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狩猎时代

九儿，画家、雕塑家。曾从事雕塑设计创作多年，作品多次在国际雕塑邀请展展出。2013年开始绘本创作，出版有《妹妹的大南瓜》《妖怪山》《不要和青蛙跳绳》《回不去的故乡》《想要正好的遇见》等作品，并凭借《不要和青蛙跳绳》中的精美插画，成为第一位作品入选IBBY（国际儿童读物联盟）荣誉书单的中国女画家。

在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深处，居住着以狩猎为生的鄂温克族人。那里有高大的林木、静谧的黄昏、成群的驯鹿，还有传奇的使鹿鄂温克人。本期“名家名绘”让我们跟随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鹤和画家九儿，看他们是如何用文字和画笔记录并描绘在那里发生的一位使鹿鄂温克老人和驼鹿的故事。

连边（以下简称“连”）您是在什么情况下开始《鄂温克的驼鹿》这部作品的创作呢？这个故事吸引你的地方在哪里呢？

九儿：作为一名画者，我一直在等一个故事，一个不一样的故事。我等了很久。直到我读到了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鹤的中篇小说《巨猂》，这是我一直等待的故事。于是，就有了今天的《鄂溫克的驼鹿》。

作家格口勒其木格·黑鹤写这样一个故事的初衷，是因为多年前使鹿鄂温克老人芭拉杰依给他讲的一个关于驼鹿的故事。当年她曾经收养过一只不知什么原因被遗弃在森林中的小驼鹿。那小驼鹿食量惊人，可在眨眼之间喝掉一锅掺了驯鹿奶的米粥。后来，当这头小驼鹿长到足够大的时候，芭拉杰依还是将它送回到了森林里。这是使鹿鄂温克人对待生命的态度，狩猎但不滥杀，只取生存必需的部分，对于那些弱小的动物幼崽，他们会精心地收养和保护，最终送它们回到森林中去。格日勒其木格·黑鹤很感谢他的使鹿鄂温克朋友，让他有幸亲历中国北方森林最后的狩猎时代。

连：听说您多次前往大兴安岭森林附近采风，在创作初期，您做了哪些准备呢？

九儿：为了创作这本图画书，我第一次来到我国北方大兴安岭森林腹地。从那一天开始，鄂温克族对于我就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这种感觉直接影响到我的创作，就像这个作品的开始是单色的，如同我们在翻阅一份历史文献，也像是在看一段纪录片或者老电影，直到小驼鹿出现之后，画面才廾始有广一抹明亮的色彩……真正的故事才拉升序幕，讲述广一位老猎人和一头失去母亲的小驼鹿终生陪伴的传奇故事。

连：关于这部作品本身，在色彩、动植物、人物形象和环境描绘上您做了怎样的处理呢？

九儿：肖先在色彩上，我力求克制，很多地方都是采用炭铅和淡棕色为主的单色。由于炭铅比较容易表现厚重的基调，再加上选用厂偏暖色调的水彩纸，整个画面看起来有一种我所期待的岁月痕迹。毕竟，我认为这个故事整体的色调不应该过于繁复，而是为了凸显生命中略显厚重的那一部分，它更像是为北方荒野文化而创作的一首挽歌。

而关于动植物，我在这本书里没有过多地呈现各种动物。故事中，除了驯鹿和驼鹿外，还有一头秃尾猎犬一一它也是很重要的角色之一。我本来准备画一些其他的动物隐藏在森林中，但是因为猎犬与老猎人形影不离，而猎犬的本能不允许它周围目力所及之处（至少在画面中是这样）有其他的动物存在。否则，猎犬不会那样安静。考虑到这一点，我放弃了一些在画面上显然会更有吸引力的动物，只画了几只松鼠和小鸟。这对于画面的美感及丰富性而言也许是个损失，但是我和作家都认为在这一点上必须遵循现实。这是对一个民族历史和文化的尊重。至于植物，这本书里画到的植物也不是很多。只在彩色页面里偏多一些，尤其在老猎人带着驼鹿回到森林深处那一页。为此，我仔细查阅了大兴安岭地区的植物图谱。由于绘画方式及场景限制，我只能忍痛从中挑选出十种左右比较常见的植物。

在关于老猎人的形象上，他的原型是一位使鹿鄂温克老猎人——安道大叔，他目前仍然生活在森林中的驯鹿营地。老猎人这个形象设定是由猎人的身份决定的。我认为，老猎人孤身一人在森林中以养驯鹿为生，多年的森林生活使他磨炼出沉稳的意志，也形成了处事不惊、不苟言笑的性格。后来，每当我怀疑自己住人物的刻画上不够飞扬的时候，作家黑鹤总是给我很大的信心，他告诉我使鹿鄂温克老猎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最后，关于生活场景的安排，他们是住在圆锥形的帐篷里，“使鹿”鄂温克语称之为“斜仁就”，即撮罗子。此外还有一些简单实用的日用品，都在图画中体现出来。另外，考虑到这个故事表现的年代应该是在20世纪50年代左右，离小读者的认知水平还是有点距离，我加入了一些稍微现代化的元素，比如铁炉子等。而老猎人的服装则完全按照使鹿鄂温克人的传统样式进行绘画，比较简单——鹿皮的长袖上衣、鹿皮坎肩、腰带、俄式白衬衫、普通的裤子、毛皮靴。

