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学视阈下的巴蜀药用矿资源开发研究

2019-02-11 03:36李娟娟
关键词:南梁巴蜀药用

张 铭, 李娟娟

(1.贵州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 贵州 贵阳 550025; 2.西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重庆 400715)

矿物是传统中药的重要来源,历代记载中药性状、分布的本草中颇多药用矿的记载,故利用本草研究历代矿产资源的论著颇多,其研究得失可为本文提供重要借鉴。如王敏等主要从药理的角度梳理了各类矿物药的历史源流、药理功用等[1]。艾素珍对南梁时期《本草集注》所载的矿物药种类、品性、特点、分类、产地等进行了探讨,但其中关于药用矿分类的研究中颇多错误,如其谓丹沙四川产地“符陵,即涪州,治所在今四川省三台县西北”,实际情况是“符陵”应该指代涪陵,在渝东南地区彭水县附近,而历史时期渝东南地区长期出产丹砂即是明证,而汉晋时期川西北地区产丹地区在梓潼郡涪县地区,三台亦不在梓潼郡辖地,而在广汉郡辖地。虽有这些疏误,该文亦是利用本草著作研究药用矿的重要论文,对利用研究历代本草研究药用矿提供了研究范式[2]。李仲均对汉、南梁、唐、宋、明各代最具代表性的本草中药用矿物的名实、成分、产地、性状、功用进行了简要介绍,但因篇幅有限,每本本草所介绍的药用矿数量有限[3]。韩吉绍对《本草经集注》中与炼丹相关的药用矿种类、产地、炮制等内容进行了论述[4]。近年亦有利用历代本草研究区域性中药出产的论著,如赵宝林、刘学医的《〈证类本草〉中“宣州”药物品种考证》[5]等即是这方面的代表。其他如沈海葆对历代中药医书中矿物药数量及在医书所收药物总量中所占比例进行了简要探讨[6];章西焕、周向对传统药用矿分类方法的探讨较具代表性意义[7]。

以往关于历代药用矿的探讨内容较为丰富,但因研究者多系医药学、矿物学领域学者,故这些研究颇偏于对药用矿药理特征、化学组成元素等方面的探讨。尚未有专门论述探讨历代药用矿时空分布变迁的论著,而专门探讨历史时期四川地区药用矿时空分布变迁的论著亦未出现,故加强这方面的研究很有学术意义。本文拟以历代本草材料为基础,梳理历代本草著作中历史时期四川地区药用矿的时空分布演变及影响因子。

一、汉晋南朝时期本草学著作中的巴蜀药用矿资源开发

我国较早的存世典籍中颇多关于药用矿的记载,如《山海经》虽不是医药著作,但其中亦载有矿物药2种。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五十二病方》,记载的各类药物中矿物药有硝石、丹砂、雄黄、长石、汞、铁等20种,说明西汉之前药用矿已经在医药中广泛运用了[6]。但这些论著中的药用矿并非出自四川地区或根本未载其产地。

1.《神农本草经》中的巴蜀药用矿

东汉时期集结整理而成的《神农本草经》是总结先秦、秦汉时期医药大成的重要医药本草,原本早已散佚,本文利用孙星衍、孙冯翼辑本这一较好的版本进行探讨。《神农本草经》的药用矿所载地理位置多很模糊,多载其“生山谷”“生池泽及山岛”“生川泽及田野”“生川谷”“出山谷”“生平泽”“生池泽”,等等,均未明确载其出产于巴蜀地区。但《神农本草经》所载“上药”120种,其中矿物药有18种;“中药”120种,其中矿物药有14种;“下药”125种,其中矿物药有12种。矿物药共44种,在365种药物中占12.05%,可见秦汉时期医家对药用矿的药理、产地已经非常明晰,药用矿的使用亦非常普遍[8]。

2.《吴普本草》中的巴蜀药用矿

《吴普本草》成书于三世纪中前期,是曹魏中期以前我国医药本草研究的集大成者,原书六卷,载药441种,除了药物特性、炮制方法外,该书对各类药物的产地记载就比《神农本草经》更为详细,可惜此书流行数百年后散佚于唐宋之际,本文利用的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尚志钧辑校本是目前所见较好的辑佚本,共辑得231种《吴普本草》原载药物,对探讨曹魏中期以前我国药用矿的空间分布有重要史料价值[9]。《吴普本草》所载药用矿中产于巴蜀地区者有三:“朴硝石”,“生益州”;“扁青”,“生蜀郡”;“戎盐”,生“西羌”[9]3-12。尚志钧辑校本《吴普本草》辑得231种药物中矿物药有33种,其中产于巴蜀地区的共有3种,约占药用矿总数的9.09%,约占药物总数的1.30%。

3.《名医别录》中的巴蜀药用矿

魏晋时期的《名医别录》收录了汉代至魏晋时期名医在《神农本草经》中增附的资料,是汉晋时期临床用药的集大成者,原书散佚,尚志钧辑校本是其从敦煌出土文献及现存本草文献中辑出编辑而成,分上中下三品,上品载药193种,中品载药243种,下品载药294种,其中对各类药物的药理、产地等具体信息记载较为详细,是研究汉晋时期药用矿的重要资料[10]前言。

《名医别录》收录的“上品”药物中有7种药用矿产于巴蜀地区,分别为:“丹沙”,“生符陵”;“水银”,“生符陵,出于丹沙”;“空青”,“生益州及越嶲山,有铜处”;“曾青”,“生蜀中及越嶲”;“朴硝”,“生益州有咸水之阳”;“芒硝”,“生于朴硝”,而朴硝“生益州有咸水之阳”,足见益州咸水之阳产朴硝之地亦产“芒硝”;“硝石”,“生益州”。7种于巴蜀地区的药用矿产,约占《名医别录》193种“上品”药物总量的3.63%,约占33种“上品”药用矿的21.21%[10]前言2-7。

