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匣子

2019-11-12 14:39闫文盛
四川文学 2019年9期
关键词:幻觉

□文/闫文盛

小说

将我生命中的无穷幻想写成小说,为思考的点滴找一个漏水的竹筐,让事物不要用力地聚集,让它们自由地渗透;只要找到它们藕断丝连的部分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完整而清脆的逻辑性,不需要朗读出声而只要内在的吟诵;在写作之时,只要将万物清空就可以了,让空气、水分和草木自由地流入,甚至不需要编织句子而只要捕捉心律的起伏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领略魔法而只要做一个精神抖擞神经清明无序的讲述者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使用语言而只要“脑洞大开”(接应自我的局限,脆弱和残缺)就可以了。要将我们生命中的无穷幻想视之为小说的材料吗?不,只要洞悉自由的实质(自我的姑息,囚禁与破坏)就可以了!

汉语匣子

为了使事物固定地现形,我们才挖掘了这条瘦枯河。它的河面并不广阔,我们大概觉得于此无益。只要有一个逼仄的“河流”的称谓就够了。在我们这边,虚弱的,残缺的事物才更有力。河流作为镜面可以呈现那些事物?那些虚弱的力的指引是我们的瘦枯河?大概是这样的。只有一种作为汉语的称谓在引领我们。向西峰?向更遥远更负重的西峰?我们的此生悲哀,负重,多么像一条陌生的林中路。在所有的幻觉(负重)面前,我们装点自己的一生(负重)。那诚恳的注视和诉说都是我们一生的负重(牺牲)。但是,所有百年前的人都驾云化鹤去了,我们所剩仅此,孤闭如斯。所有人都懂得开启术吗?疾,请赋予他们汉语匣子。

灵魂的经典时刻

我们应该捕捉每一种思维中的精妙时刻,那些充满了自我审视和灵魂扩张力的时刻,应该将这样的时刻赋予创世的属性,充分爆破它的各种维度上的能量,让它的神秘性企图变成自我感受力的极大蕴藏——的确,复制这样的时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是多重唯一的复合(唯一的爱与激情,唯一的生死性的欲念,唯一懵懂中的难以捕捉的欲望的涨溢感)。应该将这种承纳和阅读的感受记录下来,以抵消我们注视着时光流逝自我衰败而一事无成的疾苦,以抵消我们灵魂的逐渐残缺(狂妄,悖逆,嫉妒,负恩,自私,刻薄,嗜杀),以抵消我们庸庸碌碌地度过时光(平淡而荒芜生活的事实)的悔恨。所有这些主观的雷同就是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的日常生活——但是,只要我们能够努力地挖掘出其真实性,那即便是一个最简单、卑微的灵魂也是难以穷尽的。

在我们漫长的阅读记忆中,经典著作无疑都繁缛、负重,它们是多重复合的奥义书。面对这样的著作,我们的品尝事物的味蕾(触须)自当全方位打开:在每一个昼夜中,选择思绪最为澄明的时刻去面对它;应该最充分地理解阅读的难度,强烈地压缩和释放自己的好奇心,归属之心,勇敢地面对它;在无法做到完整把握的前提下,不要苛求、追逐阅读的完整性,要诚恳面对自身阅读的局限,预留出极可能诞生的阅读的空虚和荒诞感。

缓缓地体恤日常生活的简单、卑微的灵魂,从它的远离经典时刻的冗长的流淌中挖掘出诗来,庶几可以成为恢复和建立我们生命之尊严的唯一的使命?经典著作融汇的是我们共同的人类经验,它即便采用极端的形式也不可掩盖其穿越时光、衔接古今的深层动机。在这样的人类性著作面前,我们为什么会有远远超越面对一颗简单、自视灵魂的阅读感受,大概正与这种高浓缩有关。阅读的空虚也恰恰建立在这里,因为我们面对的仿佛不是人力可及的创作,而是真正的造物本身:世界的概括就是如此,它的万语千言也不过就是对宇宙叹息的一种模拟。

时光是氤氲常在的,但我们的感觉却一直在流逝。我们几乎很难铭刻和重塑生命中的每一种激情“缓缓降临的历程”,所以每一个个体的创作经验都可能成为对他者之自我见证的有力补充。这或许可以解释我们常常如临其境的“似曾相识”,我们的的确确,既是唯一地亲历了生命,又的的确确,曾在他人的经验中活过。这样的沟通起点完善了我们身处宇宙中的孤寂之感,而经典艺术的成就又突出地强调了它在一种庄重而透明的阅读容器中的强烈闪光。

