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候

潘政祥

到重庆度假的想法是佳妮提出来的。当然，结婚十年来只要是佳妮的想法，他根本就没有反对过，意见相左时，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就像这次佳妮提出离婚前再到外面走走，包括选择重庆这个地方，包括还选择这个暑假。

这个季节，重庆的上空总是灰蒙蒙的，每个人都感到自己被扔进一个巨大的火炉，空气仿佛一点就着。即使有点风，也有种焦糊的味道，闷热难当。要命的是晚上到处有狗不停地狂吠，偶尔野猫瘆人的啼哭，还有那该死的蚊子，在耳边不厌其烦地哼着单调又烦人的曲子，一不小心，还会结结实实地被“亲”上一口。

来重庆已三天了，佳妮就没有一个晚上睡着过，人也瘦了一圈。在这城乡接合部的农庄里，她白皙的肌肤收获了一道道鲜红的抓痕。可她并没有后悔。佳妮是爱他的，虽然她感到现在已好了两年的男朋友能够毫不吝啬地满足自己的任何愿望，但每每看见他那不修边幅、邋遢得近乎猥琐的身影，总有种亲人般的依恋与内心深深的愧疚。在“携程”上选定这个农庄时，她也曾犹豫过，最后，还是鬼迷心窍地决定了，因为她是要重新回味刚毕业那会儿与他一起穷游所带来的欢愉。

第四天晚上，他跟在佳妮的身后，此时的她，根本看不出已经是上海某大学文学院的副教授……一头蓬乱的头发，没有穿胸罩的身体随意套了件薄薄的内衣，下身穿着他肥大的短裤，着大号塑料拖鞋的脚，迈着松松垮垮的步子。“佳妮，我们还是明天就回去吧。”他心疼地望着即将成为一个知名企业老总妻子的佳妮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说，“还有三天呢，就是晩上狗和猫太烦人了，否则，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毫无情调地在院子逛了一圈，俩人回到房间，他在房间各角落点上五盘正点牌蚊香。“佳妮你先洗澡，我去外面再转转。”他只穿了件老头背心，连鞋也没穿，就下楼了。

他赤脚踏着还火热的石子路，来来回回蹑手蹑脚地走着，尽量不弄出声音，手里拿着根长长的自来水管。就这样整整一个晚上，狗的叫聲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当他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佳妮那均匀的鼾声平静而真实，起伏的胸部像是藏着一对正在调情的兔子。他默默地在床沿坐下。一会儿，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听起来是那么和谐……（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