在完成了这部作品之后，我认真地做了一次总结。感谢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鹤，虽然画作是我一笔一笔完成的，但是他也承受了足够的压力，帮助我分担了在创作时的焦虑。最后，感谢我的编辑们，让我做了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完成了一部自己非常喜欢的作品。

1 使鹿鄂温克人生活在中国北方大兴安岭的广袤森林中，以饲养驯鹿和狩猎为生。

2 在一次狩猎中，老猎人格力什克坐下休息，突然听到窸窣细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从灌木从中走出一只战战兢兢的小兽，竟然是一只小驼鹿。它皮毛的颜色是火红的，就像刚刚越过山脊的朝阳。

3 格力什克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不是驼鹿的繁殖季节，他从来不会猎杀哺乳期的母兽。小驼鹿跟随着格力什克回到营地，进了帐篷。很快，它就在火炉边睡着了。格力什克太累了，也沉沉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被巨人的声响惊醒——小驼鹿撞倒了放着食物的架子。

4 小驼鹿饿了，它在寻找食物。格力什克找到一瓶驯鹿奶。驯鹿奶已经有些凝同，他用手指蘸了一点儿喂给小驼鹿。很快，驯鹿奶就被小驼鹿吃光了。但小驼鹿还没吃饱。在黑暗的帐篷坐，它跌跌撞撞地寻找着，吃光了米和面粉，就连蜡烛，它都想尝一尝。整个夜晚，格力什克都不得安宁。

5 小驼鹿开始了在营地的生活。它以驯鹿奶和米饭为食，还喜欢列巴，总之一切人类的食物都喜欢。它似乎拥有一副永远无法填饱的肚囊。格力什克给这只小驼鹿取名叫小犴。

6 小犴成长的速度惊人，很快体形就像成年驯鹿那么大了，但它每天在外面玩够了，仍要进入帐篷睡觉，现在连转身都困难。终于有一天，它拱翻了帐篷。格力什克不得不将它赶了出去。

7 小犴每天都跟在格力什克的身边，对任何新鲜的事物都有强烈的好奇心。

8 它跟着驯鹿进入森林寻找食物。在驯鹿群中，它以为自己也是一头驯鹿。

9 夏天到了，小犴进入水中寻找食物，睡莲、香蒲、浮萍……都是它的美食。

10 在驯鹿发情的季节，雄驯鹿向小犴发起了挑战。强壮的小犴摇动着巨角击败了所有的雄驯鹿。虽然格力什克一直叫它小犴，但其实它已经是一头巨犴了。

11 四年过去了，格力什克越来越苍老，他的身体已经难以承受营地里艰辛的生活了。这年秋天，他在外出寻找驯鹿时扭伤了脚，不得不到山下的敖鲁古雅乡去治疗。小犴从未离开过格力什克，这是它第一次走出山林。

12 小犴被格力什克关在院子坐，每天无所事事。这一大它溜出院子，在闲逛时惊动了附近的狗。

13 所有的狗都惊呆了。驼鹿是使鹿鄂温克人世代狩猎的野兽，现在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类的聚居區。它们立刻向小犴发起攻击。小犴早就已经是一头力量惊人的巨兽了，在愤怒的小犴面前，这些狗被挑飞就像被狂风吹落的树叶。

14 人类的世界有太多诱惑。一天，小犴钻进门没有关紧的仓库，偷吃了太多的豆饼，又饮了大量的水。豆饼遇水膨胀，让它腹胀如鼓。

15 格力什克领着小犴游走了一整夜。当黎明到来，随着一声巨响，小犴终于排出了肚腹内的累赘。

16 对于小犴来说，人类的世界充满危险。敖鲁古雅乡里有人想偷偷捕捉小犴，卖到城里的动物园。他们用胡萝卜做诱饵，将小犴引进了套索。但小犴太强壮了，它撞翻了所有的人，还险些掀翻卡车。最后，它跑回到格力什克的身边。

17 又一个春天来了，格力什克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他清楚地知道现在必须让小犴回到森林里去。为了让小犴离开，格力什克打它，推它……想尽办法，却无法让小犴挪动半步。最后，他向小犴身边的地面开枪，迸起的石块击中了它的鼻子。负痛的小犴终于离开格力什克，跑入森林深处。

18 深秋的一天，山下的敖鲁古雅乡狂风四起，大树被吹倒，屋顶被掀开。敖鲁古雅乡的年轻猎人赶到山上的驯鹿营地，发现格力什克已经逝去多时。他们将格力什克葬丁高坡之上。

19 后来，有盗猎者闯入那片林地，远远地看到从林之中巍峨巨硕的身影。在惊慌中，他打光了所有的子弹，却没有一发命中。眨眼之间，愤怒的驼鹿已经冲到他的面前，大角轻轻一挥，就将他高高挑起，扔出很远。从此再没有人敢进入那片丛林。

20 使鹿鄂温克人口口相传，在那广袤的森林深处，有一头巨兽般的驼鹿，守护着森林和逝去的猎人格力什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