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情况及其影响

2019-01-29 16:01魏登云曹先东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湖广康熙四川

魏登云,曹先东

(遵义师范学院a.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b.教师教育学院,贵州遵义563006)

明末清初,在四川广袤的大地上,战火四起,其主要战乱有:张献忠农民起义军曾三次入川,明、清军队反复围剿追杀;南明政权坚持抗清斗争,以及南明政权内部的矛盾;平西王吴三桂携三路反王密谋叛乱,清军平定“三藩之乱”,四川成了拉锯战的主战场。这些战争从顺治元年到康熙十九年(1644-1680)历时37年,其持续时间不可谓不长;当时,成都和重庆是交战双方军事争夺的首要目标,清军曾六进成都、六进重庆,其争夺不可谓不惨烈;整个四川境内的广大汉族地区,除了川西南所受战祸较轻之外,绝大部分地区均处于战火蹂躏之中,致使生灵涂炭,人烟稀少,其危害不可谓不大。更有甚者,灾荒、瘟疫又随战乱接踵而至,真可谓雪上加霜。首先是旱灾席卷大半个四川。顺治四年(1647),“饥馑频仍,苍溪似洪荒之世”,翌年(1648)连遭“大旱大饥大疫,人自相食,存者万分之一”[1]。继旱灾之后,瘟疫又席卷了四川许多城市乡村。同年(1648),“瘟疫流行,有大头瘟,头发肿赤,大几如斗;有马眼瘟,双目黄大,森然挺露;有马蹄瘟,自膝至胫,青肿如一,状似马蹄,患者无可救药,每每死亡”。由于天灾人祸交织不断,四川境内有不少人或死于非命,或逃难流徙到省外,致使人口锐减。“(全川)计九府,百二十州县,唯遵义、黎州、武隆等处,免于屠戮,上南一带,稍存孑遗,余则连城带邑,屠尽杀绝”。其荒凉凄惨之状倾注于笔端,不难想见。我们再以清初四川部分州县户口存损最低比例10%-20%来计算,以明万历年间四川人口有310多万作为参照标准,就会得出清初四川全省残留人口约为50―60万,少于元代的最低人口数70多万,这可以说是四川有史以来的最低记录,号称膏腴之地的四川已经到了“弥望千里,绝无人烟”的地步,以致出现了“有可耕之田,而无耕田之民”的凄惨景象。就是在此特殊的历史条件下,刚刚入主中原的清王朝百废待兴,治国安邦当务之急就是要着手解决二大难题:一是引进大量劳动力,以补充人口不足;二是生产更多粮食,以解决黎民生计之难。于是,“移民垦荒”之策呼之欲出。就在政府“安民”“惠民”之策的激励下,两湖、两粤、江西、陕西等10多个省的移民怀着各自的理想和对天府之国的美好憧憬,匆匆踏上了背景离乡之路,相继来到地广人稀的四川,其中,以“湖广籍”为最多。因此,历史学家和民间将此次事件命名为“湖广填四川”。

一、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情况

关于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情况,在清代的一些乡土志和县志中,曾留下了非常生动的记载。清光绪年间,《大邑县志》称:“土著历来惟有汉人,并无苗蛮番回异种。献贼乱后,几无孑遗,全资两湖、江西、两广、山陕之人来邑垦荒生聚,麻城人较多,江西、山陕次之,两广又次之。俗传‘湖广填四川’,其明证也”[2]。此记载在四川许多地方都不乏代表性。

(一)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阶段

清前期“湖广填四川”肇始于顺治十六年(1659),中经康熙、雍正两朝,至乾隆六十年(1795)结束,主要可分为二个阶段:

1.移民入川的第一阶段:顺治十六年(1659)至康熙二十一年(1682)

