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的道歉

2019-05-26 14:12七彩之歌
民间文学 2019年12期
关键词:陈辉木兰学校

七彩之歌

陈辉是北京一家大公司的老总,这次他回到了阔别二十年的家乡。

晚上,县教育局局长任青来到宾馆拜访陈辉。任青去年在北京一次乡贤联谊活动中认识了陈辉,知道他是一位热衷慈善的企业家。当时任青提出想请陈辉为家乡教育做点贡献,陈辉却岔开话题。任青知道这事急不得,就一直跟陈辉保持着联系。

寒暄过后,任青再次提出捐资助学这事。陈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任青:“你认识毛旺老师吗?他现在在哪个学校教书?”说来也巧,任青对毛旺老师不陌生,他告诉陈辉,毛旺一直在木兰中学,教了快三十年了。

陈辉点点头,说毛旺是自己以前的班主任,只要毛旺当面向自己道歉,他就可以答应任青的要求。

任青吃了一惊,问:“为什么?”陈辉拿起桌上一份报纸递给任青,任青接过一看,上面有篇男子当众殴打二十年前老师的新闻。

陈辉说:“任局长,不是我不愿意为家乡教育做点事,而是我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接着,陈辉说起了往事:“当时我在木兰中学读书,很调皮,经常惹是生非。毛旺自称‘猫王,专抓我们这些‘老鼠。而且在他眼里我连老鼠都算不上,就是一颗老鼠屎。别看我现在是个老板,但我内心始终有阴影。我初中都没有毕业,这是拜毛旺所赐。这些年来,我一直记恨他。我让他向我道歉,就是想让他看看,我陈辉究竟是老鼠屎,还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任青明白了,觉得这事不太好办。原来,毛旺既是个名师,又是个严师,因为管理严格,经常受到家长投诉。

毛旺脾气倔个性强,宁愿背处分,也不承认自己有错。否则以他的工作能力,早就调进城里了。就在不久前,还有个学生家长投诉毛旺呢。让他向陈辉道歉,恐怕没那么容易,任青就推说不了解具体情况,要先去沟通一下,再答复陈辉。

第二天,任青亲自来到木兰中学,调查结果跟他想象的差不多。

二十年前,陈辉在木兰中学念书,毛旺是他的班主任。当时毛旺正年轻,工作非常负责,免不了处罚学生。那陈辉是个刺儿头,翻墙逃课、爬树捉鸟、抽烟打架,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没少受到毛旺的处罚。俯卧撑、蹲马步、罚站、打手心那是家常便饭,可是陈辉一点儿改变都没有。

后来有一天午休,半个班的男生都不在宿舍,毛旺一调查,才知道陈辉带着他们偷偷去河里游泳了。毛旺心急如焚,四處寻找,最后在一条偏僻的河里找到了他们。毛旺气坏了,将他们的衣服全拿在手上,只给每人留下一条裤衩。

毛旺折了一根竹鞭,一个人押着十几个学生回学校,那场面浩浩荡荡很是壮观。

回到学校,毛旺马上向学校建议开除陈辉,说陈辉是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汤。最终陈辉没有念完初中就辍学去打工了。

任青想,其实两个人都有错。陈辉屡教不改,是个问题学生;毛旺的教育方法也不对,但这在当时是普遍现象,只要双方互相谅解就不是事。自己还是先做好毛旺的工作,毕竟这关系到全县教育的大事。

任青找来毛旺,聊了起来:“你有个学生叫陈辉,还记得吧?”毛旺不假思索地说:“陈辉那小子我怎么会忘?”

任青就把陈辉的情况和要求跟他说了,本以为毛旺会有意见,没想到毛旺想都没想,痛快答应了:“这么说这小子出息了?还敢要我向他道歉?好,有种,我答应!”

任青很高兴,觉得毛旺作为一个老师姿态还是很高的。不过他又怕毛旺会使什么小动作,就提醒说:“毛旺老师,你要说话算数,不能影响捐资助学这个大事!”毛旺拍拍胸脯说:“局长,你放心,我是真心诚意地向陈辉道歉!”任青马上把消息告诉陈辉,说晚上自己设宴招待,毛旺老师也过来。

晚宴开始前,毛旺果然来了。多年未见,当初生龙活虎的老师苍老了许多,而那个令人头疼的捣蛋鬼现在已经是大老板了。

毛旺端起酒杯,对陈辉说:“陈辉,以前老师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请你原谅!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你是个好学生,我感到骄傲!”说完一饮而尽。

见毛旺这么说,陈辉也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回敬说:“毛老师,有您这句话,啥都别说了,干啦!”

虽然毛旺已经道歉了,但陈辉仍然高兴不起来。他知道毛旺是个硬骨头,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这么痛快道歉。这一切来得太容易,想来是任青采取了一些手段,那这样的道歉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晚宴结束后,天已经晚了,陈辉对毛旺说,学校离县城很远,晚上就在宾馆住,一起叙叙旧。安顿好毛旺,陈辉对任青说:“任局长,是不是你对毛老师施加了压力,他才来道歉的?”任青说:“绝对没有!我一说他就答应了。说实话,当时我估计他会放不下面子,还准备用一大堆理由来说服他,结果都没用上。”

陈辉奇怪了,又问:“那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听说有家长正在投诉他,怕局里处分,所以才这么配合?”

任青摇摇头说:“家长投诉这事,毛旺一直不肯认错,他要是怕处分,早就调解好了,肯定不是这事。”

陈辉没有找到答案,只好直接去毛旺房间,开门见山问道:“毛老师,我承认当年我是一个坏学生,我要您道歉就是想将您一军,争个面子,没想到您真来了。我现在就想知道,您的道歉是真心的还是迫于压力?”毛旺大大咧咧地说:“陈辉,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我是真诚地向你道歉,那些话的确是肺腑之言。”

陈辉还是不相信,说:“毛老师,您放心,我已经答应任局长设立一个教育基金,不会反悔的,我现在只想听句实话。”

毛旺说:“我说的就是实话。我说过你是坏学生,那是当时,放到现在,你绝对是一个好学生。”

好学生?陈辉听不明白,问道:“这是为什么?”

毛旺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学生跟以前不同了,别说体罚,就连说话也得小心。前几天我在上课时,一个学生公然拿出手机来玩,我把他手机缴了。那个学生忽然跑出教室,爬上走廊栏杆,说不把手机还给他,就要跳下去。为了安全起见,我做了让步,说只要他先下来,可以把手机还给他。那个学生竟然要我承诺,以后不能管他玩手机。你说我作为一个老师能这么没有原则吗?后来我趁他不备,上前把他抱住了,带到办公室。没想到他家长来学校后,竟然说我把他小孩吓着了,到教育局投诉我。所以我经常在想,年轻时幸亏遇上的是你们这一代。你们虽然调皮捣蛋,没少受处罚,可是一个个心理素质好,抗压能力强,哪里会寻死觅活的?如果放在现在,后果不堪设想啊!”

毛旺停了一下,笑了笑,自嘲地说:“所以从这点上说,你是好学生,我要感谢你,感谢当年你不死之恩!”

陈辉的眼角湿润了,毛旺说得没错。现在社会竞争激烈,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自己这么多年来摸爬滚打,历尽艰辛,最终咬牙挺了过来,这跟当年在学校受到的挫折教育是分不开的。想到这,陈辉站了起来,朝毛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离开毛旺房间,陈辉马上打电话给任青,说自己要追加资金,专门设立一个特别的奖项——严师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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