《名医别录》收录的“中品”药物中有2种药用矿产于巴蜀地区,分别为:“金屑”,“生益州”;“铅丹”,“生蜀郡”,“一名铅华,生于铅”。2种药约占《名医别录》收录的243种“中品”药物总量的0.2%,约占31种“中品”药用矿的6.45%[10]中品·卷第二79-109。

《名医别录》收录的“下品”药物中有4种药用矿产于巴蜀地区,分别为:“青琅轩”,“生蜀郡”;“肤青”,“生益州”;“戎盐”,生“西羌北地”;“金牙”,“生蜀郡”。4种药约占《名医别录》294种“下品”药物总量的1.36%,约占26种“下品”药用矿的15.38%[10]下品·卷第三209-216。

4.《本草经集注》中的巴蜀药用矿

南梁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是在《神农本草经》的基础上增加魏晋及之前的名医记录资料注释而成。所收药物以《神农本草经》365种药物为主,《名医别录》附品365种,共730种,除介绍药物的药理、产地、采挖时节外,陶弘景本人较为详实注释增加了药物详细产地、主治,并增加实践所得小注,陶注对于探讨南梁时期药用矿的时空分布有着重要意义[11]前言。

《本草经集注》收录的“上品”药用矿:陶弘景注“丹沙”“生符陵山谷”时,谓“涪陵是涪州,接巴郡南,今无复采者,乃出武陵、西川诸蛮夷中,皆通属巴地,故谓之巴沙”,可见到了南梁时渝东南地区涪陵郡地区不再采掘丹沙,但西川少数民族地区则出产丹沙。陶弘景注“水银”“生符陵平土,出于丹沙”时谓“此云生符陵平土者,是出朱沙腹中”,可见到南梁时渝东南地区涪州不再采掘丹沙,故亦不出产水银矣。陶弘景注“空青”“生益州山谷及越嶲山有铜处”时谓“越嶲属益州”,“益州诸郡无复有,恐久不采之故也”,可见南梁时益州诸地因“久不采之故”,“无复有”空青矣。陶弘景注“曾青”“生蜀中山谷及越嶲”时谓“曾青”“惟出始兴”,可见到南梁时巴蜀不复产曾青矣。陶弘景注“朴硝”“生益州山谷有咸水之阳”时谓“朴硝”“今出益州北部汶山郡、西川、蚕陵二县界,生山崖上,色多青白,亦杂黑斑”,可见秦汉至南梁时巴蜀地区皆产“朴硝”。陶弘景注“硝石”“生益州山谷、武都、陇西、西羌”时谓“硝石”“今宕昌以北诸山有咸土处皆有之”,可见南梁时巴蜀地区不复产“硝石”矣,而产自“宕昌以北”。陶弘景注“芒硝”“生于朴硝”时谓“芒硝”“疑即是硝石”,“今益州人复炼矾石作硝石,绝柔白,而味犹其实矾石耳”,可见南梁时益州不产“硝石”,故“复炼矾石作硝石”,但所炼“硝石”依旧是“矾石”味道,可见所炼“硝石”并不成功。陶弘景注“矾石”“生河西山谷及陇西武都、石门”时谓“矾石”“今出益州北部西川,从河西来,色青白,生者名马齿矾,已练成绝白,蜀人又以当硝石名白矾”,可见汉晋时期巴蜀地区并不出产“矾石”,南梁时已经开始大量出产。陶弘景注“赤石脂”“生济南、射阳及太山之阴”时谓“赤石脂”“好者亦出武陵、建平、义阳”,可见汉晋时期巴蜀地区并不产“赤石脂”,南梁时建平等地产,则可知南梁时巴蜀边地亦产“赤石脂”。《本草经集注》收录的25种“上品”药用矿中有丹沙、朴硝、矾石、赤石脂4种药用矿在南朝梁时产于巴蜀地区,占25种“上品”药用矿总数的16%;《本草经集注》收录“上品”药用矿中有水银、空青、曾青、硝石4种药用矿在汉晋时期曾产于巴蜀地区,但到南梁时期不复产,亦占25种“上品”药用矿总数的16%[11]127-144。

《本草经集注》收录的“中品”药用矿:陶弘景注“金屑”时谓“金之所生,处处皆有,梁、益、宁三州及建晋多有,出水沙中,作屑,谓之生金”,可见汉晋至南梁时期巴蜀地区皆产“金屑”。陶弘景注“石硫磺”时谓“出外国,从蜀中来”,南梁时期巴蜀地区虽然不产“石硫磺”,但亦通过南方陆上丝绸之路从“外国”贸易而来,成为巴蜀地区中转外销的重要药用矿,这是巴蜀地区矿物贸易的特殊案例。陶弘景注“阳起石”时谓“今用乃出益州,与矾石同处”;而南梁时期“矾石”“出益州北部西川,从河西来”,可见汉晋时期巴蜀地区并不产阳起石,到南梁时期“益州北部西川”则出产“阳起石”。陶弘景注“铅丹”“生蜀郡平泽,一名铅华,生于铅”时谓“即今熬铅所作黄丹画用者,俗方亦稀用”,可见汉晋至南梁时期巴蜀地区皆产“铅丹”。《本草经集注》收录的23种“中品”药用矿中有金屑、阳起石、铅丹3种药用矿在南朝梁时产于巴蜀地区,占23种“中品”药用矿总数的13.04%;其中金屑、铅丹自汉晋至南梁时期巴蜀地区皆产,占23种“中品”药用矿总数的8.70%;而巴蜀地区汉晋不产,到南梁时期才产的“阳起石”约占23种“中品”药用矿总数的4.35%;最为特殊的是“石硫磺”这一种药用矿,约占23种“中品”药用矿总数的4.35%;“石硫磺”虽不产于巴蜀,但却是巴蜀从“外国”贩运而来的重要矿物药,在巴蜀地区中转后又贸易至其他地区[11]146-166。