鉴于清初南方各省如湖北、湖南、贵州、四川和广西的农业经济均不同程度地受到战争破坏,为了尽快恢复农业经济,医治战争创伤,巩固封建统治,清政府积极实施奖励垦荒之策。早在顺治六年(1649),清廷就颁布了“垦荒令”,命令地方官将各地逃民,不论原籍、别籍,都一律编入保甲,组织他们开荒种地,并发给印信执照,永为己业。三年之后,地方官亲自查看成熟亩数,按亩征收粮银。此外,还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内,以劝垦的多少作为考核地方官政绩的标准。然而,此时的四川却因张献忠农民起义军与清军之间、清军与南明军之间的战争,大部分汉族农业生产区,处于战火肆虐之中,招民垦荒根本无从谈起,在战争较少的地方,虽有“招徕劝垦”,但收效甚微。

顺治十六年(1659),清军攻克成都,标志着四川大规模的战争已宣告结束,招民垦荒提上了议事日程。不过,当时的“垦荒令”面向全国,具有普遍性,其针对性不强,加之还很不完善,在具体实施过程中,难免存在着一些缺陷,如垦荒者对原先无业主的田地进行开垦,使之变为熟田之后,有地主突然出现指认说,这田地原是他的,继而对垦荒者不分青红皂白,巧取豪夺;虽然政策规定三年后征税,但实际上只要一开种,各项差徭如影随形,仍不能免,以致于“官虽劝耕,而民终裹足不前”。①《清文献通考》卷1。另外,在实施“垦荒令”的过程中,清政府日益意识到在规定的时间内以劝垦的多少来考核地方官员政绩,势必会造成地方官员虚报或浮夸,于是,对时间的限制予以取消②《康熙纪政》卷5。。不过,这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此,云南道御史徐旭林批评道:“垦荒令行之二十余年,而未见成效。”[3]基于此,巡抚四川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德地从当地实际情况出发,明确提出:“无论各省州县人民,虽册籍有名而家无恒产、出外佣工度日之人,至于册籍无名而又无家业、流落于彼游手游食之人”③清康熙《四川总志》卷10。,令当地政府逐一登记,然后“转报四川”,再由四川“差官接来安插”。为了鼓励四川和其他省的地方官员踊跃招徕移民,张德地还相应地提出了各种奖掖办法,“无论本省外省文武各官,有能招民三十家入川安插成都各州县者,量与记录一次;有能招六十家者,量与记录二次;或至一百家者,不论俸满即准升转”④《明清史料》丙编,第10册,康熙七年九月二日“户部题本”。。实际上就是招募的户数越多,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越大,这无疑切中了重振四川经济的要害,因此,实施效果很明显。张德地就是因为招民垦荒有功,康熙九年(1670)被朝廷加封工部尚书衔,“以招民议叙也”。为了推进全国的垦荒,康熙十年(1671),清政府规定:“贡监生员民人,垦地二十顷以上,试其文义通者,以县丞用;不能通晓者,以百总用。一百顷以上,文义顺者,以知县用;不能通晓者,以守备用。”对地方官也是“有田功者升,无田功者黜”。还针对四川“有可耕之田,而无耕田之民”这一实情,特别推出了两大惠政:一是垦荒征税的年限延长到五年;二是“现任文武各官招徕流民三百名以上,安插得所,垦荒成熟者,不论俸满,即升其各省候选州同、州判。县丞及举贡、监生有力招民者,授以署县职衔;系开垦起科,实授本县知县”①《清文献通考》卷2。。但以上诸政实施不过两年就被迫中断。康熙十二年(1673),“三藩之乱”爆发,在四川大地上鏖战了七年,直到康熙十九年(1680)才结束②此处指在四川土地上的战争,最后平息“三藩之乱”是在康熙二十年。。这场战祸既打断了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活动的进程,又使早先幸免于难的土著和从湖广、陕西迁来的部分移民再一次遭到残酷杀戮。由于“垦荒令”本身缺陷,再加之“三藩之乱”,此阶段移民规模并不大,清政府没有取得预期的成功。

2.移民入川的第二阶段:康熙二十二年(1683)至乾隆六十年(1795)