灵魂的经典时刻,不是对庸常岁月的排斥。日常经验的洪流蔚然成阵,不可阻挡,则我们所有的用力(书写和阅读)都不是反向的对抗而是一种向着事物核心的凝视和掘进。意蕴丰富的经典性著作对我们的阅读经验确实构成了巨大的挑战。我们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便真正地进入经典著作“不可摹写的命运构造”,在这个意义上,阅读和写作几乎都同样艰难。所以,缓缓地降临(始终有丢弃和残缺)几乎是一个必要的程式,我们由此成为灵感工程的匠人而不仅仅是一个神秘、短暂的享受者。

诗歌中的幻觉

阅读和思考永远不会穷尽(全部的阅读和思考),而我们的生活只是一种生活的模仿。伟大的诗歌翻译者剔除了翻译中的悬疑(幻觉),使语言变成了坚硬而审慎的生活的基石。所以,我们大可不必(?)读不同的诗歌译本,不要去对比它们的异同,以此保持幻觉的童真。

最好不要去诠释诗。要永远以初逢的锐利的幻觉去读诗。要带着有色眼镜去发掘诗。务必相信诗歌是写作者陌生的遗墨,是此生中唯一的天涯一绝句。诗歌之最大力恰在于对时间的泯灭:永远忘却流逝,更不要去书写它。更多的诗是不可能在一个人笔下去完成的,除非他以自己已死的幻觉进行无限的分身。我们看到过伟大的善于裂变的诗人吗?是的,在那极少的人群中,总有驮着自我的躯体在漠然行走的旅人。正是他的缄默促进了他缓慢而绝对的生成。

如果寂静(无为)的等待便能够迎来时间的消逝,则我们的命运就是无须用力的,我们全部的命运已经被书写完成了。我们全部的命运便是等待。在时间的天际线上没有往日与未来,只有夜色梗概性的枝叶浮在水上。我们的命运掌握在时间运行者的簿册之中:如果仅仅是等待便能够抵消(侵蚀)时间的消逝,则我们的世界就只是草长莺飞的枝叶(浮在水上)?我们的命运已经被无情地(乐观其成地)写下来了,我们所有的等待只是为这种已然完成的书写添枝加叶的过程。但那最重要的骨骼的缓慢长成与我们等待中的幻觉无关,它是最粗大的枝叶却已然枯干朽坏像上帝“懵懂之拐”。

先知的耸人听闻

不必幻想自己拥有爱与真实是对的。不必面对具体的社会(时代,一切可以目见之物)是对的。不必知道时间流向的曲折(纹理)是对的。不必身处江湖中而自居陋室(旷远之地)是对的。不必言谈(举止)是对的。不呼喊(心自安?)是对的。夜色蒸蒸日上,但秋风已然吹过了平原,不去幻想另一个宇宙(自我)的命运是对的。

精神的赛马

我们的生活没有无限扩张,而是正在经历着各种压缩。时间的压缩,使精神变得微小、迅捷,像慌张的猎豹奔跑过岩石裸呈的荒原。空间的压缩,使世界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沟壑纵深的滑稽平面。上苍正在以它无声的合击的大力抹平事物间的粗粝(起伏)的肌理,将我们归于明媚阳光下的短暂限定,使悬崖间的裂隙也恢复其柔软孤寂的本性。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些时刻像是向阳的流云,它有着炫耀而夺目的荒凉的光亮。它有着令我们精神振奋的赛事莅临般的巨力,我们正在取法于它的日渐踊跃的时刻,“那些显现在鲜艳花圃前的庞大身影”。我们正在伪造我们的世界在无限涨大的事实。我们迷恋于一种精神的赛马但并未实施。整个星球正在被压缩,变得无穷小,像显微镜下的微生物。我们正在变成精神的赛马,狂飙突进于无人的原野?时间正遍布于天地之间,被缩小成连绵一线,我们正在经历的灵魂涨裂类似于蚁群奔忙的一刻?我们正在爱痛交加,不可遏制地经历着自我身体内部精神的赛马!