《本草经集注》收录的“下品”药用矿:陶弘景注“青琅轩”“生蜀郡平泽”时谓“此即《蜀都赋》所称青珠、黄环者也”,“此石今亦无用,唯以治手足逆胪耳”,可见汉晋以降至南梁时期巴蜀地区多产“青琅轩”,只是南梁时期青琅轩用途不广。陶弘景注“肤青”“生益州山谷”时谓“世方及《仙经》并无用此者,亦相与不复识之”,可见汉晋时期巴蜀地区产“肤青”,到南梁时期因药用并不再使用“肤青”,巴蜀地区亦不再出产“肤青”。陶弘景注“礜石”“生汉中山谷及少室”时谓“今蜀汉亦有”,可见汉晋时期巴蜀地区并不产“礜石”,到南梁时期则已出产“礜石”。陶弘景注“戎盐”“生胡盐山,及西羌北地,及酒泉福禄城东南角”时谓“今戎盐虏中甚有,从凉州来,芮芮河南使及北部胡客从敦煌来亦得之,自是稀少耳”,“又巴东朐县北岸大有盐井,盐水自凝,生粥子盐,方一二寸,中央突张如伞形,亦有方如石膏、博棋者”,可见汉晋以降至南梁时期巴蜀地区皆产“戎盐”。陶弘景注“金牙”“生蜀郡”时谓“今出蜀汉,似麁金,而大小方皆如棋子”,可见汉晋至南梁时期巴蜀地区皆产“金牙”。《本草经集注》中收录的23种“下品”药用矿中巴蜀地区出产的有青琅轩、戎盐、金牙3种药用矿,自汉晋至南梁时期皆出产,约占“下品”药用矿总数的13.04%;《本草经集注》中收录的“下品”药用矿中肤青1种药用矿在汉晋时期巴蜀地区出产,但到南梁时期皆不复出产,约占“下品”药用矿总数的4.35%;《本草经集注》中收录的“下品”药用矿中礜石1种药用矿在汉晋时期巴蜀地区并不出产,但到南梁时期则已出产,约占“下品”药用矿总数的4.35%[11]166-182。

陶弘景注“食盐”时谓“五味之中,惟此不可缺。今有东海、北海供京都及西川南江用。中原有河东盐池,梁、益有盐井,交、广有南海盐,西羌有山盐”,“蜀中盐小淡,广州盐咸苦”。可见汉晋时期因巴蜀地区长期产盐,居民养成了“食绝欲咸”的习惯,但这一食盐规律及食盐习惯导致巴蜀地区民众“少寿多病”,主要原因是食盐本身“便是损人,则伤肺之效矣”[11]515。

二、唐宋时期本草学著作中的巴蜀药用矿资源开发

1.《唐·新修本草》中的巴蜀药用矿

《唐·新修本草》于唐显庆二年由苏敬提议后,政府组织二十余人编纂,于显庆四年完成,所载药物从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的730种增加至850种。在宋代开宝六七年间《开宝本草》问世后逐渐散佚。本文即利用较好的尚志钧辑校本探讨唐代前期巴蜀地区药用矿的产出情况,其中冠以“谨案”二字的注文是唐代前期的注文,对探讨唐代前期药用矿的时空分布有重要意义[12]前言。

《唐·新修本草》所载“上品”药用矿中,汉晋、南梁时期皆不产“白青”,唐代前期载“白青”“今出简州、梓州者好”,可见唐代前期简州、梓州等地区大量出产“白青”;汉晋、南梁时期皆不产“扁青”,唐代前期“扁青”产“梓州者,形扁作片,而色浅也”,可见唐代前期梓州等地区出产“扁青”。《唐·新修本草》所载22种“上品”药用矿中丹沙、空青、曾青、石胆、朴硝、硝石、矾石等7种药用矿在汉晋或南梁时期曾在巴蜀地区出产过,但唐代前期巴蜀地区却不出产这7种药用矿或在《唐·新修本草》不具载矣,这7种药用矿约占“上品”药用矿总数的31.82%。汉晋、南梁时期皆不产白青、扁青等2种药用矿却在唐代前期巴蜀地区梓州、简州等地出产,这2种药用矿约占“上品”药用矿总数的3.66%。可见唐代产于巴蜀地区的“上品”药用矿相对于前代而言大幅缩减[12]85-104。

《唐·新修本草》所载30种“中品”药用矿中金屑、水银、阳起石、肤青等4种药用矿在汉晋或南梁时期曾在巴蜀地区出产过,但唐代前期巴蜀地区却不出产这4种药用矿或在《唐·新修本草》不具载,这4种药用矿约占“中品”药用矿总数的13.33%。《唐·新修本草》所载30种“中品”药用矿无一种明确记载唐代前期巴蜀地区有所出产[12]105-126。

