的诠释。何德兰在板式设计上充分发挥其美术艺术天赋,将边框、文字、插图等视觉元素进行有机的排列组合,使读者在阅读《孺子歌图》时感受到强烈的艺术和文字所带来的冲击感、次序感与节奏感,这些是阅读中难得的愉悦,得利于艺术排版所创造出的强烈的视觉感染力。

为每一首童谣匹配与童谣内容相关的老照片,是译本注重副文本的另一个重要表现。原书为厚重道林纸精印,配以原版银盐照,照片与童谣内容相得益彰,品相精致完美。照片有头顶旗头、脚踏花盆底鞋的满洲贵族妇女和老人一起看护小孩的场景,嘴里念着:“小宝贝冰糖加梅桂,小贝宝桂花加小枣”;有平头百姓家,老人和孩子席地而坐,嘴里念叨:“羊肉包子沾醋茶,吃完了撒娇儿”,互相逗趣的场景;有描写少年性急“清晨早起去赶集,错穿了绿布裤,倒骑着一头驴”的有趣场景;有高大威猛的父亲,教儿子张弓射箭的场景;有俩幼童,各自骑着一根竹竿,嘴里哼着:“我骑蛟龙水上游”的场景等等,照片在童谣中能先入为主把你领进一个特定的环境,带你穿越时空,来到清末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北京胡同、四合院、街道里曾经有过的鲜活的故事,原汁原味的北京闲话、真切的北京胡同里的生活,历历在目。

一首首老北京童谣,是里巷里、天井架下的童年歌声。童谣配以朴实、亲切的照片,勾勒出一幅幅童年无忌、少年无忧、老少同乐的原生态老北京人的日常生活图画,平凡而感人。一张张清晰的照片,从多个角度记录了晚清儿童成长过程中的种种趣事,将儿童天真、淳朴的天性真实地再现在读者面前,带领读者重温孩提时代的天真与烂漫,回味孩提时代的幸福和快乐。152首童谣,150多张照片,折射出了历史悠久的东方文明的特质,是研究中国童谣历史的重要文献。

《孺子歌图》所收录的中文童谣字体为书法体——手写体小字楷书。苏东坡曾经说:“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余”。[4]《孺子歌图》中文小楷字体方正挺拔、隽秀飘逸、结构宽松、温润尔雅。虽执笔者不详,以何德兰在晚清宫廷的显赫地位,以及其与上层人物的密切关系可以推断,执笔者的楷书造诣不浅,想必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何德兰编译北京童谣,中文采用手写体小楷具有鲜明的中华民族特色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以及独到的个性魅力。在很多外国人眼里,中国古代书法很大程度上就是一幅画、一件艺术品,他们可能不明白书法文字的传情达意,但他们更愿意品读和欣赏书法的动态美、结构美和形式美。译本中文均为繁体字,但是很多繁体字笔画已经简化了许多,有利于降低英语儿童读者文字识辨的难度。译者注重给儿童读者呈现最真实的中国童谣语言全貌,实现语言和文化良好交际的初衷。

源语和译语童谣的排式(即正文的字序和行序的排列方式)在结构和形式上也凸显副文本特色。中文童谣无标题、无标点符号,按照我国传统书籍汉字书写习惯,采用直排方式:即字序自上而下、行序自右而左,以行断句,其义自见。其译文英文排版采用现代书籍常用排版方式——横排,横排的字序自左而右,行序是自上而下,根据意群、音韵等元素,行与行的设定灵活多变,顺势而为。横排形式适宜人类眼睛的生理结构,便于阅读。译者为每首童谣添加了英文标题,标题为大写字母,主题凸显。有横排也有竖排,有的位于照片或中文童谣两侧留白处;有的平铺在译文首行居中;有的字母排列呈阶梯状,与照片和中文完美搭配。译文以意群断行,或长或短,行的长短还受韵脚的影响,一般多采用压尾韵的方式收行。值得一提的是,每篇译文正文的首字母采用图形化了的趣味字母,首字母下沉,可谓“画中有字,字中有画”。例如:书中第二篇童谣《小脚儿娘爱吃糖》译文的第一句英语为:The small-footed girl,首字母T变形成有鼻子有眼的趣味字母“T”形人头;又如书中所录童谣第三篇《高高山上一棵蔴》,译文首行为:On the top of a mountain,单词“on”设计成趣味字母和图形组合。

如图所示:高高山、山上一棵高耸的蔴,大大的“O”字圈出山顶的“蔴”,生动形象地阐释了童谣的主题,描绘出一幅童趣盎然的图画。字母化了的图形有树丫、板凳、蜗牛、小孩的裤子等,都是孩子日常熟悉的事物,充满童真童趣。译本中英文童谣排版考究、兼具形式和结构美感,为了英语小读者能更好地理解北京童谣,为了达到最佳的交际效果,如此细心的设计,足见译者的良苦用心。

三、结语

《孺子歌图》英译本的副文本内容丰富、图文并茂,从封面、字体、排版、插图、到页面装饰极具美术之能事。中文的书法体和英文的印刷体中西合璧,遥相呼应;而图片本身就具备叙事抒情、表情达意之功效。精心的设计和排版,使译本的源语、译语、插图完美结合、相得益彰。何德兰充分发挥自己的智慧、情感和想象力,将各种文字、图形、照片按照视觉美感和内容上的逻辑统一起来,使《孺子歌图》的编译形成一个兼具有视觉魅力和文化内涵的整体。翻译学者Kovala指出副文本在翻译中的重要性在于“它在文本和读者之间发挥特殊的沟通作用,并可能影响读者的阅读和作品接受。”[5]因此,副文本在构建译本意义内涵方面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是原文再生的重要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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