触及

我们没有触及江河,因为我们心中的江河沉睡如鼓(魔咒)。我们没有触及风吹如雨的黄昏,因为我们心中的黄昏隐隐(它存在过吗?)。我们没有凝视(触及)每一段岁月,因为我们心中的岁月从来都不是完整的。我们存在过吗?始终没有真正地触及我们生时的感知(我们没有记忆,未知啼哭的婴儿的由来);没有真正地触及亡灵的世界(有一个死后方知的亡灵世界?但我们没有亡灵的图腾);我们是守旧的诗人但从未有任何一刻站在我们固定的、可见的站立之中(确定无疑地)。我们存在过,触及过的世界只是一段空气中的矮墙(隆起于地面),我们经历的生死只是不可忍耐的自知(凸凹于地表)。那森林中的长有靓丽羽毛的飞鸟,我们触及过吗?我们何曾没有领略它们警觉的羽毛(大难来时各自飞)!我们何曾不是一只只呆头呆脑自顾不暇痴迷钝傻的飞鸟?

超级睡眠师

在温软的石头上可以睡得更久些。石头是缄默的。在它无言的缄默中(整个世界的缄默)可以睡得更久些。喧嚣的全世界是缄默的石头的超级温床,给它注射以不死不灭的种子,使它睡得更久些(八亿年吗?)。飞鸟越过去了,海洋上空的冷风使睡眠师的奇枕(重重叠叠的云团)变得更加蓬松,适合于无眠的做梦?超级睡眠师是万物沉睡的综合,是死亡的鼻祖(身形并不消散)。前方冷风浩荡,云层郁郁葱葱。要睡眠吗?万物不足以撑持天地,只有云层重重叠叠,是睡眠师的暗房(无知的、恒久的睡眠师?)。我们奔跑在河岸上,根本没有人援助我们。那耽于梦幻和静眠的人默不作声。那最沉重和漂浮的人生死偕同。我们奔跑在河岸上,度过了一个个日落昏黄的午后。那满身污垢的沉睡者在流水(苍茫之逝)中看着我们!

感受力的分解

我们的幻象是不同的,但还大体集中。这或许由于我们的生活尚处在一个平面。只有我们的爱的倾斜,思想的源头仍在分解。即使我们的时空继续集中也是无济于事的。我们的一切都在重合(异常中的重合)?看起来如此。我们一直在趋同的进程中加速奔涌,我们没有自己铺就的道路,不需要时常发声。但那些独立的河流在不断地沿途渗漏,不断地留下它在循环更迭的时空中的种种缺口。我们的感受力在不断地分解,爱的倾斜变成一个确定无疑的常数。我们莅临的区域都变成一个倾斜。那些城镇大体上是不存在的。这或许是我们时常惶惑的缘由。我们已经有太多时候没有看到河流了,那些蓄满源头的事物已经有太多时候不与我们共晤。我们思想的平面仍在倾斜,爱的力仍在倾斜。在我们拘谨于事物的时空,宇宙仍未是一个确数。我们在空荡荡的无穷中无尽地上溯?但河流的上方积雪正在消融,我们的历史像一梁山脉藉由寒热交替的时序种植……有丰收的秋景存在过吗?有真正的时光(爱与永恒)的不朽存在过吗?

发现词语

发现词语,更像发现一种时间(理想境域)的必然性。更像发现一次自我(战栗)的由衷款待。更像发现一条钢绳,紧紧勒裂在悬崖上。更像发现道路崎岖(畅通)的急骤和浑朴。更像发现旧人(他们)、旧事(它们)的原本存在。更像欲望的涨停。急骤的风雨变幻。历史的莫大转折。人类的疯癫与文明。更像发现枯树新花,艳阳浓日。更像发现“人”的废墟。荒原上婉转的鸟鸣。更像发现刀剑的峭丽。更像发现血液的稠密与洋流。更像发现绝对性。唯一的激越的力学。更像发现古老戈壁上的兽。更像发现命运的戏谑,残生与幽魂。更像发现白衣人的衰落与鹰的盘旋。更像发现一次神的迷失与宇宙的翻转。更像发现不存在的,未知的,可蔑视的消逝,可安息的奥义。疼痛吗?但万物微妙,“词语是撕开或重组后的无情的歌德和缩小”。

裂开

只有将它们自高空垂吊下来才有故事。亿万年了,时间已经裂成灰色。但我们仰首天空,看不到一只鸟的爱物:这令我们沮丧,患于得失。枯坐家中是为寰宇,死于灵魂多思只是轻薄。我们爱,但无色的变幻萧瑟如火,它已经焚烧过了,但我们缘何孤身独对?所有的重逢都瘦骨嶙峋,只如一个个单薄而道地的影人。

人生的结构

诗人的命运本身就是一部很好的诗章。不需要任何粉饰,不需要添油加醋。不需要任何同情心,只是以其“命运感”慨然以对众生?历史的云层烟火错落,说不尽的因循味道。

想起人生的结构来了,因循的味道仍然很重。那么,我们是在重蹈前人的旧路?我们是在苦居?苦苦居?说不尽的人生的因循味道。多少次,是在这样晚日阴沉的古渡。多少次,我们闷头赶路,没有橘颂,没有美目盼兮。没有结构问题?