《唐·新修本草》所载“下品”药用矿中,汉晋以降至南梁时期巴蜀地区产“青琅轩”,唐代前期《唐·新修本草》载“青琅轩”“今出嶲州以西乌白蛮中”,可见唐代巴蜀地区亦继续出产“青琅轩”。汉晋至南梁时期巴蜀地区皆产“金牙”,唐代前期《唐·新修本草》载“金牙”产于“近南山溪谷茂州、维州,亦有胜于汉中也”,可见唐代前期巴蜀西北地区亦产“金牙”。《唐·新修本草》所载32种“下品”药用矿中青琅轩、金牙等2种矿物药系汉晋至唐代前期巴蜀地区皆产的药用矿,这2种药用矿约占“下品”药用矿总数的6.45%。《唐·新修本草》所载礜石、戎盐、铅丹等3种药用矿在汉晋或南梁时期曾在巴蜀地区出产过,但唐代前期巴蜀地区却不出产这三种药用矿或在《唐·新修本草》不具载矣,这3种药用矿约占“下品”药用矿总数的9.68%[12]127-146。

2.《蜀本草》中的巴蜀药用矿

《蜀本草》是后蜀官方编订的药典性本草,原书早已散佚,故选用尚志钧辑复本《蜀本草》进行研究;其中辑录的《蜀本草》注文、注释对探讨五代时期药物矿资源分布有一定意义。《蜀本草辑复本》中的“蜀本注”虽然反映的是五代时期各类药材的药理、产地等,但所收玉石部“上品”“中品”“下品”药用矿中并无一种具载五代时期产于巴蜀地区[13]339-359。

3.《开宝本草》中的巴蜀药用矿

《开宝本草》是北宋官方组织人员在《唐·新修本草》基础上于开宝年间编纂而成的,《开宝本草》在《唐·新修本草》850种药物基础上新增药物133种,达到983种。原书早已散佚,本文选用较好的尚志钧辑校进行探讨,文中“今按”“今注”内容对探讨宋初矿物药的空间分布、药理等有重要作用[14]。

《开宝本草》所载29种“上品”药用矿:“今按”“朴硝”“今出益州,彼人采之,以水淋,取汁煎炼而成朴硝也。一名硝石朴者:硝,即是本体之名;石者,乃坚白之号;朴者,即未化之义也,以其芒硝、英硝皆从此出,故为硝石朴也。其英硝,即今俗间谓之马牙硝者,是也”,可见北宋初巴蜀地区产“朴硝”。“今注”“芒硝”,“此即出于朴硝。以暖水淋朴硝,取汁炼之,令减半,投于盆中,经宿乃有细芒生,故谓之芒硝也。又有英硝者,其状若白石英,作四五棱,白色莹澈可爱,主疗与芒硝颇同,亦出于朴硝,其煎炼自别有法,亦呼为马牙硝”。因“朴硝”产于“益州”,而“芒硝”“英硝”皆“出于朴硝”,可见北宋初巴蜀地区亦产“芒硝”“英硝”。同时认为“唐注以此为硝石同类,深为谬矣”,《开宝本草》纠正了《唐本草》认为“芒硝”与“硝石同类”的错误观点。“今附”“生硝,味苦,大寒,无毒”,“生茂州西山岩石间,其形块大小不定,色青白,采无时”,可见北宋初茂州地区产“生硝”。“今注”“矾石”,“陶云蜀人用白矾当硝石,误也”,《开宝本草》纠正了陶弘景所注“蜀人用白矾当硝石”的错误观点,可见北宋初对蜀地“白矾”的构成、药理有了明确掌握,由此判断北宋初蜀地继续产“白矾”。《开宝本草》所载29种“上品”药用矿中“朴硝”属于北宋初以前巴蜀地区曾经产过,北宋初继续出产者,占29种“上品”药用矿的3.45%;“芒硝”“矾石”2种药用矿系在纠正了前人的错误观点后,可知北宋初巴蜀地区出产“芒硝”“英硝”,亦产“矾石”,占29种“上品”药用矿的6.90%;“生硝”属于北宋初新增的矿物药,产于巴蜀地区的茂州,占25种“上品”药用矿的3.45%。北宋初产于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共4种,约占29种“上品”药用矿的13.79%[14]103-117。

《开宝本草》所载38种“中品”药用矿[14]119-132、40种“下品”药用矿[14]133-144中无一具载北宋初期仍有产于巴蜀者。

4.《嘉祐本草》中的巴蜀药用矿

《嘉祐本草》是在《开宝本草》基础上补注药物主治功用后于嘉佑年间编纂而成的本草著作,在《开宝本草》983种基础上增加了99种新药,总载药数达1082种。原书久已散佚,本文采用中医古籍出版社所出《嘉祐本草辑复本》作为参考,进行研究。《嘉祐本草》所增注文“臣掌禹锡等谨按某某书云”及其新增99种药用矿中“新补”“新定”内容对探讨北宋中期矿物药的分布等有一定裨益[1]前言。

《嘉祐本草》所收玉石部“上品”30种药用矿中有5种“新补”,并无一种具载北宋中期产于巴蜀地区[1]78-93;所收玉石部“中品”42种药用矿中有3种“新补”、1种“新定”,并无一种具载北宋中期产于巴蜀地区[1]96-111;所收玉石部52种“下品”药用矿中有11种“新补”、4种“新定”,亦无一种具载北宋中期产于巴蜀地区[15]114-130。

5.《图经本草》中的巴蜀药用矿

《图经本草》是与《嘉祐本草》并行的图经本,因宋廷中央派专人赴各州郡县将各类药物画成图谱,相当于对北宋中期全国药物做了一次大规模实地普查,所载药物亦是北宋中期真实情况的反映,这对研究北宋中期药用矿空间分布具有重要意义[16]前言。

