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拉拢非洲的真实意图

庞中鹏

2019年8月28～30日，以“人才、技术、创新——实现非洲飞跃！”为主题的第七届“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在日本横滨举行。这次会议可谓“规模空前”，共有52个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伙伴国与会，其中包括42位非洲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此外还有108个国际与地区组织的代表，以及一些民间组织与非政府组织等代表，参会人数共约10000人。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与42位首脑及非洲联盟（AU）主席举行了会晤。会议通过了《横滨宣言2019》与《横滨行动计划2019》两个重要文件。

日本加大对非外交攻势的动因

非洲与日本相距遥远，历史上双方交往很少。但近年来日本通过接连定期举办非洲发展国际会议、政要频繁往访、逐渐增加援助、向非洲之角派驻自卫队、自卫队参与联合国非洲维和行动等各种形式，逐渐扭转了在非洲的“边缘人”角色定位，逐步以非洲“新伙伴”、非洲地缘影响力“重要玩家”的面貌出现在非洲。

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Tokyo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frican Development）始自1993年，迄今已经举办七届，是由日本政府主导，联合国、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非盟、世界银行等共同参与的国际会议。本是每五年举行一次，但2013年第五届会议决定每三年举行一次。2016年8月的第六届会议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举行，这也是日本第一次在非洲举办这一会议。这一会议是日本拉拢非洲、深耕非洲的机制化官方运行平台，迄今已运行26年，运行机制逐步稳定。

日本加大对非洲的“攻势”，有如下几层动因。

首先，实施能源外交多元化，不断拓展针对非洲的能源外交。非洲是“能源资源大宝库”，石油和天然气储量丰富，尤其是深海勘探技术的运用和几内亚湾地区新油田的发现，使非洲成为世界油气储量增长最快的地区之一。非洲还拥有丰富的森林资源，热带森林面积超过2亿公顷，是仅次于亚马孙热带雨林区的世界第二大热带雨林分布区。近年来日本积极谋求能源外交多元化，非洲就是其重要目标地区之一。非洲出产油气的国家分布在非洲大陆各个地区，油气储藏与生产的地理分散性正好给了日本众多的选择机会，可以多角度选择投资地、多角度进口能源。事实上日本一些能源企业已经在非洲布局，如2019年6月19日，日本最大综合商社之一三井物产宣布对莫桑比克液化天然气开发事业进行投资。

其次，重视非洲拥有的重要地缘政治影响力，把非洲作为扩展地缘影响力触角的跳板。非洲大陆四周环绕着众多重要海洋航路，南有好望角海路，东南部有莫桑比克海峡，而北部的直布罗陀海峡与曼德海峡更是两大关键海峡通道，曼德海峡是世界能源运输咽喉要道，是沟通地中海与红海，也即连通印度洋与大西洋、连接亚非欧三大洲的全球海上大动脉。特别是东非地区，更与日本地缘利益紧密相关。从非洲东北角横穿印度洋，经过马六甲海峡到太平洋的航线，是日本海外贸易特别是日本海外能源进口的生命线。从2009年起，日本海上自卫队根据《反海盗应对法》，轮流派遣两艘护卫舰及两架P3C巡逻机在索马里海域执行反海盗护航任务。同时，日本以应对索马里海域、亚丁湾地区海盗问题为由，向吉布提政府租借毗邻吉布提国际机场的一片土地建设自卫队据点。2011年7月，日本在吉布提建立了首个海外军事基地，占地12公顷，包括可停放三架P-3C侦察机的停机坪以及能容纳一架侦察机的机库等基础设施。日本在吉布提建立军事基地，其真实用意并不在于日本所宣称的“预防与打击海盗的侵扰”。吉布提具有得天独厚的海洋地缘政治影响力，如果将此扩建成永久军事基地，将为日本自卫队走出国门、在海外遂行军事行动提供可靠的后方供给基地，成为日本地缘影响力伸向非洲、印度洋乃至欧洲和大西洋的坚实“平台”与“跳板”。2016年8月日本时任防卫相稻田朋美访问吉布提，表示将继续向这一地区派遣自卫队。此外，日本还将向吉布提租赁更多土地以扩建军事基地，计划在扩建后的基地部署C-130“大力神”运输机和“大毒蛇”装甲车，并增加驻兵。

