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史(散文)

2018-12-21 12:28肖卫琴
草原 2018年10期
关键词:扁担买菜矿区

肖卫琴

我家曾搬过四次。每次搬家的图景,都如一张张风格迥异的图画,在生活河流里绽放光彩。

我的家在一个叫做卡布其的地方,蒙古语是山沟的意思。

这里,拥有储量丰富的煤田和各类矿藏。几十年前,为了支援祖国建设,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在一片沙窝子里建起一座城市。

我的第一个家,位于矿山深处。为了工作方便,刚成家的父母没钱置办家具,衣服杂物放在旧纸箱堆放于角落。一铺土炕,墙上贴点旧报纸,就是这个家的全貌。方圆几百米没有人家,生活朴素而清简。15瓦的小电灯,朦胧照着这个简陋的家,每天最大的娱乐就是听听收音机。在这个刚满十平方米局促狭小的空间里,炕下两人同时站在一起,转身就略显困难。下班做完晚饭后,听着偶尔驶过的火车轰鸣声,感受简单生活最原始的寂静。

这个父母最早安置的家,在岁月静谧里,宛如一幅简笔勾勒的素描,蓝天白云下,山峦映衬下蜿蜒起伏铁路旁孤零零的小房子,一缕袅袅炊烟升起,孤独却意境深远。

姐姐出生,姥姥过来帮忙照顾,这个只能容纳两个人的小家便明显不够用。

于是,东拼西凑下,我们终于在矿区居民区里有了第二个家。

这个被称为一间半房的家,有一间卧室,一个小客厅,我和姐姐写作业,就趴在客厅桌子上。还有一间容纳一张床的小小储物间,我和姐姐住在里面。院子不大,堆放着劈柴和煤,院墙是大石块用黄泥垒就。忘带钥匙的我,时常几下就翻院墙跳到院子里,屋门钥匙就放在门框上。最辛苦的是,吃水要从几百米开外胡同里的水井担。担水是爸爸的活,家里有两根扁担,一根竹子一根木头。年幼的我,把空扁担放在肩头,步伐踉跄,空扁担无比沉重。一次和爸爸同去抬水,我不小心把其中一桶水给弄脏了。结果狠狠挨了一顿打。年少的我,从此不在喜欢和水亲近,更不喜欢去打水。

第三个家,是矿区新建的家属房。不用扁担抬水,拧开水龙头就有自来水哗哗流出。也不用睡土炕,专用小厨房里有个小锅炉,冬天自己烧煤取暖。我和姐姐也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不仅能放一张大床,还有大方桌可以学习写作业。一到放假,我和姐姐每天都要拎一个很大的篮子来回往返一个小时去商店买菜。每天劈柴,点火、掏炉灰,喂鸡、喂猪忙乎好久。

这样的家,如同色彩斑斓的水彩画,那些胡同里的嬉戏,涂鸦着童年底色,宛如特殊色彩,叠加在丰饶的矿区生活图景上,悠远地沉淀在岁月静谧深处,让人怀想。

终于在城区买了新楼房,让我们拥有了这第四个家。

这个家是父亲和同事们一起挑选的,离菜市场只有5分钟路程,连马路都不用过。新房子和新生活,让父母很喜欢这里,他们最愿意做的就是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现在出门就能买到菜的便利,让他们每天都很兴奋。有时候一天跑好几趟,也不嫌烦。

我们不用去辛苦地烧煤掏灰、扛着扁担去抬水、到很远胡同口倒垃圾、排队上旱厕;也不用周末去挤集体大澡堂、走很远路、费很长时间去买菜,把去商店买生活用品当做一件大事来办。

水、电、煤气入户,有线电视上百个频道选择,两间大卧室里,窗台有喜欢的花,房间里有漂亮的鱼缸,我和姐姐早已不用为了争床而吵闹,我们有自己的衣橱自己的床,这就是现在的家,干净又温馨,整洁又漂亮。

电视机是现在流行的大屏幕,不想看电视时,父母就去公园遛弯,跟老年合唱团一起练练嗓子,跳跳广场舞。大超市离家只要十分钟,琳琅满目的商品,不用为了买不上东西而遗憾。小时候去商店买手绢当生日礼物,就因为只有一种红颜色,而没有漂亮的粉色而伤心难过的日子,都已经远去。

小区里绿树成荫,健身器材旁老邻居们常聚一起聊天打牌,日子过得惬意又安然。电视里看到的闲适和美满,都在我们生活的周围出现。

当我在阳台放了一把躺椅,让父母坐在窗前晒太阳时,他们时常感慨,现在的日子天天都在过年。

如今父亲总念叨着,这第四个家就是我们幸福生活的见证。

就是这个家,化做一幅色彩浓厚的油画,无数细节带给人强大视觉冲击力,每一处都显示生活的美好。

我家吴会青山远,他乡关塞白云深。那些属于矿区人过去记忆里的家,不論是时代久远的素描、水彩画还是今天用幸福底色绘就家的张张图片,这些拥有时代美感的家之图画,也伴随我们国家发展的步伐,浓缩一代普通乌海矿区人的生活缩影,折射时代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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