《图经本草》所载“上品”药用矿:“扁青”“简州、梓州亦有,今亦不用”,可见北宋中期巴蜀地区出产“扁青”,但药用较少。“芒硝生于朴硝,今南北皆有之,而以西川者为佳”,可见北宋中期巴蜀地区不仅产“芒硝”,亦产“朴硝”,“朴硝味苦而微咸”,“出蜀部者莹白如冰雪,内地者小黑,皆苏脆易碎”,“生硝,不因煮炼而成,亦出蜀道,类朴硝而小坚”。《图经本草》玉石部所载34种“上品”药用矿中,巴蜀地区仅产扁青、芒硝、朴硝、生硝4种药用矿,约占“上品”药用矿总数的11.76%[16]1-25。

《图经本草》所载“中品”药用矿:“水银”出自秦州、商州等地,“而秦州乃来自西羌界”,西羌地区“山中所生极多,至于一山自折裂,人采得砂石皆大块如升斗,碎之乃可烧煅,故西来水银极多于南方者”,今川省西北地区在唐宋属西羌地区,可见北宋中期秦州部分水银或有部分即来源于川西北地区[16]28。而唐宋时期川西北地区曾土产丹砂、水银,并成为当地重要特产,如唐代茂州“土贡”“丹砂”[17]。可见北宋中期“水银”确有部分来自包括巴蜀西北地区在内的西羌界。北宋中期“铁”,“西蜀有炉冶处皆有之”。北宋中期“食盐”,“西川诸郡皆有盐井,汲其水以煎作盐,如煮海之法,但以食彼方之民耳”。《图经本草》玉石部所载42种“中品”药用矿中,巴蜀地区仅产水银、铁、食盐3种矿物药,约占“中品”药用矿总数的7.14%[16]26-48。

《图经本草》所载“下品”药用矿:北宋中期“金牙”“在蜀汉江岸石间打出者,内即金色,岸摧入水,年久者多黑”,可见北宋中期巴蜀地区产“金牙”;北宋中期“石灰”“所在近山处皆有之,此烧青石为灰也,又名石锻,有两种:风化、水化,风化者,取锻了石置风中自解,此为有力;水化者,以水沃之则热蒸而解,力差劣”,所在近山皆有之,而巴蜀地区群山绵延,北宋中期巴蜀地区亦产“石灰”;北宋中期“砒霜”“近铜山处亦有之,惟信州者佳”,可见北宋中期产铜之山附近皆有“砒霜”,只是产于信州的“砒霜”质量更佳[16]53-59。北宋时期巴蜀地区产铜颇丰,铜山颇多,如北宋巴蜀地区“梓州”有“铜山县一冶”产铜,“元额三百六十五斤”,元丰元年“收同”,即亦收“三百六十五斤”[18]。北宋“产铜有三十五场”,“一务曰梓州之铜采”,“又嘉州亦有采场,咸平六年置”,可见北宋巴蜀境内梓州、嘉州铜矿资源皆得到有效开发[19]。宋真宗咸平六年春正月“辛亥废嘉州采铜场”,嘉州铜矿开采业才衰落下来[20]。因北宋时期巴蜀地区产铜颇丰,产铜地域广,铜山亦多,故北宋时期巴蜀地区亦产“砒霜”,只是质量不如信州产者。

《图经本草》玉石部所载29种“下品”药用矿中,巴蜀地区仅产金牙、石灰、砒霜等3种药用矿,约占《图经本草》“下品”药用矿总数的10.34%[16]49-61。

6.《本草衍义》中的巴蜀药用矿

《本草衍义》是一部较为特殊的本草学著作,作者寇宗奭认为北宋末以前的本草著作均有疏误与阐意不明之处,故重新考订诸家之说,并总结自己的经验,对北宋末以前的历代本草未能详尽的475种药物重新考订,是探讨北宋末药物药理、产地的重要著作[21]前言。

《本草衍义》卷四所载的20种药用矿相当于传统本草著作所收玉石部“上品”药用矿,而这些相当于“上品”药用矿的药物矿中仅有菩萨石明确具载北宋末产于巴蜀地区,谓“菩萨石,出峨眉山中。如水精明澈,日中照出五色光,如峨嵋山普贤菩萨圆光,因以名之,今医家鲜用”;约占卷四所载的20种药用矿总数的5.00%;虽然《本草衍义》卷四并不具载巴蜀东南地区产丹砂,仅载巴蜀东南相邻的辰州、锦州、晃州出产丹砂,谓“辰州朱砂,多出蛮峒。锦州界狤獠峒老鸦井,其井深广数十丈,先聚薪于井,满则纵火焚之。其青石壁进裂处,即有小龛。龛中自有白石床,其石如玉。床上乃生丹砂,小者如箭镞,大者如芙蓉,其光明可鉴,研之鲜红。砂洎床,大者重七八两,至十两者。晃州亦有。形如箭镞、带石者,得自土中,非此之比也”[21]21-26。但同时期的其他史籍却具载巴蜀地区出产丹砂,如五代宋初黔州“土产”“水银”及“朱砂,《药书》谓辰、锦丹砂”[22]2396;北宋中期元丰年间黔州出产朱砂,故“土贡”“朱砂一十两”[23]。可见宋代巴蜀东南地区依旧出产丹砂,其开采方式或与锦州地区丹砂开采相同。

