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小说家,也是杂文家
——吴趼人《俏皮话》管见

2018-11-14 04:11姜胜群
杂文月刊 2018年15期
关键词:杂文家小说家杂文

●姜胜群

吴趼人(1866年-1910年),广东南海人。笔名我佛山人等。其《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是清末谴责小说的杰出代表。

在对吴趼人的研究中,历来只是认为他是小说家,还没有人提出是杂文家。笔者在阅读了吴趼人的《俏皮话》后,为之一振——其批判性、文学性、简洁性,不正是今日文学之林中的杂文吗?

吴趼人所作《俏皮话》126篇,大致可分为几个方面:

1、抨击世俗中的丑陋

“孔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吾则谓始作冥镪者,亦必无后。自神道设教之说起,香烛冥镪,岁耗民财,不可以数计。然香可以解秽气,烛可以取光,当为有用之物。惟此冥镪,一无所用,购归即焚之,及至再用,又当再买,绝无假借。彼遂以此一无所用之物,据为一大利源,以耗民财,吾以其计之毒,敢武断其无后也。”(吴趼人《作俑》)

靠迷信敛财,浪费资源,这种恶劣的习俗,至今仍屡见不鲜。而一百多年前,吴趼人便对这种劣习严加痛斥。

2、揭露社会腐败

“冥王无事,率领判官鬼卒等,游行野外,见粪坑之蛆,蠕蠕然动,命判官记之,曰:‘他日当令此辈速生人道也。’判官依言,记于簿上。又前行见棺中尸蛆,冥王亦命记之,曰:“此物当永坠泥犁地狱。’判官问曰:‘同是蛆也,何以赏罚之不同如是?’冥王曰:‘粪蛆有人弃我取之义,廉士也,故当令往生人道。若尸蛆则专吃人之脂膏血肉者,使之为人,倘被其做了官,阳间的百姓,岂不受其大害么?’判官叹曰:‘怪不得近来阳间百姓受苦,原来前一回有一群尸蛆,逃到阳间去的。’”(吴趼人《论蛆》)

对腐败的揭露,不只是痛斥贪官污吏敛财,而是进一步怒斥其脂膏血肉,祸害百姓。

3、对封建腐儒的嘲弄和讽刺

“蠹鱼蚀书满腹,庞然自大,以为我天下饱学之士也。遂昂头天外,有不可一世之想。出外游行,遇蜣螂,蜣螂欺之,遇蝇虎,蝇虎侮之,蠹鱼忿极。问人曰:‘我满腹诗书,自命为天下通儒,何侮我者之多也?’人笑之曰:‘子虽自命为满腹诗书,奈皆食而不化者,虽多何用?’”(吴趼人《蠹鱼》)

4、呼唤挺起人的脊梁

“百鸟飞鸣林木间,或栖止于屋上。鸡见而妒羡之,以为同是羽类,我何独不能翔?乃竭力振翮,居然飞至屋上,喔喔长啼,自鸣得意。主人见之,以为不祥,捉而杀之。遂被同类嘲笑:‘何苦强欲高飞,致罹杀身之祸。’此鸡却笑曰:‘我今虽被杀,然已得见屋上之风景;汝等伏处枥下,眼界不开,将来仍不免一杀,何若我之得开眼界而死者哉。’”(吴趼人《鸡》)

不甘做奴才,生当做人杰。即便是死,也要振翅高飞。

以上诸篇,即便放到今天,也是令人击节叫好的精彩杂文!

历史上,一直将“注重故事性俏皮话”列为“寓言”,但今天看来,归为杂文,更为科学。寓言与杂文之别,寓言注重比喻及启示性,而杂文更注重批判性。

杂文是为了说理而进行形象塑造的。篇幅较短,不可能进行细致的人物外貌、对话、动作、心理等描写,不可能设计复杂的矛盾冲突、起伏的情节,几乎没有环境描写、意境营造。显然,吴趼人的《俏皮话》更注重批判性,而模拟动物的笔法,恰恰佐证了其作品不是政论,也不是时评,而是文学作品。另外,在《俏皮话》中,《榆钱》《作俑》《龙》等,都没有借用动物的比喻写法,而是作者直接发表议论,同寓言完全不搭边。

在吴趼人笔下,“寓言”不再追求故事性,“笑话”不再庸俗取乐,而是以肩当正义的责任感,挥写篇章,针砭时弊,嬉笑怒骂,涤荡浊气。在一百多年前,吴趼人就已经用今天的杂文概念,进行杂文创作了。126篇,已不是孤草独木,而是蔚然成林;笔法之成熟,不乏经典之作。

民俗学家钟敬文说:“那位很著名的小说家吴趼人,就同时是笑话和寓言的作者。可惜他这方面的成绩,一直到今天还很少被人注意。他的小说家的名誉掩盖了这些。”

的确,作为清末四大谴责小说之一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其在中国文学历史的地位,光耀得使人们看不清作者其他作品的光辉,如《俏皮话》。今读之,完全可以说,吴趼人既是小说家,也是杂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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