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因诗歌而灿烂(外一题)

2018-11-22 04:20马培松
剑南文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词典故乡诗人

□ 马培松

诗歌来自乡野。对中国人来说,那里是我们的心田。不论是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开篇的《关睢》,还是记载于《吴越春秋》中的我国古代最短的诗歌《弹歌》,都是最好的明证。诗歌又与城市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至于田园之外、庙堂之上,更是雅颂圆备,诗韵留香。有人统计,古代写扬州的诗有1374首,写苏州的诗有1079首,而写南京的诗竟达到1572首。到底有多少诗歌咏叹成都,我未见谁提供过数据。仅《历代诗人咏成都》,开卷之间,星汉波涌,足可让你惊诧、惊艳于那一望无涯的盛大和灿烂,真个是“九天开出一成都”(李白语)。

城市和乡村从来就是相辅相成的,高墙深壕之内的镇守和垛口之外的广袤也总是相依相伴。曾经是一幅风流云荡的漫长画卷,即使到了今天,除了彼此各有消长,其格局也大抵没有改变。今天的诗人不管他多么怀念乡村的过往、赞美乡村的生活,绝大多数诗人还是选择了城市生活或正在朝着城市奔去。他们向往城市,他们又留恋乡村,他们的诗思在城市和乡村之间四处游荡,常常无所栖止。这既是历史的脚步走到今天的自然而然,也是今天中国甚至发展中国家诗人最大的现实,无法在短期内改变也无需改变。我们更不能说生活在城市的诗人们对正在失去的乡村的诗意的表达是伪抒情,因为这种感情对每一个在路上或已经到达的人们来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他们最终要在城市安顿下来,辛苦打拼、生儿育女,用诗歌记录他们新的情感和生活为他们带来新的冲动,而这样的诗歌和情感也将成为未来的人们考察20世纪末21世纪初身处这样的现实中人的真实情感的有力证据;城市丰富着人们的生存状态,城市塑造着人们的精神世界,城市也为诗歌创作提供了许多新的可能。城市诗歌构建的世界也正方便了我们去探索时间深处的真相,引领我们随着一行行歪歪扭扭的足迹,站上人生新的高地。

目前中国的城市化率已达到了58%以上,预计2020年将达到60%,但是在追求城市价值最大化、真正使城市成为一个有精神、有灵魂的活体来说,我们还处在破题和培育阶段,我们的诗笔每涉及此便感到十分凝重,也就是说,我们正在向着真正意义上的城市举起我们的左脚或者右脚。在城市生长过程中,城市作为一个巨大的存在对于人们理想和欲望的刺激和激发,对于诗人生存空间和心理空间的挤压,对于人们新的精神高地的构建,肯定会通过诗歌的形式加以反映和抒发。是时候像我们的古人在自己的大地上栽满鲜花香草和茂林修竹一样,今天的诗者也应该在城市的广场和楼台放飞自由的小鸟和希望了!所幸的是,那些影响着我们精神生活的优秀诗歌正在诗人的笔下一笔一画地涂抹着,是不是能和我们的梦想一起驾临,我们正翘首以待!

唐人郑棨说过:“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我们今天住在城市高楼深巷中的诗人,也不妨顶着风冒着雪,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场景,让情感经受风雨的洗礼,然后去写出温暖的诗句,送给那些正在赶路的行者。这应当是我们诗意的追求。

“成都,都成”也罢,“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也罢,除了画图难足的西南形胜之外,愿我们的城市因诗歌的光辉而 “灿烂”!

(该文系作者参加第二届“成都巴黎国际诗歌周”会议交流文稿。)

序李立新作《从村子到县城》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乡,正如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童年。李立的《从村子到县城》就是叙写他曾经真真切切地生活过、即使离开了也挥之不去的关于故乡的情感故事。

故乡究竟是什么?离开故国的茨维塔耶娃说:“我的祖国是任何一个有一张书桌、一扇窗户,窗户旁边有一棵树的地方。”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是巨大的。而对于李立,故乡是山、是水、是花、是草,是门前的池塘,是邻居汪超淑楼门子外的苦楝树,是办过学校的洪林庙,是终身未娶的大舅,是卖水果的麻媳妇,也是那个不知道姓名的赶鸭子的人,当然也是母亲的唠叨、父亲的隐忍。我们这一代人的宿命就是拼命挣扎着离开故乡而又对她魂牵梦绕。更大的折磨是,那个故乡我们是永远也回不去的。我曾经在一首诗中写道:“当你回来/你已成了陌生人。”这种回不去的痛,真让人难为情。正因为回不去,所以要回忆,要记录,要以文字来珍藏。