北宋末“金屑,不曰金而更加屑字,是已经磨屑可用之义”,“生金有毒,至于杀人,仍为难解”,“颗块金即穴山,或至百十尺,见伴金石,其石褐色,一头如火烧黑之状,此定见金也。其金色深赤黄。麸金即在江沙水中,淘汰而得,其色浅黄。此等皆是生金也,得之皆当销炼。麸金耗折少,块金耗折多”,“东南方金色深,西南方金色淡,亦土地所宜也,入药故不如色深者”[21]27-28。巴蜀地区宋代产麸金之州府颇多,如五代宋初时嶲州“土产”“麸金”[22]1617;荣州“土产”“麸金”[22]1699;合州“土产”“麸金”[22]2656。北宋中期元丰年间眉州产麸金,产量不大,故“土贡”“麸金五两”;嘉州产麸金,产量稍大,故“土贡”“麸金六两”;雅州产麸金,产量颇大,故“土贡”“麸金五两”[23]308-316;等等。但由于西南地区“金色淡”,入药效果不如金色更深的东南地区所产金,“亦土地所宜也”。

《本草衍义》卷五所载的23种药用矿相当于传统本草著作所收玉石部“中品”药用矿,而这些药用矿中并无一种具载产于巴蜀地区。巴蜀地区虽广产麸金,但并未具载于《本草衍义》[21]27-36。这亦是《本草衍义》与其时真实历史之间的差距,因《本草衍义》关注的是全国视阈的药用矿,仅对其中优质药用矿有所关注,虽然其时巴蜀地区亦广产麸金等药用矿,却并未因此受到关注。

北宋末“金牙”,“今方家绝可用。以此故,商客无利不贩卖,医者由是委而不用,兼所出惟蜀郡有之,盖亦不广也”。《本草衍义》卷六所载的26种药用矿相当于传统本草著作所收玉石部“下品”药用矿,而这些相当于“下品”药用矿的药物矿中仅“金牙”明确具载北宋末产于巴蜀地区,约占卷六所载药用矿总数的3.85%[21]37-44。

7.《政和本草》中的巴蜀药用矿

《证类本草》系北宋末唐慎微所撰,后历次扩编,至南宋后期扩展后已经改名为《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简称《政和本草》,在《本草纲目》刊行前系中国本草集大成的典范。《证类本草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载药1746种,新增药628种,并附有三千多张古方。《政和本草》多是对前代本草、医书的汇总集结,医书突出药理、药用,其“今附”“新补”药物对探讨北宋末及南宋矿物药产地、分布等有重要裨益[24]前言。

《政和本草》玉石部“上品”药物中:“今附”“生硝”,“生茂州西山岩石间,其形块大小不一,色青白,采无时”。“新补”“菩萨石”,北宋初期《杨文公谈苑》在“嘉州峨眉山有菩萨石,人多采得之,色莹白,若太山狼牙石,上饶州水晶之类,日光射之,有五色如佛顶圆光”,北宋末《本草衍义》亦载“菩萨石,出峨眉山中”。《政和本草》玉石部“上品”73种药用矿中仅生硝、菩萨石在北宋末至南宋时期在巴蜀地区有所出产,占73种“上品”药用矿总数的2.74%[24]66-91。

《政和本草》玉石部“中品”87种药用矿中并无具载北宋末及南宋时期有药用矿产于巴蜀地区[24]92-118。玉石部“下品”93种药用矿中亦无具载北宋末及南宋时期有药用矿产于巴蜀地区者[24]119-142。《政和本草》共载253种药用矿,其中仅生硝、菩萨石在北宋末至南宋时期在巴蜀地区有所出产,占药用矿总数的0.79%。

三、明清时期本草学著作中的巴蜀药用矿资源开发

中国的医药本草著作经过宋代的补充发展,进入一个兴盛发展的时期,为明清中国本草学的完善与集大成奠定了坚实基础[25]。在此背景下,巴蜀地区丰富的药用矿资源在明清本草学著作中更多地得到了体现。

1.《本草纲目》中的巴蜀药用矿

万历初成书的《本草纲目》共计1892种药物,其中矿物药分“土部一类”凡60种,“金石部五类”凡160种,共220种,矿物药共占《本草纲目》所载药物总数的11.63%[26]目录。

“土部”药用矿仅一种产于巴蜀地区,李时珍谓“白垩”,即“白土处处有之,用烧白瓷器坯者”,“诸土皆能胜湿补脾,而白垩土,则兼入气分也”,作为矿物药的“白垩”“处处有之”,则明代后期巴蜀地区亦当颇多[26]179。

“金石部五类”药用矿颇多产于巴蜀地区:李时珍谓“金有山金、沙金二种”,“沙金细如沙屑,出蜀中”,足见宋明以来川省地区所产沙金成为重要金类矿物药。李时珍谓“铜有赤铜、白铜、青铜,赤铜出川、广、云、贵诸处山中,土人穴山采矿炼取之。白铜出云南,青铜出南番,惟赤铜为用最多,且可入药”,可见明代后期川省所产赤铜量大质高,故为诸省之首,且是入药首选[26]193-196。

《太平广记》载,“广志曰白玉美可照而出交州,青玉出楼国,碧玉出夫余”[27];明万历后期李时珍据此按《太平御览》总结,“交州出白玉,夫余出赤玉……西蜀出黑玉”,或可见宋明时期巴蜀地区曾产“黑玉”。李时珍谓“菩萨石”“出峨眉、五台、匡庐岩窦间。其质六棱,或大如枣栗,其色莹洁,映日则光采微芒,有小如樱珠,则五色粲然可喜,亦石英之类也,丹炉家煅制作五金三黄匮”,可见明代后期峨眉地区仍产“菩萨石”这一药用矿[26]210-218。