但我还是想起人生的大体结构来了。文学的嘲讽正是我们争之不得的部分。那些落魄的,沧桑的事物正是我们无尽的需索。关于死亡的想象正是我们的命运?我们以自己毕生的赶路迈向这一终途……没有泣哭和剩余的事物。没有结构本身?

但我们还是在无尽地需索。我们通览过人间万象,因此不需要任何粉饰,我们只是自己命运的连环。它在我们的路经之地扎下了随时起拔的军营。

情感的沉吟

探索的文字并不总是对的。真正探索的文字内部,必有情感的沉吟。必有“爱与痛惜”的涌涨。真正能够深彻地支撑探索之举的,并非简单而直接的探索之愿。尽管仅仅是这一探索之愿,也会带来伐山开路的壮观和悬疑。但是,乱云飞裂的芜杂与真正的探索行动差谬大甚。真正的探索必有自我的痛悼,必有夜路独行时与星月的惺惺相惜,必难为人看顾和注目,但又何求如此?真正的探索之心自由而澄澈(并非道德意义上的)。真正的探索之心几乎穷尽了情感和思虑的沉吟。故此,除了艰难地活下去的“壮观和悬疑”,或许还有一星半点命运的赐予?那也不是你之爱物。所以,悯怀道德和物理性的纯洁有害。要珍贵你的叹息,并以此辨出生存的真伪。你还活着?或可慰藉树木。因为它见证的沧桑不仅仅是故事的沧桑,它所见证的沧桑或蕴蓄了情感的沉吟至今(一颗星的启明)!故此,要有情感“故事”,要有你所确信和记忆的;否则,探索不仅无益,而且乱人耳目。何必时时探索?我们本为浊物(“神情和言语”的不洁)!

浊物:风格即是祭献的赞辞

世间苍苍,人语可闻。我们都是浊物。是的,人何其小焉,然而也可居于一隅:已经居于一隅。因此,吾心梦寐,“捕捉的都是人的情绪”。毕竟是人的情绪:“生活了一生”的慎重。

夜色仍漆漆,梦境亦苍苍。然而我们,仍是浊物:所见都是“梦中杀人事件”。所见事件都是梦中杀人?我们自然都是浊物。这是不刺眼,不必要的重复?酣睡如雷的夜晚。身在佛国穹苍:天之苍苍,佛的棱柱。

梦境已经远了。随之远了的已是岁月。仿佛自我置身岁月之外,总是保有灵魂出神(出窍)的一刻。生活想都不想,风随季节而来的吹动?想都不想。毕竟衣可蔽体。毕竟已发展到了文明的一刻:梦中罪恶?想都不想。

佛国穹苍,如此容纳我们梦中的遗失,罪恶。使广大的苟活遍及于世间。仍是苟活吗?一切都没有更改。或者竟没有任何遗失。毕竟是被活着的幻觉裹挟而去。毕竟是夜色漆漆:仍是夜色漆漆吗?我们活着而没有任何幻觉。被一种生存风格裹挟而去。我们只是风的对象,风的吹动,风的倚重!

天空的审视

从天空中观察地球的表面(大地),能够看到九曲的河流,层次错落的山形,被切割和分解的垄亩,如疏星散落的人群,还能够看到无数人的低沉生活和高调的歌唱。峰峦的聚集和破碎都过于蜿蜒起伏了,因此我们的视野总是过于跳宕而不能形成真正的注目。在云影之中生长着地球窥视者的空中客栈?不,我们自西而东的空中旅程中并无一人驻足(无可驻足)。我们只是地球上的各种租客,利用我们思考的点点滴滴而成就了白色絮状物的各种流行。我们在缓慢的居所中独守这一份大音希声的宁静。

我想对我的人生集中修饰

妈妈,我想对我的人生集中修饰一番。妈妈,我人生的破败太多,我想让你重新把我生一次。天地可以重新回炉吗?我想你该拥有斡旋天地的手,你该是我人生迷局中的神。我想在你的脆弱里变成一根竹笋。你该知道事物的空。我的四岁、四十岁的感觉是温暖的?妈妈……秋空如此明亮。天色是空旷、柔软的?

