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生活

2019-09-10 02:21孙岸英
西部散文选刊 2019年11期
关键词:广玉兰玉兰文学

青浦文学营的早晨,是雾霭的,也是嘈杂的。那人,那水,那歌声,如云水般飘渺。

去年今日,我们曾在此幽居。那“云上的生活”,现在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那时除了紧张的学习,还有我们围着墙角旋转的影子和洋溢在嘴角上的微笑,而这一切浪漫而又蜿蜒的姿态皆是从雾霭的早晨开始的。

每天清晨四五点,我们硬是被一群莫名的知更鸟从美梦中给拉扯了起来,先是一两只更叫,后来是三四只随从,然后越来越多,最后构成了一首宏伟的交响曲。不过,当你轻轻地打开房门,一阵清新朗润的空气便会扑面而来,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挂满了露珠的绿蔷薇和笑歪了嘴巴的红杜鹃,还有几棵屹立在校园中央的隐居了众多“莫名客”的大松树,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和谐、静谧。侧耳倾听,树上的鸟儿似乎叫得也不那么难听,更像是用一种婉转的歌声向我们问安,于是我赶紧还以北方的羞涩,带着腼腆的笑容走进了这葱茏的世界。

“青浦的早晨怎么可以幽静到如此漫不经心的地步?这让我们北方的焦躁情何以堪!”室友陈颖站在校园的长廊里,一边运动,一边碎念。

是啊!如此清幽朗润的早晨,在北方无论如何是少有的。也许正因如此,上海作协才会将文学营区设立在这个相对僻静的村落里的吧!

这里没有工厂,没有嘈杂,更没有过多的车来车往,一种深邃和静幽可沁入到骨子里。

每天清晨,除了涟漪轻泛的横江水和云游在迷濛水气中的撑船人,就剩下池塘里盛开的荷和荷池挖藕的人。这一切形似一种静态的画面,而唯一的动态,就是在村道上奔跑的我们。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我们那时怎么那么活泛(活跃),就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蔓延和吞噬着整个村落里的温馨和恬静,更显得那样的另类,那样的不合时宜。

住在横江边上,我们每天一睁眼就有一种云水飘摇、烟波浩渺的感觉,那种感觉每天都在脑海里置换着西北的苍凉和孤寂,自然是后来都居上,毕竟已深入血液。

“从来没有离一条河如此的近,感觉在酣睡之中一翻身,脚就能踩到河里”班长熊红久曾感叹的说。是啊!这种梦里水乡的感觉,是那样的湿润,甚至毛孔里都在泛着水光。也许这样的感觉只有我们这些在塞北长大的孩子才会有。因为在北方,干燥的皮肤里成天端坐的都是沙子,像这种湿润的感觉简直就是一种奢侈。女同学们每天都会摸着自己的脸蛋儿俏皮地说:“看我今天的皮肤又湿润了几许?”我知道这是一种依恋。

所以,除了我的文学,我还想对我的营说:“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皮肤代表我的心”。

文学营的门前有一条的马路,可一直延伸至村部。马路两旁除了长满了早已成熟的油菜籽和大豆,还有两排粗壮的大树。虽然直到离开的那天也没弄清是什么树,但依旧对它们记忆犹新、无限怀念。在这条路上,给我带来的不仅有很多惊奇的回忆,当然也留下了我们每天嬉闹和悠闲散步的身影。

在这里,村庄是宁静的,文学营是宁静的,横江更是宁静的,就连我们的早读课也应了宁静的一景。

每天早饭过后,大家都会在阅览室选择自己喜欢的书籍,然后安静于校园的不同角落,开始我们早间的自习课。那种氛围是一种沉静在蛙鼓禅鸣里的幽静,那种感觉是重拾旧梦后久违了的亲近。看得出同学们虽然离开校园已久,但对曾经的校园生活恋心依旧,我又何况不是这样,那种依恋竟如此的迫切。

青浦的午后,是安暖的、惬意的。鸟儿和树木都在午睡,唯有我们是跃动的。

快乐的午饭过后,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同学们依然会走上那条熟悉的村道。顺着斑驳的光线向前延进,去看一个让我们百看不厌、流连忘返的地方———玉兰林。

