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移民创伤后成长及影响因素作用机制

陈端颖， 向梦琪， 贺露， 陈子月， 蒋思洁

2009年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丹江口库区移民大规模搬迁至新的居住地，其中外迁人口近23万。举家迁徙与个人生活、工作环境的完全改变，往往会引起剧烈的心理震荡。对移民而言，搬迁是一个重大的创伤事件。国内外研究均显示，移民中出现心理健康和社会适应问题的比例远高于非移民[1-3]。移民经历创伤后的恢复不仅影响其身心健康，更与迁入地经济社会发展密切相关，应引起广泛的关注和重视。长期以来，学术界和社会将关注重点放在了创伤给个体带来的负面影响上。然而随着积极心理学的兴起，创伤后成长的概念越来越被重视。20世纪80～90年代，Tedeschi提出创伤后成长概念，指在与创伤性质的事件或情境进行抗争后体验到的心理方面的正性变化[4]。由社会支持构建而成的团体环境是创伤后成长发生、发展的重要土壤。现有研究发现，社会支持可以通过直接和间接的方式促进个体创伤后成长[5-7]。本研究探索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中，丹江口库区移民在经历了近8年的社会适应和心理家园重建后的创伤后成长状况，并对影响因素及作用机制进行探讨，为移民社会适应研究和后扶政策的制定提供实证支持。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在湖北省4个移民村组随机抽取移民280人发放问卷。对于文化水平较低的移民，在获得同意的基础上，由心理学专业学生读题、解释并代填问卷。共收回有效问卷263份，有效回收率93.9%。

1.2 研究方法

采用现场问卷调查法，运用自编的一般情况调查表、创伤后成长量表(PTGI)、社会支持评定量表(SSRS)和自编的移民自我表露调查表进行调查。一般情况调查表内容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等社会统计学变量。移民自我表露调查表包括对他人表露自己的困难、情绪和爱好等方面。

1.3 统计分析

应用SPSS 22.0软件进行χ2检验、t检验、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基本情况

本研究共抽取263人，其中男性119名(45%)，女性144名(55%)；34岁及以下移民18名(7%)，35～59岁移民142名(54%)，60岁及以上移民103名(39%)；有固定收入移民34人(13%)，无固定收入移民229人(87%)；健康移民227人(86%)，患病移民36人(14%)；小学及以下受教育程度移民184名(70%)，初中或高中移民68名(26%)，大专及以上移民11名(4%)；已婚移民232人(88%)，单身移民31人(12%)。

2.2 丹江口库区移民创伤后成长情况

创伤后成长量表在国内有多个翻译版本，目前尚无统一的常模，本研究以汪际(2011)[8]对意外创伤者研究所得常模为参考标准进行对比，结果发现，移民在创伤后成长均分和5个维度上的得分均显著低于意外创伤者(P<0.01)。见表1。

表1 丹江口库区移民创伤后成长情况

注：**P<0.01

比较不同性别、年龄、健康状况、收入情况、婚姻状况、受教育水平移民的创伤后成长差异。结果发现，不同性别、健康状况、不同收入和婚姻状况的移民在创伤后成长总分及各维度得分上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126)。不同年龄的移民除与他人关系维度上的得分有显著性差异外(P=0.02)，在总分和其他维度得分上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事后检验显示，34岁及以下的移民与他人关系维度分数显著高于35～59岁(P=0.01)。不同受教育水平移民在人生感悟、个人力量、自我转变和成长总分上差异均具有统计学意义(P<0.04)，大专以上移民在这几个指标上分数显著高于其他两组。见表2。

指标变量人生感悟个人力量新的可能性与他人关系自我转变总分性别男12.05±5.356.43±3.458.59±4.116.35±3.068.36±3.7643.92±16.71女12.02±6.576.54±3.678.67±3.916.79±3.048.78±3.8344.75±18.77年龄(岁)<3514.64±5.688.27±3.419.55±3.308.55±3.78∗∗10.45±2.9154.18±18.2035～5911.58±5.916.20±3.598.48±4.016.09±2.818.18±3.8242.43±17.28≥6012.22±6.206.58±3.58.70±4.106.94±3.108.83±3.8145.36±18.12收入有固定收入11.67±7.436.62±3.698.48±4.535.81±2.988.71±3.2943.48±20.20无固定收入12.09±5.826.47±3.568.67±3.926.70±3.058.57±3.8744.51±17.51婚姻已婚12.00±6.026.44±3.568.67±4.036.64±3.118.42±3.8644.17±18.11未婚12.37±6.216.90±3.658.42±3.756.21±2.579.84±3.0445.95±15.78健康状况健康11.84±6.136.45±3.698.55±4.096.55±3.108.55±3.7543.97±18.17患病13.27±5.296.77±2.629.18±3.336.86±2.778.82±4.1446.95±15.44受教育水平小学及以下 11.80±5.78∗∗ 6.57±3.59∗∗8.64±3.966.54±3.22 8.30±3.85∗∗ 43.90±17.16∗∗初中或高中11.45±5.665.76±3.108.14±3.796.42±2.508.66±3.2542.33±16.75大专及以上19.28±8.159.42±4.4211.57±4.898.28±2.9812.71±3.7264.29±24.62