清政府在前一阶段的基础上,不断吸取失败教训和总结成功经验,进一步完善有关移民垦荒的政策。康熙二十二年(1683),针对新垦土地所有权问题,清政府规定:“凡地土有数年无人耕种完粮者,即系抛荒,以后如已经垦熟,不许原主复问。”[3]这实际上解决了垦荒者最为关心的新垦土地所有权问题,使其能放下心来尽心尽力地垦种。此新规排除了推行“垦荒令”的最大障碍,极大地促进了移民高潮的早日到来,标志着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活动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从康熙二十二年(1683)起至乾隆六十年(1795)这112年中,全国包括四川在内处于和平稳定时期,也可以说是移民入川的绝佳时期。清政府抓住此有利时机,继续完善移民入川政策:一是继续实行优惠政策。在移民入川处于高潮时,为确保所有移民均有土地,雍正六年(1728),实行每户酌给定额水田三十亩、旱地五十亩的限额,继续官给牛、工具、种子、口粮,水、旱田地分别三年、五年后征税。这是比较优待的,特别是用借贷的方式给移民以牛、工具、种子、口粮,“使之有所资籍,以尽其力”。③《清文献通考》卷3。二是限制地方官吏对移民的勒索。鉴于在移民垦荒过程中,地方各级官吏“俱需索陋规,致垦荒之费浮于买价,百姓畏缩不前,往往膏腴荒废”这一弊端,雍正元年(1723),清政府规定:“嗣后各省凡有可耕之处,听民相度地宜,自垦自报,地方官不得勒索,胥吏亦不得阻挠。至升科之例,水田仍以六年起科,旱田以十年起科,著为定例。”④《清文献通考》卷3。自此,垦荒移民在经济利益方面有了法律保障。三是保持优惠政策的连续性。康、雍、乾三位皇帝都十分重视移民入川优惠政策的连续性,一旦确定,决不轻易改变。在贯彻招民入川开垦的过程中,有的地方官员见情况好转,想改变优惠从宽的政策,对此,中央予以及时纠正。康熙四十八年(1709),鉴于四川有些地方官急于清丈垦熟之田以便增加田赋,康熙帝晓谕四川巡抚年羹尧,要求他应以湖南丈田生事扰民为借鉴,万万不可匆忙在川丈田,并进一步告诫道:“为巡抚者,若一到任,即欲清丈田亩,增加钱粮,即不得民心矣!……尔须使百姓相安,钱粮以渐次清查也。此为四川第一要事。”⑤《圣祖仁皇帝实录》卷239。因以上措施既切合实际,又深得民心,外省移民闻风而至,络绎不绝。康熙五十一年(1712),四川巡抚年羹尧曾鼎力保举蓬溪县知县徐缵功高升一级,其理由之一就是他在任期内曾安插移民1200余户,倘若以三年为一任期,那么每年平均安插移民达400余户,以每户5人计算,每年安插移民不会少于2000人。可见,蓬溪县是当时安插移民较多的县,否则,徐缵功也不可能得到年羹尧的鼎力保举。由此我们不难推算出当时每年向四川的移民数,一定在数万人以上。另据移民高峰期的部分统计,自乾隆八年(1743)至十三年(1748),“广东、湖南二省人民由黔赴川就食者共二十四万三千余口”⑥《高宗纯皇帝实录》卷310。,五年中经黔赴川移民人数,平均每年近50000人。由于此时期,“垦荒令”不断完善,加之移民垦荒以“安民”“惠民”作为指导思想,因此,从康熙二十二年(1683)至乾隆六十年(1795)长达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湖广填四川”移民大潮可谓一浪接着一浪,连绵不断。

(二)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性质

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性质可分为“强制移民”和“自发移民”两大类型:

1.强制移民

清政府号召“移民实川”,一般是由政府倡导而由老百姓所在地的各职能部门具体实施的。当出现有人不愿意迁徙,或者不知道迁往四川的好处时,当地各职能部门往往采取强制措施。还有,就是有些基层官员为了尽可能地多移民,以增加升迁业绩,不管老百姓愿意与否,只要一声令下,就将其成群捆绑送往四川。此可从《“解手”的来历》①《四川传说》,四川民族出版社,1992。窥其一二。传说明朝末年,张献忠三次入川,大开杀戒,整个四川全境都惨遭屠戮,加之天灾瘟疫盛行,不少地方,“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十室九空,杳无人烟,老虎等凶兽竟然在大街上行走。到了清朝,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到处一片狼藉,满目疮痍。清统治者着实担心,长此以往,四川将无人交粮纳税,于是,就从湖南、湖北、广东等地迁徙老百姓入川。但家乡月明,故土难舍,离乡背井有悖人情常理,因此,老百姓大多拒不从命。朝廷只好派出许多官兵,强迫其迁徙。为了防止移民中途反抗逃跑,就用绳子将其双手反剪在背后,千里押送,很像充军一样,被捆的移民途中难免要大小便,只好向官差央求松绑。久而久之,全川的人都相沿成习把大小便称作“解手”了。

