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信债”还清了——记全国首例网络个人大病求助案

2019-04-01 14:58徐鹏俐
法庭内外 2019年12期
关键词:阿梅小景款项

徐鹏俐

“生命中所有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水滴筹发起人被判全额退款,全国首例网络个人大病求助案一锤定音,北京市朝阳区法院一审认定筹款发起人莫男(化名)隐瞒名下财产和其他社会救助,违反约定用途将筹集款项挪作他用,构成违约,判令莫男全额返还筹款153 136元并支付相应利息。就在案件宣判后的第5天,莫男履行了全部给付义务,偿还了这份本不该欠下的“诚信债”。

事件

幼子重病缠身 水滴筹获助15万元

2017年9月13日,小景(化名)出生了,对莫男和阿梅(化名)来说,结婚一年多就有了儿子,本是件幸福美满的事儿。但好景不长,一家人的欢喜终止于医院的一纸诊断证明,小景被确诊为威斯科特-奥尔德里奇综合征。这个听上去就觉得陌生的重病,是一种免疫缺陷病,俗称小儿紫斑湿疹综合征。

刚刚出生三个月的小景住进了复旦大学附属儿童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为了小景的先期治疗,莫男向亲戚借了10万元,后续的治疗费用从哪儿来?莫男想到了在互联网求助筹款。

2018年4月15日,莫男在水滴筹平台发起了筹款目标为40万元的个人大病筹款项目,发起说明中,他写道:“我是为我身在重症监护室的孩子发起求助的……这5个月来,孩子饱受疾病折磨,为了给他看病已经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欠下了20多万的外债,医生说要做好长期的治疗准备,后续至少要40万元左右的治疗费用,但我们家就是工薪家庭,我和妻子的工资根本不足以支付孩子的治疗费用,可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病魔折磨呢?他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啊!……”

发起筹款当天下午,申请审核通过。随即而来的是来自各地爱心人士的善款,互联网成为爱心汇聚的媒介,仅在1天内,小景的救助筹款累计捐款次数6086次,筹集金额153 136元。

看着筹款账户已达15万余元,莫男立即向水滴筹公司提出了提现申请,其在资金用途一栏表述为:用于孩子抗排异、抗感染和心脏治疗。4月18日,水滴筹公司将筹款153 136元分三次汇至莫男的指定银行账户。

本以为救命的钱有了,孩子就得救了,2018年7月23日,小景却离开了。而就在小景去世后的第5天,阿梅向水滴筹公司举报称:“筹款那次在医院住院用掉5.3万,其中31 500元是之前社保报销的钱付款的,医院里有个基金2万元那时候也到账了,所以水滴筹的钱基本没用……孩子父亲是拆迁户,家里有房,还有店面,并不存在借钱的情况……”

为什么举报丈夫,我们至今不得而知,也许是阿梅的“良心发现”,抑或是失去孩子之后的情感断电。阿梅的举报让这场网络筹款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全国首例网络个人大病求助案宣判

水滴筹公司接到举报,立即要求莫男提交增信信息(编者注:增信信息是指增加善款使用情况的信息),试图查明筹款的真实用途。莫男称“申请过两个基金共6万后看病花费约3万,余下的在医院还没动用孩子就没了……余款可以继续拿来做慈善或者退回”。

未能按约定退回善款,2018年8月27日,水滴筹公司正式向莫男发送律师函,要求其在8月31日前返还全部筹集款项。莫男收到律师函后,并未返还。水滴筹公司向北京市朝阳区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莫男全额返还筹集款项153 136元,并按照同期银行贷款利率支付自2018年8月31日起的利息。

审判

隐瞒财产和其他救助款 挪用筹集资金 法院认定违约判令全额返还

接到案子,主审法官欧阳华分析卷宗材料,查询相关法律法规,发现对于互联网个人大病求助平台的权利义务并无法律条文明确规定。水滴筹平台能否代表众多赠与人向被告莫男主张返还筹集款项?莫男是否应该返还赠与人的筹集款项?水滴筹平台的审查义务及其与被告莫男违约责任之间的关系?水滴筹平台应如何处理返还的筹集款项?总结了案件的争议焦点,合议庭赶赴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上海市未成年人罕见病防治基金会、嘉兴市南湖区民政局、嘉兴市南湖区社保局、嘉兴市南湖区公安分局大桥派出所进行调查,并到莫男家中走访。