李时珍引明代前期《庚辛玉册》谓“不灰木,阴石也,生西南蛮夷中,黎州、茂州者好,形如针,文全若木,烧之无烟”,可见明代川省黎州、茂州产“不灰木”这一药用矿;李时珍谓“炉甘石所在坑冶处皆有,川蜀、湘东最多”,可见明代后期“川蜀”地区广产“炉甘石”这一药用矿;李时珍谓“蜜栗子生川、广、江、浙金坑中,状如蛇黄而有刺,上有金线缠之,色紫褐,亦无名异之类也,丹炉家采作五金匮药,制三黄”,可见明代后期川省“金坑中”广产“蜜栗子”这一药用矿;李时珍谓“石脑油”,“国朝正德末年,嘉州开盐井,偶得油水,可以照夜,其光加倍,沃之以水则焰弥甚,扑之以灰则灭,作雄硫气,土人呼为雄黄油,亦日硫黄油,近复开出数井,官司主之,此亦石油,但出于井尔”,可见正德年间以来川省嘉州地区颇产“石脑油”,不仅作为药用矿,更作为燃料,到明代后期官方力量介入石油开采,开始统筹管理;李时珍谓“石炭,南北诸山产处亦多,昔人不用,故识之者少,今则人以代薪炊爨,煅炼铁石,大为民利。土人皆凿山为穴,横入十余丈取之,有大块如石而光者,有疏散如炭末者,俱作硫黄气,以酒喷之则懈,入药用坚块如石者”,可见明代煤炭开采使用已经非常普遍,成为炊爨、冶炼的重要燃料,其中优质者亦是中药的重要原材料[26]237-245。明代川省产石炭颇丰,如嘉靖时期马湖府“石炭,出泥溪”[28]。则可见明代川省亦出“石炭”这一药用矿。

李时珍谓“扁青”,“今之石青是矣,绘画家用之,其色青翠不渝,俗呼为大青,楚、蜀诸处亦有之”,可见明代后期巴蜀地区“诸处”皆产“扁青”这一药用矿,但明代后期“扁青”主要作颜料之用。李时珍谓“花乳石”,“蜀中汶山、彭县亦有之”,可见明代后期川省亦产“花乳石”这一药用矿。李时珍谓“金牙石”,“生川、陕山中,似蜜栗子,有金点形者妙”,可见明代后期川省亦产“金牙石”这一药用矿[26]257-264。

李时珍谓“凡盐,人多以矾、硝、灰石之类杂之,人药须以水化,澄去脚滓,煎炼白色,乃良”,明代后期“井盐,取井卤煎炼而成,今四川、云南所出是也”,可见明代后期川省盛产井盐,部分亦作中药使用。李时珍谓“玄精是碱卤津液流渗入土,年久结成石片,片状如龟背之形”,“蜀中赤盐之液所结者,色稍红光”,可见明代后期川省亦产“玄精石”这一药用矿。李时珍谓“硝有三品:生西蜀者,俗呼川硝,最胜”,可见明代后期川省亦产“朴硝”这一药用矿,且质量最好。李时珍谓“硝石,诸卤地皆产之,而河北庆阳诸县及蜀中尤多,秋冬间遍地生白,扫取煎炼而成。货者苟且,多不洁净,须再以水煎化,倾盆中,一夜结成,澄在下者,状如朴硝,又名生硝,谓炼过生出之硝也。结在上者,或有锋芒如芒硝,如有圭棱或马牙硝,故硝石亦有芒硝、牙硝之名,与朴硝之芒、牙同称,而水火之性异也”,可见明代后期川省产“硝石”这一药用矿,产量颇大[26]278-280。

《本草纲目》“土部一类”药用矿凡60种,“金石部五类”药用矿凡160种,共220种,其中白垩、沙金、赤铜、黑玉、菩萨石、不灰木、炉甘石、蜜栗子、石脑油、石炭、扁青、花乳石、金牙石、井盐、玄精石、朴硝、硝石等17种药用矿在明代产于巴蜀地区,占220种药用矿总量的7.73%。其中亦不乏“朴硝”这样质量冠绝全国的优质药用矿。

2.《本草纲目拾遗》中的巴蜀药物矿

乾隆三十三年成书的《本草纲目拾遗》主要收载《本草纲目》未收录的药物,共载药921种。其中属于药用矿的“土部”18种,“金部”16种,“石部”29种,药用矿共63种,占《本草纲目拾遗》所收药物总数的6.84%[29]。

《本草纲目拾遗》“石部”中所载29种矿物药中:乾隆前期所谓“石脑油”即石油,“蜀富顺县火井,先以木火下引而上,用大竹破半去节,火由内行,可引入灶下煎盐,其火色青绿不红,井中油用纸布捻燃,入水沉底不灭,搽疮疖立愈,此亦石脑油之类”。乾隆中期“禹穴石,产四川龙安府石泉县石纽乡,以红如潠血者佳,《四川通志》:出石泉禹穴下,石皮如血染,气腥,以滚水沃饮之,能催生,治难产”。乾隆中期四川地区产“松化石”“治相思症,凡男女有所思不遂者,服之,便绝意不复再念”,“重庆府永川县有石松坪,有松花石,石质而松理,或二三尺许,大可合抱,然不过相望数山有之,俗呼雷烧松”,早在宋代四川地区即产松化石,谓“建炎间,遂宁府转运使衙门后圃有松石,外犹松树,而中化为石”。乾隆时期“岩香”,“深山皆有之,凡山岩洞壁上有泉滴下,年久,其水流处则生水结,乃至阴之精华,凭石乳滋液,乘风力而结者,土人名岩香,俗呼水碱”,乾隆中期“岩香”“深山皆有之”,则可见四川深山当必有之。《本草纲目拾遗》石部中所载29种矿物药中,有石脑油、禹穴石、松化石、岩香等4种矿物药产于清代四川地区,占石部矿物药总数的13.79%[29]44-59。