2.自发移民

在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活动中,自发移民的数量在50%以上,是移民的主要方式。这些自发移民在政府提倡、鼓励的大气候下,为了摆脱生活困境,他们举家、举族远赴“天府之国”四川。具体说来,自发移民主要有三种情况:一是经济原因。他们或因天灾人祸,或因家中人口多、入不敷出,或因破产失去土地等等,难以生存,听说四川土地肥沃,气候温和,出产丰盛,是求生存、谋发展的好地方。雍正五年(1727),湖南因歉收米贵,老百姓竞相迁往四川的不下数万人;乾隆二年(1737),湖北武昌府蒲圻人涂功亮一家,在原籍“食指繁地窄,岁获不足以赡子蓄”,②民国《云阳涂氏族谱》卷19。携子开盛奔赴四川,在云阳盘石插占为业,后发达成为豪门巨族。康熙中叶,著名作家艾芜的祖先,原籍为湖北麻城孝感乡,以种田为业,但因破产失去了土地,在“湖广填四川”的大背景下,携妻带子,沿长江水路进入四川,寻找落业安家之所。二是政治原因。明朝灭亡后,有不少官宦或者为了躲避迫害,或者不愿事清,隐姓埋名,辗转入川定居。此外,南明政权覆灭后,不少军中的幸存者为避杀身之祸,长期隐居在四川。三是自然环境原因。“天府之国”四川自然环境得天独厚,加之清政府移民优惠之策,有些入川为官的湖广人,年老致仕时,不愿回原籍,经奏请加入了川籍。

二、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之影响

清前期跨越近一个半世纪规模空前的大移民,对四川产生了巨大影响。

1.人口迅速增长,大量荒地开垦

清前期大规模的移民填四川,使四川人口迅速增长。专门研究人口的部门曾做过科学推算:康熙六十一年(1722),四川人口基数为579309户,其中,2/10为原有的土著及其后代,8/10为移民及其后代。土著2/10应为115862户,以每户平均5口计算约为579310人;移民8/10应为463447户,以每户平均5口计算约为2317296人。可见,在清前期移民入川政策的影响下,四川人口净增了2317296人,移民人口大概为土著人口的4倍,除去移民后代,直接入川的移民有100多万人[4]。这在四川历史上可以说是一次空前的最大规模的移民运动,四川人口增长不可谓不迅速。在“安民”“惠民”政策的激励下,随着外省移民的纷纷到来,大量荒地陆续被开垦出来。雍正七年(1729),政府对四川田亩进行了一次全面清丈,共计为459027顷83亩,此田亩数字为明万历年间四川田亩134827顷76亩的3.4倍,四川田亩增长幅度何其大也。随着荒地的大量开垦,农业种植面积也逐步扩大。以重庆地区为例,农业耕地面积从康熙十年(1671)的12.4万亩增加到康熙六十一年(1722)的584.39万亩。③康熙《四川总志》卷10。

2.大量粮食外运,接济周边邻省

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轻徭薄赋”之策,其生产积极性很高,耕地面积不断扩大,米粮生产直线上升,四川成为全国粮仓之一,不仅能自给,而且还大量销往省外,接济周边邻省。据估计四川常年顺江外运出川的粮食有150万石左右[5],约占四川粮食总产量的1/50―1/60。比如,川粮济楚。乾隆八年(1753),湖北因米价昂贵,奏请20万石川谷碾米拨运;乾隆四十三年(1778),川省奉弘历谕令,要求川、楚二省官员注意外省米商赴川“照常贩运,源源接济。夔关验收,勿稍留难”,使川米收“通商恤邻”之效。乾隆五十年(1785),楚北歉收,运出川米38万石。还有,川粮济湘、赣。乾隆四年(1739),湖南购川米约50万石以保证贮备粮。乾隆八年(1743),江西借拨川米10万石以解急需。川粮济江、浙。从雍正四年(1726)至乾隆五十年(1785),江浙或者因种经济作物缺粮食,或者因灾害,五次奏请调运川米以保证米粮供应,共计100多万石。

