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真正的“善琴”者

2019-04-24 07:48王文昌
清风 2019年6期
关键词:笑林为官者知音

文_王文昌

《笑林广记》载有一个故事,颇可言说,兹录于下。“某生素善琴,尝谓世无知音,抑抑不乐。一日无事,抚琴消遣,忽闻隔邻有叹息声,大喜,以为知音在是,款扉叩之。邻媪曰:‘无它,亡儿存日,以弹絮为业,今客鼓此,酷类其音,闻之,不觉悲从中耳。’”

不知善琴者闻听此语,会是何等情状;但以“大窘”名之,不会为过,热汗津津,仓皇而逃也是情理之中极有可能的事情了。善琴者自觉遇到知音,岂不知邻居大妈不是被琴声感动,而是想到了故去的儿子:以前儿子弹棉花时,也是这般声音啊!

善琴者自娱自乐,觉得知音难觅,甚至郁郁寡欢,盲目的自信之下,把自己的“弹絮”技艺当成了“此曲只应天上有”的仙乐,最后贻笑大方,让一个隔壁老媪捅破了窗户纸,也让《笑林广记》有了一个绝佳的笑谈素材留传后世。

观世生百相,如此“善琴”者定会不多,但类此“善琴”者不在少数。朋友中有一人在乡里任书记,一日闲谈中让我见到了一位类此“善琴”者。有一省级领导到某市调研,召开市、县、乡三级主要领导参加的会议,强力推进大棚建设,谓之“白色革命”。会上,此君激昂慷慨,规定几年之内建棚多少,几年之内脱贫多少,几年之内让农民摆脱靠天吃饭,众人一片欢呼。领导环顾左右,一副志得意满,有救世主姿态。会后,干部群众私下议论:即使把当地所有的土地都建成大棚,也达不到领导要求的数字,而且山坳偏远之处根本不是建大棚的地方,这不是睁眼说胡话吗?

前面故事中的“善琴”者,误的是自己的琴技;像上面的领导,官气十足,自以为是,误的可是苍生百姓。由此言之,今之某些为政者较“善琴”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实生活中,如此“自是”甚至为荣者大有人在,以至于自高自大、我行我素等现象时有发生。在某些领导干部看来,有权就正确、有权就有理,不愿问樵问渔,更听不得批评意见。某些“高大上”的项目不从实际出发,拍脑门决策,留下万千隐患。“自信是英雄的本质,自负是愚人的特征”,无论为人为官,要有自信、有主见,但主见不是主观,自信不能自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集思广益更利于登高望远。人生在世,无论何时都需要谨言慎行,“与人共而不骄”“每云有余不敢尽”。

“不自是,故彰”,许多时候满以为真理在握,成竹在胸,实际上却是坐井观天,一孔之见。谦冲自牧,低调谦和,才能避免落入自以为是的深渊。对于领导干部来说,更当始终保持“不自是”的理性与清醒。

游戏主人(《笑林广记》编者)下笔总是惜墨如金,至于“善琴”者回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并未描述。推测一下,大约有以下几种可能:一是以老媪为“和寡”之人,继续自己的“曲高”之奏;一是遍访高人,刻苦自励,终于学得一手绝技,名扬天下;一是自暴自弃,断弦焚琴,自此不复鼓琴,“泯然众人矣”。第一种是愚人,无自知之明;第二种是高人,知耻后勇;第三种是懦夫,只能自怨自艾了。

以自娱为目的的“善琴”者只是可笑,但是为官者如此“善琴”,害莫大焉。官僚主义害死人,诸多为官者,类似某生“善琴”,高高在上,自大盲目,视社稷民生为儿戏,凭心气做事,靠好恶决策,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搞得民怨沸腾,害人害己,可不慎乎?

如此说来,《笑林广记》中的这则笑话首先要讲给为官者听。然后以此为镜,去除官气,实事求是,宵衣旰食,夙夜在公,做一个真正的“善琴”者。要相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有做“知音”的能力和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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