李立的《从村子到县城》正是这样一幅文化背景下现代人的矛盾、纠结的心灵图景。说实话,李立长大参加工作后的服务场所离他的故乡是不远的,总体都应该是属于他的“故乡”范畴,而他所说的“故乡”,我以为更多地是同置身其中的现实相比在生活方式、生存状态上的一种变化和转换。正是这种变化和转换使李立和故乡之间构成了一种近距离的阻隔。楚河汉界之隔、有形无形之间,天地心境顿然不同,不免生出许多心心念念。加之事情往往总是走向努力的反面,你越是背朝着她,那些你要离开的东西反而更加清晰地拖拽着你的情感思绪。“一种叫故乡的虫子/叮咬着你的记忆和肠胃”,《大舅》《赶鸭子的人》《父亲的树》中所言说的那些过往的片段就从“叮咬”的伤口处乘机溜出来,影响着你的生活和情感,牵引着你记忆的方向。

通往故乡的道路有千条万条,依着内心的召唤回归的那条路,才是真正的回乡路。对过去岁月的回溯和钩沉决不是一种无意义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作家在千山万水之后对生活的肯定和否定,就是作家人生观和价值观的文学表达。他在给我的短信中说,这本书“主要写亲人、邻居和故乡的小人物”的故事,仅从作家文字的选择、物象的取舍、人事的纠葛看,也能真切地揣摸到他那柔软的内心、亲善的目光、颤抖的手掌、发涩的嗓音、酸酸的笔触。

李立的《从村子到县城》从正面看她可以是散文,从另一面看她也可能是非虚构,对于“故乡”的局外人甚而至于她还是一部小说,是 《米沃什词典》《马桥词典》《哈扎尔词典》那样的小说。可能她并没有小说那样的布局,也没有《词典》类小说那样的架构,但它的奇巧却就在这里:你可以随意从哪里读起。读完之后,掩卷思之,一幅乡村风物志、城乡流变图、市井人物谱便跃然眼前。她可能没有中心人物和中心事件,但是我们的生活许多时候就是没有所谓的“中心”,她只是存在着,并且“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每一天继续着每一天,每一天又都不一样地流淌着。也正是这不一样的串连,成为历程或者历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本书也可以叫做《xx词典》。

读李立的《从村子到县城》,对于今天的新生代读者来说,有些事情现在看来已不可想象,可那时那地却是生存其中的真实写照。内容虽然众所周知,表达却是独具味道。天生、天养、天道,没有什么不合适,大多数人也都生活在平静的庸常中。在他带着温度的走笔中,他并没有像有些作者那样,一提及故乡便把故乡写得像世外桃源,也没有故作姿态地痛心疾首或斤斤计较。而作者内心的隐痛我们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的,他正是用对故乡、故人、故事的抒写来消除内心隐痛,勾画出对故乡的念和盼。这种沉着和淡定肯定是建立在对人生的理解和对生活的觉悟的基础上的。

读一篇文章如果不能让人至少有一次怦然心动,这样的写作便是失败的。读李立的东西,这样的感觉频频袭来,剪割不断,甚至会被 “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卡佛语)裹挟而去。在当下的阅读中,能读出这样的感觉是一种难得的愉快。我们希望李立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对于李立,我们的期待是有道理的。一部作品一经发表,解读权就归于读者,创作者就只有部分对于作品的发言权。如果说《从村子到县城》中的一些篇章还有稍嫌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在个别单篇的写作上,有时已有了好的铺陈,吊足了读者的胃口,突然又草草收笔,让人心有不甘。文章不可说尽,但是不可故意,见好就收,关键是一定要等到“好”的出现。

不管是自序还是他序,一本书大多在前面都有一篇或长或短的文字,对作者或者文本做一番评说,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极不擅长的事情。人说“好马配好鞍”,念此更是毛骨悚然。贸然应承已属不慎,言不及义更是不友。事到临头,悔之晚也。皮毛之见,姑妄言之,颇多不当,还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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