3.改变人口构成,移民远超土著

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极大地改变了清代乃至今天四川人口的构成,在数量上,移民远超土著。康熙七年(1668),四川巡抚张德地上疏称:“查川省孑遗,祖籍多系湖广人氏,访问乡老,俱言川中自昔每遭劫难,亦必至有土无人,无奈迁外省人民填实地方,所以见存之民,祖籍湖广麻城者更多。”①康熙《四川总志》卷10。西南大学博士生导师蓝勇借助计量分析法研究发现:“湖广填四川”的主体是湖广移民、江西移民、陕西移民,分别占移民总数的37%、23%和12%左右[6]。张国雄和梅莉则认为湖广移民占川西人口的52%[7]。虽然在具体数据上,每位学者各持己见,存在差异,但在移民以湖广、闽粤等南方居民为主这一点上不谋而合,高度一致。四川成都所属州县也不例外,如郫县:“当清始垦殖,如两广,如两湖,如陕西,如江西,如福建,占籍几十之九。”②民国《郫县志》卷6,民国三十七年(1948)铅印本。民国《金堂县续志》曾对该县居民的原籍做过统计,楚省占37%,粤省占28%,闽省占15%,其余各省合计为20%。③民国《金堂县续志》,民国十年(1921)刻本。晚清的傅崇矩对成都城居民原籍做过最为详细的统计,他在《成都通览》中说:“现今之成都人,原籍皆外省也。外省人以湖广占其多数,陕西人次之,余皆从军入川,及游幕、游宦入川,置田宅而为土著者。”[8]清季四川成都各省籍人所占比例为:湖广籍25%,江西籍15%,云南、贵州籍15%,陕西籍10%,江苏、浙江籍10%,广东、广西籍10%,河南、山东籍5%,安徽籍5%,福建、山西、甘肃籍 5%[9]。

4.人口素质优化,生产水平提高

唐代大诗人李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然而,四周各省移民为了求生存、谋发展,不畏千难万险,背井离乡,长途跋涉到四川落业。这些移民大多具有艰苦创业、发奋图强的开拓进取精神;不同省籍移民到四川落业之后,经过数代繁衍,有的与当地居民通婚,有的各省移民之间通婚,成为了新一代四川人。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广泛流传着这样一首《竹枝词》:“大姨嫁陕二姨苏,大嫂江西二嫂湖;戚友初逢问原籍,现无十世老成都。”新一代四川人既保承了外来人口的优秀基因,又吸取本地人口的优秀基因,其人口素质自然大为优化。此外,来自于东西南北的移民,他们从各自的家乡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生产经验,促使生产力水平大为提高,并随之推广而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江浙、陕西、山西的酿酒工艺和技术,伴随着移民传入四川,与四川悠久的酿酒工艺和技术相融合,产生出一批著名的川酒;江西移民商人带来的刻字、印刷技术,对四川的印刷图书业发展,起到了良好的推动作用;山东的山蚕引入四川,福建的蔗种、熬糖技术、种烟技术交流入川,对四川丝织业和经济作物的发展都起了促进作用。还有,清朝实行的官员任用回避制度,促使大量北方和江浙仕子到四川任职,他们在任职期间,从各自的家乡带来了生产经验和经营理念,深入田间堰渠,劝导农桑,兴修水利,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水平。