北京市朝阳区法院召开互联网个人大病求助新闻发布会

法院经审理查明,小景的医疗费是35.5万余元,其中医保报销后个人支付部分为17.7万余元。除水滴筹筹得的款项外,还有上海市未成年人罕见病防治基金会救助2万元,爱佑慈善基金会资助4万元和嘉兴市南湖区民政局救助约2.9万元。因小景病逝,爱佑慈善基金会资助款在医院账户结余的3万元被取消。上述救助款总计约8.9万元,扣除结余取消的部分,莫男通过其他社会救助渠道,实际获得的救助款达到约5.9万元,且前两项救助款申请均发生在通过水滴筹筹款前,这些慈善机构的筹款情况,莫男在水滴筹申请时并未如实披露。

同时法院查明,莫男隐瞒了其名下车辆等财产信息。其家庭财产情况也与其他社会救助的申报材料以及妻子阿梅的证言等存在多处矛盾。为此,法院认定尽管小景的病情及治疗情况基本真实,发起筹款时也确有求助意愿和客观必要,但是其在求助时隐瞒家庭财产信息、社会救助情况。莫男的行为属于一般事实的失实,构成违约。

庭审中,莫男称水滴筹款项用于偿还儿子小景治疗所欠债务。但是其与平台、捐赠人约定的筹款用途明确为用于2018年4月15日后其子治疗威斯科特-奥尔德里奇综合征、心脏疾病而发生的医疗费。庭审中,莫男承认未使用筹集款支付儿子后续的医疗费。

北京市朝阳区法院经审理认为,莫男与赠与人之间系附义务的赠与合同关系,合同合法有效,双方均应全面履行。莫男隐瞒家庭财产信息、社会救助情况构成一般事实失实,莫男违反约定用途使用筹集款的行为属于将筹集款挪作他用,上述行为构成违约。根据《水滴筹个人求助信息发布条款》,在发起人有虚假、伪造和隐瞒行为、求助人获得资助款后放弃治疗或存在挪用、盗用、骗用等行为时,水滴筹平台有权要求发起人返还筹集款项。故对水滴筹公司要求返还筹集款的诉讼请求予以支持。最终,法院一审判令莫男全额返还水滴筹公司153 136元并支付上述款项自2018年8月31日以来的利息。

法院在判决中同时指出,水滴筹公司未尽到严格形式审查义务,未妥善履行严格监督义务,存在审查瑕疵。但该审查瑕疵不能成为莫男减免违约责任的合理抗辩和合法依据。

案件宣判的同时,法院向民政部、北京水滴互保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水滴筹公司)发送司法建议,建议推进相关立法、加强行业自律,建立网络筹集资金分账管理及公示制度、第三方托管监督制度、医疗机构资金双向流转机制等,切实加强爱心筹款的资金监督管理和使用。

现象·反思

法治是计算良心账最可靠的“运算规则”

如该案的判决书中所言:互联网个人大病求助是民间慈善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助于精准扶病,具有“救急难”的积极作用,但基于互联网个人大病求助的特点及现状,有必要从法律、道德方面给予规制。一方面,发起人应遵从信息真实、准确、完整、及时披露的原则,弘扬诚信美德,避免炒作、制造“悲情戏”,从根源上防止失信事件发生,自觉营造清朗的网络空间;另一方面,个人大病求助互联网服务平台应依法依规推动互联网个人大病求助在网络上的有序开展,为人人可做慈善、处处有爱传播提供诚信严谨的平台和渠道,为推进健康中国建设做出有益贡献。

时光荏苒,岁月蝶变,愿悲剧不再重演,愿每一场互联网众筹都能不负每一份寄托,愿这世上的绝对诚实,终能配得起那些无私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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