这里的玉兰,不是白玉兰,而是广玉兰。初见广玉兰的时候,我们误以为是白玉兰还欢呼雀跃呢,其实不然,两者虽然都是乔木,都属木兰科,从开花的形态上虽有几分相似,都是那样的清新高洁。但白玉兰为落叶乔木,初春开放,先开花后长叶;而广玉兰则为常绿乔木,5月開放,先长叶后开花。在北方长大的我们,对于玉兰的好奇,主要是因为大多都没亲眼见过。尤其是从小就在沙漠里长大的我,虽然从未见过玉兰,但对玉兰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心,究其原因恰是因为母亲的名字叫玉兰。所以玉兰对我而言,是有着特殊意义的情感,尤其是自母亲去逝以后,每每见到玉兰,就感觉像是见到了母亲,那么亲切,那么依恋。

最先发现这片广玉兰林的是任茂谷同学。

茂谷同学是睡眠极轻的人,他每天随着鸟鸣起床,然后一个人在村子里到处闲游,直到后来发现那片玉兰林。此后每天中午他都会带着同学们一起去那里玩儿,那里便成了我们学习期间的快乐天堂。

五月的广玉兰,叶黝绿,属含苞待放期,但也有零星开放。林子中间有一条两米宽的步行道,可能是专门为赏花的人修建的,很雅致也很人性化。除了满地锈红色的枯叶,还有纵横交错的棕褐色树干,整体感觉古色古香的,特别是斑驳陆离的午后,有一种怀旧的色彩,浪漫而传奇。

于是,文学营的“小妖们”便喜欢穿着各色飘逸的裙子,拉着班副周军成同学在这里拍照流连。虽然军成同学被我们这些鬼魅的身影和妖艳的色彩折磨得要死要活的,可谁让他是我们班的摄影高手!我的内心似乎有点窃喜。

确实,军成同学拍出来的照片不仅具有怀旧色彩,还具有一定的艺术效果,就连我不怎么喜欢照像的人,在他的镜头里变得自信了许多,也文艺了许多。

真可谓辉情永温,记得我每次来到玉兰林,看着那些零星开放的玉兰花,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不知是因为对母亲的无限思念,还是对玉兰花的过分好奇,每次来到玉兰林我都有无尽的心思想要诉说。都说玉兰花的花语是为了报恩或表露真挚的情感,可我觉得,如果没有人们对于真善美的渴求和向善向好的永心,玉兰花再高洁纯白那也只不过是一场轮回中花事而已。

从大漠中走来,千回百转。细数着五月渐失的天数,面对着被爱赋予灵魂的玉兰花,我用真情写下了:

在南疆时,我与沙语,下行而上善。

在江南时,我与花语,零落而往生。

物语兰花,永心同在。

其实,与广玉兰的对白,只不过是我们“取经路上”的一段邂逅,而与文学的碰撞才是我们抵达心灵圣境的一条“天路”。

所以,在文学营的日子就如同重新入炉锻造。各种与文学有关的臆想在这里被实现真正的对接。那些文学主观世界里的盲点,也在这里被拨去迷雾,逐渐清晰。

曾经因为太过要求完美,严重地影响了作品的推进,甚至还一度陷入了恐慌,置疑自己的创作能力,当然,这种困境非我一人。而这一切状态还未曾言说,就被上海大学的葛红兵教授彻底洞悉。他说:“一定要有充分的自信和一个足够强大的内心,然后记住‘用我手写我想’就足以。”

我愕然:“原来创作就这么简单?”

“对啊,创作就是这么简单!”老师近乎没给我留丝毫迟疑空间,一把将我从死胡同里揪了出来。原来脱茧而出的感觉是如此舒爽、豁然。

后来的学习就更为开心和快乐了。

我们每天在学习中革命,在学习中反转,感知着文学的语言和画面、行为与艺术。在心中埋下了一个大大伏笔:我将如何重组面目全非的生活,我将如何颠覆支离破碎的时代。

“我从没觉得过文学竟离我如此的近,我有被融化的感觉。”我的信心与行动似乎已经站在了欲望之上,势不可挡。

“文学本就不难。文学本就是人学,只要你丢掉包袱,提笔写人学,文学就会如影随形。”许道军教授如此耐心地投之以桃,我又该如何报之以李呢?心中默念万千,不如行就一步。我怎可放弃心中的那一楼阁。

“写小说不难,但写好小说就有点难,能写出得到社会认可的小说就更难。”资深编辑徐大隆老师点中要害说:“一部好的小说必须具备三个要素:思想性、艺术性、可读性,缺一不可,也就是说外因可以是别人的,但内因一定要是自己的。”我又懂了。这文学真如无影术,我是拳拳中招啊!怪不得有人认为:书写不仅是一种行为,更是一门艺术。

就这么文学淘洗着,虽不能“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写出超凡脱俗的风骨之诗和性情中文,但至少思想与灵魂变得轻灵了许多,并不断地在升华……