5.促进文化交融,产生了新文化

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地域比较集中,群体性很强,这些移民带来了各自家乡的语言乡音和风俗习惯。在四川落业以后,他们聚族而居,同籍而居,立家庙、修会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仍保留着原籍的语言乡音和风俗习惯。随着岁月的流逝,在生产、生活中,不同省籍移民之间,以及移民与当地居民之间在语言乡音、风俗习惯方面,难免会产生碰撞,发生交融,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新文化。新川剧的诞生,就是移民文化与土著文化碰撞、交融的最好结晶。外省移民迁入四川之后,他们原籍的祭祀习俗、年节习俗等,都以会馆或家庙为中心,进行一系列酬神、庆典活动,戏剧演出就是其中之一。在戏剧演出中,昆曲、南戏、秦腔、徽调先后入川,经过长期的发展衍变,分别形成了川昆、川高、弹戏、胡琴,加之四川原有的灯戏广为进城演出,这就为昆高胡弹灯五种声腔新川剧的诞生打下基础。还有,清前期“湖广填四川”移民,尤以湖广籍人数最多,在一百多万移民中,湖广籍人就占据了半壁江山。伴随着人口的大移动,出现了文化的大交融,楚文化与巴蜀文化的大交融就是其中之典范。以四川官话形成为例,清前期,以湖广为主的大批移民迁入四川,在与原四川民众的共同生活中,互相融合,以湖北话为基础,经过长期的发展衍变形成了现今的四川官话。

6.移民后裔人才辈出,推动近现代化进程

现今的四川人大多为移民的后裔,对此,有学者曾做过专门统计:重庆清代移民后裔约占85%,成都约占70%,在山区约占50%―60%。这些移民后裔在四川近现代史上曾作出过无与伦比的贡献,推动了四川近现代化进程。从旧民主主义革命到新民主主义革命中,朱德元帅和陈毅元帅就是移民后裔中投身民主革命之翘楚,对中国民主革命的发展起了促进作用。朱德的祖先来自于广东韶关,清康熙末年迁徙到川北,在广安、营山一带务农兼做点小生意,一直到了入蜀的第三代——朱文先时,才由他带领四个儿子迁到仪陇县马鞍场大湾定居;陈毅的祖先陈尧钦来自于湖南宝庆府新宁县,康熙末年,随着“湖广填四川”的移民队伍,长途跋涉来到四川。当陈尧钦走到乐至县薛苞镇正沟湾时,他决定长期安居下来,成为陈家在乐至的第一辈人,其家班辈按“尧舜禹汤,文武荣昌,世德延远,福寿长绵”排序。陈毅原名世俊,是“世”字第九辈人。还有,著名社会活动家、史学家郭沫若的祖先,原籍为福建汀州府宁化县人,做过行商,但破产赤贫,“有”字辈的祖先背着两个麻袋于乾隆年间移民到四川嘉州务农。戏剧电影家阳翰笙的祖先,在乾隆初年被清政府强迫从湖南安仁县迁徙到川南高县罗城镇定居落业。著名作家李劼人,其祖籍湖北黄坡县,其八世祖李述明于清初入蜀,沿途贩卖布匹兼行中医,后在成都府华阳县定居下来。像郭沫若、阳翰笙、李劼人这些移民后裔都不愧为文化界的精英,为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发展作出了各自的贡献。我国著名的地矿专家周映彤,其祖籍为广东人,清代人口大移动时,“由广东行商来蜀,经营花板及丝烟,为高赀富人”[10],定居于郫县。可以说,周映彤有功于新民主义经济的发展。质言之,以上这些移民后裔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奋展平生之志、足慰平生之心,无疑推动了四川近现化进程。

综上所述,清代前期的“湖广填四川”是由清政府倡导强制移民与自发移民相结合的大移民运动,持续时间长达近一个半世纪,从顺治十六年(1659)至乾隆六十年(1795),涉及十余个省份如湖广、江西、陕西、广东、福建等一百多万移民,其规模不可谓不大,对四川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都产生了巨大影响。同时,还对今天西部大开发和扶贫攻坚不乏启迪意义:无论是西部大开发还是扶贫攻坚,都会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问题——移民异地搬迁。在移民异地搬迁中,政府必须始终以“移民”利益为依归,以“安民”“惠民”为指导思想,认真搞好移民再就业工程,切实保障移民在异地他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真正让移民在异地他乡过上比以往更好的生活。只有这样,移民才能在异地他乡安心乐业,长久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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