再次，通过与非洲国家加强关系，继续冲击“入常”目标。安理会改革或者日本“入常”，凭的是联合国多数会员国的支持。非洲有54个主权国家，是联合国中的巨大“票仓”，日本没有理由不予以特别重视。每到联合国成立“逢五逢十”纪念年份，日本的“入常之心”就会蠢蠢欲动。2020年与2025年将分别是联合国成立75周年与80周年的纪念年份，日本自然不会放过这两个机遇年份。日本缩短非洲发展国际会议的开会周期，恰好是为了赶在2020年之前，在非洲众多国家中制造气氛，提前“热身”，为自身“入常”做好铺垫，烘托出“众非洲之星捧日本之月”的“火热景象”。8月28日安倍在本届会议开幕式上的基调演讲中明确宣称，“就在我们前行的方向上，非洲与日本共同面临的联合国安理会改革问题，依旧在等待解决。”举办非洲发展国际会议，日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日本扩展在非影响力面临的挑战

日本常常说“日本在非洲没有殖民侵略的历史”，日本愿意做非洲“真诚的朋友”，但是，日本积极谋求扩展在非洲的影响力，不是仅打“亲情牌”“感情牌”就能奏效的。日本走入非洲、深入非洲，乃至“浸入”或“渗入”非洲，面临的挑战也还很多。

2019年8月30日，德仁天皇和皇后雅子在皇宫举办茶会，接见参加第七届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的非洲国家领导人及其他参会代表。

非洲传统上是欧美大国的势力范围，许多国家至今与法英葡西意等老牌殖民宗主国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二战之后美国在非洲也有巨大影响力。据日本2016年版《通商白皮书》，在对非洲直接投资贸易方面，法美英直接投资是日本的五倍;与亚洲等地区相比，日本企业到非洲投资兴业仍旧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欧美国家深耕非洲多年，积淀深厚，日本在与非洲国家加强关系时，不能不触动欧美国家在非洲的传统利益，比如在能源领域投资问题上，必然会与欧美国家发生竞争。如何协调和平衡与欧美大国的利益，如何既能顺利投资非洲、获取丰厚收益，又不会与欧美大国发生矛盾、并能和谐相处，考验着日本政府与企业的智慧与能力。

日本的外交構想也不一定与非洲各国的利益相契合。在本届会议上，日本想方设法要把 “印太构想”（意为在连接亚非的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推进国际法的支配地位、航行自由以及经济合作）塞进会议结束后发表的《横滨宣言》中。早在2016年8月于肯尼亚召开的上一届会议上，安倍就提出了该构想。但《横滨宣言》最终的表述却仅仅是“善意地关注”该构想，而不是“支持”该构想。这实际上是给了安倍一个善意的“警醒”：不是每个非洲国家都会关注与支持安倍的外交战略，非洲国家更为关注的是切身利益，当日本的外交战略与非洲自身的发展战略发生碰撞，非洲国家一般而言会优先选择自身的发展利益，因为日本所谓的“印太构想”远离非洲需要，是否关注以及关注到什么程度，跟非洲利益无关。

日本对非洲外交是紧紧盯着中国的非洲外交战略的，表现出落后于时代的冷战与零和博弈心态。日本将中国视为自己在世界各地扩展影响力的竞争对手。在此次会议上，日本就谈及对非洲基建投资，《横滨宣言》提出将“高质量基建设施投资原则”作为与会国共识，强调基建投资的“开放性”“透明性”“债务可持续性”。安倍在会后的记者会上也表示“在支援非洲各国时，必须避免对方陷入债务负担过重”。日本媒体认为，这些表述就是针对中国的。

对日本所谓的中国对非“债务外交”论，非洲开发银行行长阿金文米·阿德西纳就明确表示不以为然。他说，中国没有故意让任何国家背负债务的计划，中国正在以支持基础设施建设的方式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非洲也并未陷入债务危机。他认为，日本和中国在填补非洲基础设施的巨大资金缺口方面可以发挥“互补作用”。确实，非洲现在每年在电力、港口、铁路和机场等方面的资金缺口高达680亿至1080亿美元，中国正在大力开展“一带一路”建设，日本可以尝试与中国在非洲基础设施领域进行合作，而不是人为地抹黑与攻击中国在非洲正在进行的有利于非洲发展的各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