青浦的夜晚较北方总是来得稍早一些,我们这些在漠北长大的孩子,总是无法适应这悠长的时差效应。于是,零点之前便是我们顽心不泯的课余生活。在柔美的灯光下,在幽静的校园里,我们的娱乐声、欢笑声,声声入耳,并和着清清月色中的蛙鼓蝉鸣,没入夜空,袅袅落落,回旋着、飘荡着。从华灯初上到夜以深沉,从声嘶力竭到大汗淋漓,大家都唱得好动情,舞得好用功。虽然精疲力竭,但既鍛炼了身体,又娱乐了身心,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也有不喜动的同学,他们不是在麻游就是在网游,还有一位在画游。他们便是:“木垒河的王爷”———李健,《绿洲》王子———刘永涛,小说高手———张驰、新疆名记———陈颖、喝露水的美少年———子苿等几位,他们绝对以静制动,完全有推翻“生命在于运动”的节奏。我以为他们错过了一个个醉人的夜晚,可他们却说:“我们在用自己方式诠释生命的另一种快乐”,我被他们深深地折服。

我一直以为,我是最钟情于文字的,我对文字的钟爱是胜过生命的。以为只有在文字里才能找到自己的精神寄托,以为只有文字才能使自己的情感得以释放。然而,在文学营与同学们终日相伴的那些日子,使我更加钟爱友情。

记得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那是我们每个人生命中最伟大的一个人的节日———母亲节,也是我们入住文学营的遇到的第一个节日。那一天,以班长为首的几位同学进进出出,显得尤为神秘。直到晚饭前我才知道,这一天也是同桌张春梅的生日。他们神神秘秘是为了给春梅带来一个惊喜的生日晚宴,这一举动同样也感动了我们所有的同学。

不是说“百年才能修得同船度”吗?我们得修多少年才修得如此深厚的同窗之情,真的难能可贵。大家从166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飞聚上海,从不曾谋面到朝夕相处,这是多么不容易的缘。同学们如此真诚的良苦用心,也印证了除了文字以外最温暖的同窗情谊。那一夜,我们的歌声将鼓吹的青蛙镇在了塘底;那一夜,我们的誓言将梁山好汉晾在了一边。

时光总是如离子般逃窜。在文学营里的那些日子,除了那一顿顿可口的饭菜和那些每天关照着我们生活的可爱的人们,还有那片殷红如血、开得正艳的杜鹃花,那棵遮天蔽日、绿得滴翠的大松树和那些叽叽喳喳、惹人心烦的“莫名客”。总之,那里的一切都变得亲切了许多!

“为什么这里的一切,突然变得那么亲近了?”我的神仙妹妹唐嘉璐托腮自问。

“哦,原来归期已近。”然后她又自答。

“这满树熟透了的橙黄的枇杷,不知来年还在不在,听说这里马上要拆迁了。”李成林的一句话让同学们的目光齐聚枇杷树上,似乎要将所有的不舍都挂在这枝头。

“我们可不可以延期或者留级?”总之大家不谋而合的心声,让死党李雪莉给抢先了。

“如此云上的生活,神仙般的日子,回去以后,怎一个‘愁’字了得啊!”魅力女神李颖超和刘慧敏也在发着同样的感叹。

“是啊!这时光里的岁月怎么就如此清浅?”不仅她们,我也在深深地眷恋着。

死生契阔的日子,亦如云上的生活。如今虽即而过,却就此恋着,就此成说,就此变成了一行行清扬的文字,高高挂起,淡淡回味。

可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天山儿女,我们是背负着新疆的希望与期冀行进在文学的路上,即便有万般不舍,我们也必须要带着自己的文学梦想回到天山脚下,回到那片火热的土地上。

只要我们的文学还在,我们心中的营,永远都在……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作者简介:雅楠,原名:孙岸英。新疆自治区作协签约作家、新疆兵团作协会员、乌鲁木齐市水磨沟区作协秘书长。曾就读于中国作协第一届中青年骨干作家专题培训班、第五届新疆作家上海创意写作班、毛泽东文学院第七届新疆作家研讨班。作品曾刊登于《人民武警报》《解放军报》《中国绿色时报》《新疆日报》《新疆经济报》;《中国武警》《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中国人物传记》《中华诗词》《读者》《西部》《绿洲》《时代文学》《小溪流》;中国作家协会网、中国军网、中国武警网、中国林业新闻网、生态国际安全网、中国园林网、人民网、凤凰网等诸多报刊、杂志和主流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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