但是,风一直在吹。它是“泥泞的赞颂”。我想在我的卑微里重新生一次。这样,我就可以看到竹笋的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知道你脆弱和坚韧的深度。他们不会理解你的皱纹在人世里的纵横。妈妈,我多想听你亲口讲出你的忧愁……秋空如此明亮,如薄脆的杯子。

秋空是明亮、柔软的?但泥泞是柔软的。我的诗歌中再也容不下大漠风沙了,我的骆驼刺是柔软的。你的爱是柔软的,脆薄的杯子?我在离开故土的时候一点一滴地想起你。你的六十多年岁月,是柔软的(坚韧,带刺的柔软)!妈妈,我想把我的人生集中修饰一番。我人生的破败太多,四十年了,我想让你重新把我生一次。你能重新赐我以生命吗?妈妈,这人世里最暴烈的风沙也该是柔软的!

包容

总须有一个居所,可以包容我们的骨骼。但是,总是没有。只有一个外在的躯壳笼罩我们。只有秋色微亮笼罩我们。只有天底下孤伶伶一个荒村,一个荒芜,闲散的居所?笼罩我们。是生活的幻觉笼罩我们。是绿色巨石笼罩我们。饿夫。征人泪?笼罩我们。总须有一个居所,但是它总会残破,总会失却,坍塌,孤苦无告?笼罩我们!是的,居所是温暖的,但是它孤苦无告,但它总是温暖的。妈妈,居所总是温暖的……它一点一滴地,深情地(无视地)笼罩我们?!

梦想家

在我们选择成为梦想家之前,梦想家这个职业在我们生活的区域存在既久,而且已然毫不谦逊地深植在我们的身体里。梦想就是我们的胸襟和爱意,贯彻所有深渊般的洞府。在夜里我们睡得太久,而黎明的漂浮(潜伏)又使我们仓皇难顾。我们无法在太早的黎明醒来,绘制曙光微露的图谱——“苏醒”之前需要强力压制自己的尝试种在我们的身心。在我们选择成为梦想家之前,梦想家长在高岸上,手搭凉棚沉入睡眠。我们虚伪地追逐他们,令自己的影子在“刺目”地一瞬潜行。光亮是刺目的,令我们产生追逐之念的他们同样也是“辉光之灼灼”,不容我们深识。此地本来人群蚁聚,在夜晚重入山峦的时分才稍微变得寥廓一些。抓住这样的机会做梦,云游一些忙碌再三的日子不可抵达之处,便是我们成为梦想家的基本法则。在梦想的年度可以为苏醒之举施以各种色,而在此之前,我们只是各种“拟梦想家”。与不再陌生的人行握手礼,伺机询问他们睡前观云观山水的好心情。给陌生人的睫毛绘以各种色也成为各种匠工的存活之道,而且越来越吸引他们。在梦想者的内心,彼此已经不分伯仲但夜晚的七色仍然葱茏密布。在梦想者的内心,人世高旷但悲伤的故事依然是存在的,但是只要归入梦乡就不可辩白。梦想家是作为他们的心怀而存在的,但是如今,我们能够体察黎明前的深深寒意和不竭的困倦。我们必须万分小心方能记起“心怀”这个词的形容。身为梦想家,不能处处罗织以噩梦结构,不能离开自我的意识而完全独存。也许,最有价值的事情便是成为一个拟梦想家的阐释师?不要真正地深入到梦想家的五脏六肺中去,不要完整复原整个黎明(苏醒)前的全部流程,不要心带憾恨地做梦和自觉地醒来——也许便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法则。我们宿于宇宙太空之野,是夜,澄江一道月分明,静谧的梦想是温暖的。成为一个梦想家(拟梦想家)而不为稠人广众知是温暖的……是时,我们依然宿于宇宙太空之夜(野),空寂的格子(窗前明月光)是温暖的,凝血是温暖的!

万古生灵

黎明静寂,如风临树(木)而不发,远方山峦身形蜿蜒但黎明静寂。宇宙(创造者的容器)变动不居,但时间如水流激涌——“传来万古消息”。是时候了吗?我们为什么会感觉到风吹树木(只是感觉到——)而时间淹留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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