《本草纲目拾遗》“土部”中所载18种矿物药并无一种具载产于清代四川地区[29]33-38。《本草纲目拾遗》“金部”中所载16种矿物药中并无一种具载产于清代四川地区[29]38-44。故《本草纲目拾遗》中产于清代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占所载63种矿物药总量的6.35%。

四、本草著作中的巴蜀药用矿数量多寡与巴蜀区域地位呈正相关关系

从历代本草视阈探讨巴蜀地区药用矿开发历程过程中可知,历代本草除《本草衍义》等特例外,多是在东汉时期集结整理的《神农本草经》基础上逐渐增补、新定或重新考订药理用途而形成的,在此过程中,距离《神农本草经》时代愈近的本草著作所载药物越少,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及本草药物学的进步,新定、新补、增订的药物种类逐渐增加,故距离《神农本草经》时代愈远,各类以《神农本草经》为基础的本草学著作中药用矿数量就增加愈多。

《吴普本草》中产于曹魏时期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占33种矿物药总数的9.09%。《名医别录》所载汉晋时期产于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占90种药用矿总数的14.44%。《本草经集注》所载南梁时期产于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占71种药用矿总数的14.08%。《唐·新修本草》中产于唐代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占83种药用矿总数的4.82%。《开宝本草》中产于宋初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占107种药用矿总数的3.74%。《图经本草》中产于北宋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占105种药用矿总数的9.52%。《政和本草》中产于北宋末至南宋时期巴蜀地区药用矿占253种药用矿总数的0.79%。《本草纲目》所载药用矿中明代产于巴蜀地区的矿物药占220种药用矿总数的7.73%。《本草纲目拾遗》中产于清代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占所载63种矿物药总量的6.35%。

通过上述统计研究,还可发现一个重大趋势,即汉晋南梁时期巴蜀地区所产药用矿在当时本草学著作中所占比例较高,这主要与这一时期巴蜀地区作为“天府之国”,矿产资源等开发较为广泛、深入,时人对巴蜀地区的各类矿产资源认知较为透彻,故这一时期本草学著作中颇多产于巴蜀地区的药用矿。当然还有一个天然优势即其时“江南卑湿,丈夫早夭”的局面并未有较大改观,广大南方地区并未大规模开发[30]。故广大南方地区的矿产资源因未得到大规模有效开发,故仍然多选用巴蜀地区所产药用矿入载各类本草学著作。

但唐代、宋初处于一个较为特殊的时期,原本在“扬一益二”的经济格局之下,巴蜀地区经济开发更上一层楼,各类矿产资源开发更盛,但这一时期巴蜀地区所产药物矿的种类及其在《唐·新修本草》所占比例相较于前代而言急剧下降,众多原先产于巴蜀地区的矿物药不再具载于《唐·新修本草》之中,出现这一反常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应该是“经济重心东移南迁”的速度加快,南方地区早已改变地广人稀的格局,一些地区人口稠密地区,耕地不足现象出现,迫使当地居民转向其他经济行业[31]。于是当地矿产资源开发进程加快,更优质的矿物药替代了巴蜀地区所产药用矿。宋代中期这一情况有所缓解,因宋代巴蜀地区整体地位的提升,巴蜀地区的开发更加重要,矿产资源开发兴盛,故巴蜀地区所产药用矿亦多,但由于南诏势力北进,占去巴蜀西南矿产富饶的嶲州地区设立会川都督,宋廷又与大理国以大渡河为界,大渡河以南广大矿产资源丰富地区划入大理国,失去川西南这一矿产资源极其丰富的地区后,唐宋巴蜀地区矿产资源的产量颇受影响,故唐、宋时期巴蜀地区所产药用矿数量总体已经不及巴蜀地域更加广大的汉晋南梁时期。

明清以降,川省在全国的区域地位已远不如汉晋、唐宋,其矿产资源开发更不如滇、黔等富有特色矿产的省份,加之明清时期其他省份矿产资源开发在国家统筹之下得到了大规模开发,故虽然明清时期川省疆域已经大为扩展,川西南富矿区域的回归使得巴蜀地区矿产资源产量、种类颇多,颇多优质矿业产品用于中药,故明清时期产于巴蜀地区的矿物药在这一时期本草学著作中的比例相较于唐宋时期有所提升,但已经远不及汉晋时期矣。

要言之,巴蜀地区药用矿在历代本草学相关著作中的数量、所占比例多与巴蜀地区的地位成正相关的关系。当巴蜀地区区域地位较高时,本草学相关著作中巴蜀地区药用矿种类会较多、占比会较大。反之,则当巴蜀地区政治经济地位下降时,本草学相关著作中巴蜀地区药用矿种类会较少、占比会较小。究其原因在于巴蜀地区政治经济地位较高时,为保持这一经济政治优势,其矿产资源开发等经济活动会进一步扩大规模,为其经济政治优势提供物质基础。当巴蜀地区政治经济地位较低时,当地矿产资源开发等经济活动就不会那么活跃,巴蜀以外广大地区矿产资源的开发使得更加优质的药用矿大量涌现,巴蜀地区药用矿出现在本草学著作中的概率就更低了。虽历代本草能够大致反映川省地区优质药用资源开发的进程及巴蜀地区药用矿资源在全国的地位,但不能准确反映巴蜀地区药用矿资源开发的具体真实情况,如明代川省盛产丹砂,却未在《本草纲目》中有所体现,主要还是《本草纲目》关注全国视阈,川省地区虽产丹砂,但质量并非最佳,或即未载入《本草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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