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门前有条河

文／董青春

老家门前有条河，乡亲们平时称为废黄河、古黄河，有时也称作中山河。

中学时，从相关资料上才了解到这条河的历史。公元1855年清明节后，黄河水暴涨，农历六月十一日在今河南兰考东坝头，黄河突然改道向北奔流而去，从此不再经过江苏境内进入黄海，改由山东注入渤海。原先的黄河故道，便被后人称为废黄河或古黄河。

废黄河分三段。河南兰考到江苏丰县为上段，长约300公里。往下到今江苏淮安市为中段，约320公里。最后到江苏盐城市滨海县境内废黄河黄海入口处为下段，约180公里。史载废黄河从淮安向东到黄海入口处一段，民国期间政府治理黄淮曾组织人工疏浚导流。所以，后人又称该段故道为中山河。

小时候最喜欢春天里的废黄河。阳春三月，风儿暖和和的，废黄河两岸麦苗青青，金黄色的油菜花铺天盖地，果园里的梨树花、桃树花盛开，红白相间，满田野里都飘漾着浓郁香甜的味儿。

河畔沙滩上，细嫩的芦柴笋刚钻出泥土表面。芦柴笋之间生长着一撮撮的野绿豆芽儿，孩子们挎着小竹篮子，用小镰刀将野绿豆芽儿连根挖起，回家可以炒菜。春天的废黄河碧波荡漾，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水底下流动的鱼虾。河流上游不时有一只只装载着石头、粮食扯满白色篷帆的帆船驶过……

对废黄河记忆最深的往事，算是清明节前后初夏季节捞河蚬子了。每年到这个季节，废黄河底的沙泥里便会“潜伏”许多密密匝匝的河蚬子。河蚬子个大干净，每个都有成年人拇指甲那么大。到了捞河蚬子的日子，村里的大人领着孩子们，带着小铁铲、小柳筐、竹筛子等器具来到河边。

这个季节河水不太冷了，人们脱掉鞋子，卷起裤管站在河水里，用铁铲把混有河蚬的泥沙一铲一铲地挖放在柳筐或竹筛里，然后使劲地晃动、摇动柳筐或竹筛，里面细细的泥沙被淘尽漂走，剩下的便只有河蚬了。回家把河蚬洗净后放在锅里烀熟，对蚬壳和蚬肉进行“分离”，蚬壳倒在屋檐下可以防止雨天屋上下来的雨水冲击墙根，蚬肉则有多种吃法，可以炒韭菜、可以做蚬肉羹……

十月金秋是废黄河两岸最忙碌的季节，成熟的水稻一片金黄，稻浪起伏，果园里更是硕果满枝。梨子黄橙橙的，苹果红扑扑的。乡亲们起早摸黑地在田野里忙着收割、收获。那些日子里，废黄河两岸车水马龙，拖运水稻和水果的车辆络绎不绝，村庄里的脱粒声、耕种犁耙田的机械声和牛擂擂声此起彼伏，在废黄河两畔回荡不息。

冬天就要来了，废黄河两岸的芦苇迎风摇摆，蓬松肥大的芦苇花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农闲的庄稼人用镰刀将芦苇花一根一根割下来，放在阳光下晒干，然后做成过冬雨天身上穿的蓑衣、脚上穿的毛窝子。

这个季节里，河面上的一只木质渡船格外忙碌，河南岸的乡亲们纷纷到废黄河北岸的小街赶集。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小街多年前十分繁华热闹，是河两岸乡亲们农贸产品交易的主要场所。每年到了年根岁底，从东到西约两里路长的小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小街东头是粮食交易行、家畜禽交易行；中间卖布、卖衣服，卖猪牛羊和新鲜蔬菜、水果、日杂用品等；小街西头则是卖糕点、卖大饼、卖茶馓等食品的。

我们在小学读书时，中午放学回家特别喜欢赶往小街西头的说书场子听书。那时，废黄河两岸年轻人相亲、约会大都在这小街的集市上。废黄河虽然从地理上把岸两边的乡亲们隔开，但一条百年老街又把人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下雪了，废黄河两岸白雪皑皑，那是我们玩船的好天气。我和小伙伴们找了竹竿和木板，一溜烟地跑向河边。下雪天一般没人过河，摆渡的木质小船就停泊在河边渡口，我们互相搀扶着爬上船，解开缆绳，轻点竹竿，小船飞快地向河中心驶去。我们轮流用劲地用竹竿撑船，其他人则用木板使劲划着水，驶出几里地后再费劲地划着返回。玩船结束后，我们身上又是河水又是汗水，却开心快乐极了。

多年过去了，老家的废黄河留在我记忆里的印象依旧清晰。好多年不曾见到废黄河，河水应该还是那样碧波荡漾，河两岸应该还是那样风调雨顺，那条百年老街不知是否还是那样的繁华和热闹？

供图/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