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者之歌

谭仲池

当我含着眼泪

颤抖着手中的笔

在稿纸上写下：奋斗者之歌

我的眼前出现钟扬魁梧的身影

此刻

我听到了四千万颗种子的哭泣声

我听到了十六载风雨岁月的诉说

我听到了山鹰和牧民们深情的呼唤

我们深深敬仰和爱戴的索朗顿珠

上海滩涂“复活”的红树林

复旦大学实验室的明亮燈光

故乡湖南邵阳的田园石桥小路

独居武汉白发父母的殷殷凝望

更有妻儿朝夕的牵挂和思念

怎能相信 一瞬间

钟扬呵 你竟走向生命的远方

我知道你没有离开

你不息地奔波寻觅

有时一天乘车颠簸七八百公里

还有滚石砸中你的车

只因在荒原迷路缺水缺粮

一粒种子可以改变世界

一粒种子可以造福万千苍生

原来你们的人生

都属于科学 属于国家

属于对人类生存的庄严承诺

钟扬 你是种子 更是播种者

只因为你懂得种子深蕴的拯世基因

你才冒险攀登上六千两百米

去珠峰采集人类海拔最高的种子植物

在冰川退化后的岩石缝里

美丽诱人的“鼠曲雪兔子”跃然眼前

从蒲公英香柏巨柏红景天独一味

到垫状点地梅 纳木错鱼腥藻

无数神奇而珍贵的种子

都在构建你梦中的植物宝殿

钟扬 你说得真好

人不是因为伟大才善梦

而是因为善梦才伟大

故你用诗句告诉追梦者

世上多少玲珑的花儿 出没于雕梁画栋

唯有那骄傲的藏波罗花在高山砾石间绽放

钟扬 你就是高山绽放的藏波罗花

总为一个遥远的期许在默默播种

总为一个心中的善梦在奋斗不息

因此你还有一个“天路计划”

就是要将时代的种子

播进藏族学生的心中

你说“我戒得了酒，戒不了去西藏”

病倒了 还在病床前深情指导学生

于是 西藏有了第一个生态学博士点

有了第一位植物学博士

有了西藏大学生态学科入选国家“双一流”

有了西藏自己的种子资源库

有了第一批学科带头人

有了你最爱的学生“种子”

是啊 那一条条奔泻的银链之河

那一座座白雪皑皑的触天巅峰

那一片片让人心驰神往的绿色草原

那一道道如诗如画的天边彩虹

都在对钟扬致敬礼赞

还有他脖子上飘飞的神圣哈达

钟扬满怀着对祖国人民的热爱

用意志的翅膀托着梦想穿越时空

他要用植物种子播种未来

去葱郁属于将来八十年到一百二十年的雄伟诗篇

也许几百年后这些种子生根发芽

又将有多少令人惊叹的生命景观出现

这就是钟扬的大德胸襟

赤子情怀 纯粹人格

先锋者的诗意人生追求

也是这位伟大的中国植物学家

对双胞胎儿子曾约定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对自己父母妻子最真诚的报答和感恩

钟扬 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虽然你的生命定格在五十三岁的年轮

但那只是一个物种要拓宽其疆域

必须迎接的险恶挑战

那只是先锋者牺牲个体优势

去拯救整个群体乃至物种新生的血红涅槃

钟扬 你在自己痛风时就说过：

我痛风一个是痛 一个是来去如风

你还曾默默地对岁月倾诉

任何生命都有其结束的一天

但我毫不畏惧

你就是这样用高原植物赋予的坚强品格

在世界屋脊书写圣洁的初心

这一切都是“种子”内心世界最光明的表达

这一切都是写在种子播撒的大地上的誓言

这一切都是回响你探索征途的沉重足音

这一切都是化作你滴水穿石的铿锵金声

这一切都是镌刻在祖国山河肌理上的瑰丽文身

这一切都是新的时代万紫千红的一朵鲜艳标记

钟扬 你以奋斗者的姿态告诉世界

中华民族复兴的澎湃力量

就是从这亿万“种子”的心中奔涌而来……

原载《人民日报》2018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