注：**P<0.01

2.3 丹江口库区移民社会支持情况

分别以社会支持评定量表中国常模和丹江口库区待迁期移民社会支持数据为参考标准进行对比。结果发现，移民社会支持与中国常模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2.14)，客观支持和社会支持总分显著高于待迁期移民数据(P<0.01)。见表3。

维度待迁期移民移民t值主观支持19.00±3.8618.87±4.55-0.36客观支持5.09±2.238.53±2.3518.72∗∗支持利用度6.49±1.746.45±2.21-0.21社会支持总分30.57±6.0933.85±7.245.79∗∗

注：**P<0.01

2.4 丹江口移民社会支持、自我表露情况与创伤后成长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自我表露与创伤后成长存在中等强度的相关，社会支持评定量表中的支持利用度与新的可能性、与他人关系2个维度存在相关。见表4。

2.5 丹江口移民创伤后成长影响因素作用机制研究

结合以上分析，探讨不同影响因素对创伤后成长的作用机制。将数据中心化后，以创伤后成长为因变量(Y)，社会支持中的支持利用度为自变量(X)，自我表露为中介变量(M)，建立回归方程。第一步，做X对Y的回归(Y=cX+e1)；第二步，做X对M的回归(M=aX+e2)；第三步，做X与M同时对Y的回归(Y=c′X+bM+e3)。根据温忠麟等(2004)[9]总结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先检验系统c显著，在这个前提下检验中介效应。依次检验系统a、b也显著，最后检验系数c′不显著，说明完全中介效应显著。结果表明，社会支持通过自我表露的完全中介作用影响移民的创伤后成长。见表5。

表4 丹江口移民社会支持、自我表露情况与创伤后成长相关分析

注：**P<0.01,*P<0.05

表5 自我表露对丹江口移民创伤后成长影响的中介效应分析

3 讨论

3.1 移民创伤后成长状态不断改善

创伤后成长强调的是创伤后个体自我恢复和自我更新的能力，这一个概念的引入将改变强调移民引发的负性结果的研究视角。研究发现，与意外创伤者相比，移民创伤后成长的状况较差。这可能是因为与意外创伤相比，移民带来的改变是多方面的，需要个体用更长的时间来适应，实现个体的成长。通过比较已有研究数据发现，随着迁入新居住地时间的增加，移民的心理健康状况在不断改善。针对安居期移民社会适应的研究结论支持了该观点[10-11]。

3.2 移民创伤后成长存在个体差异

创伤性事件粉碎并强迫性地重构个体的目标、信念和世界观，个体面临着形成更高级的目的与信念，新的生活叙事及管理痛苦情绪的挑战。个体应对挑战能力和资源存在差异，因此创伤后成长必然存在不同水平。研究发现，34岁及以下的移民与他人关系维度分数显著高于35～59岁，这可能与年轻人更易对新事物保持开放，有更多的发展可能性，更易构建多元人际关系系统有关。大专及以上移民可能因有更高的学历，接受更多的教育，在社会中有更多的生活选择性，创伤后成长状况好于其他几组移民。

3.3 移民创伤后成长影响因素及作用机制

移民创伤后成长受多种因素的影响。本研究中，社会支持利用度和自我表露进入回归方程，在一定程度上能预测移民创伤后成长。社会支持为创伤经历者提供了交流观点、获得新思想与信念以及共享创伤体验的平台，有利于个体重构认知图式，适应新的生活，更有利于个体的创伤后成长。然而，社会提供的支持是外在的，个体能否主动寻求并接受帮助决定了外在资源的有效性。因为被感知到的现实是心理的现实，而心理的现实作为实际的(中介)变量影响人的行为和发展[12]。自我表露是个体告诉另外一个人关于自己的信息，真诚地与他人分享自己个人的、秘密的想法和感受的过程，是维护心理健康的重要方式，是亲密关系建立的重要策略，是自我了解的重要窗口，是应对压力的有效方式[13]。对他人表露自己的情绪、想法和困难，是一种主动寻求关系和帮忙的过程，是提供个体社会支持利用度的一种途径，也是提高个体创伤后成长的重要渠道。因此，社会支持通过自我表露的完全中介作用影响创伤后成长。

综上所述，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移民创伤后成长较好，社会支持通过自我表露的完全中介作用影响创伤后成长。当地政府相关行政部门需要注重移民社区的建设，在社会互动中增加移民可利用的社会支持力量，增加移民表达和交流的机会，促进移民创伤后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