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意拳“美在瞬间”的时间性体验

2019-11-25 02:39安汝杰
成都体育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武者招式技击

安汝杰

当今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学的理论与话语实践中,一直存有一个“日用而不知”的学术增长点,它的“未被提起”并不否认它的学理性和对其进行美学诠释的合法性,理论家与修炼者既不否认其“在场”,也不促使其“出场”,只是因为它是再平常不过的“常识”,并始终如一地对人有效。但是,这并不表明研究者可以始终如一地将其“悬搁”起来,不去思考这一游走于理论家与修炼者意识中的“幽灵”般的“存在”。与此相反,研究者应该时刻记起这一学术增长点的“灵光一闪”,不时地忆起这一思想的“灵光乍现”,反思这一逻辑起点,并且以此为基点去揭开其“对人有效”的神秘面纱,去弄清它“如此而不彰”的理论魅力和话语形式的内在机理。此种持续有效,不因研究者的感觉嗜好而“调整”自身的根本观点就是“美在瞬间”,因为“‘瞬间’是一个‘起点’”[1],并且“‘在’‘时空’‘中’的‘瞬间’,‘在’‘时空’‘广延—绵延’中是一些‘不同’的‘亮点’,如同‘群星灿烂’,各自发出‘自己’的‘光彩’,但它们不在‘天上’”[1],“瞬间”在“地上”习武者的时间性体验中,瞬间爆发出“力之美”“拳之意”,意拳重“意感与精神”[2]。意感在武者的时间性体验中呈现为一个个瞬间,瞬间是最具有时间性的时空之点,时间性是“我们把如此这般作为曾在着的有所当前化的将来而统一起来的现象”[3],是“美学的基本问题”[4],本研究也因此以“美在瞬间”为论域来对意拳成形或习练过程中的时空之点进行时间美学的分析。

1 意感与流动的时间性体验

意拳奉行“一法不立”[2]的技击智慧,看重于用意发力的瞬间,在技击用力决定胜负和招法形成的时间点上超越一切招式技法,此即瞬间哲学的“‘瞬间’则是‘在’‘时空’中的‘超越性’”[1]的义理在技击之道的感性显现。意拳的“招式技法”由“意感”可觉,招式技法并不具有一成不变的性质,而是即生即成的,因此“一法不立”即为意拳的技击真义。每一个招式在它走完起、承、转、合的瞬间即有了生、住、异、灭的过程,即意拳的“招式技法”于一瞬间“才生即去”“去复生起”,如此前后相继、此生彼灭。招式技法起于攻守双方交手的瞬间,法无固定不变的运行轨迹,也无招可寻,法由意而感,即为“意感”。因此,以“一法不立”为哲理依据的意拳重“意感”。

“意感”在意拳中是一种流动的时间性体验,与古希腊哲学中“无定形”的概念相类似而不全同,它外现为意拳的“惊蛇入洞”“狸猫追鼠”“烈马奔放”“俊鹘舒翅”和“寒鸡立雪”等具体招式技法,而法不是既成的,更不是现存的武术套路中的招法,法是在“时”有其“间”的瞬间之点上形成的,它存在于意拳意感的时间性体验中。“意感”是招式技法的“存身之所”,意感是意拳的技击意向性,是“法之意”。法之意为何?“无法即是法之意”,此即意拳“总纲”中“拳本无法”的条目的真正涵义。“意感”是“意”的具身感知,意的感知及其存在,是一种瞬间的时间性体验。在意拳的习练中,“瞬间”的觉知有赖于武者的时间性体验,而招式技法于武者觉知“意感”的瞬间形成。

意感是如何被武者知觉到的呢?问题的答案要从意拳的招式技法的形成中找。招式技法是武者用“意”的经验总结,它汇集着修炼者习武、用武、赏武的点滴思考,而点滴思考是武者流动的时间性体验(意识河流)中的一个个孤立而又紧密相关的“点”,点的所指是“烈马奔放”“俊鹘舒翅”和“寒鸡立雪”等招式的起、承、转、合。而点点相继、此起彼伏,却又持续的意感对于武者而言,无疑是一种“美感体验”。“才生即去”“去复生起”的瞬间是发生在武者意感中的系列招式,“烈马奔放”之后是“俊鹘舒翅”“俊鹘舒翅”之后是“寒鸡立雪”,已发的“烈马奔放”是相对于未发的“俊鹘舒翅”的“灭”,未发的“寒鸡立雪”是相对于“俊鹘舒翅”而言的“生”,瞬间也于此点点相续的生灭不已中即生即灭,瞬间的生灭无非是武者习练意拳时的“意感”,而招式技法的形成也无一例外地被此意感“觉知”。

意拳之意在招式技法形成的瞬间阻断着时间之流,使瞬间进入武者的时间性体验之域,意感也因此成为流动的时间性体验。“知”的智性之美因“时”有其“间”的念想被“拦腰截断”而瞬间呈现,即“美在瞬间”。此生彼灭的念想是活跃于意感中的“意识流”,而“流”的动态性和“点”的凝聚性使意感自然有着时间性的“面向”,它面向的是“烈马奔放”“俊鹘舒翅”和“寒鸡立雪”的招式技法的形成。同时,“美在瞬间”的立论前提是意感的在场,而意感“波澜壮阔,滔滔不绝”。讲究意断气连、气断势连的招式技法是武者内意识活动中“力点”的瞬间集合,而呈现为一个个孤立的时间之点的瞬间(如“烈马奔放”的起势动作)也存在着一种流动的时间性体验,招式技法也在此起彼伏而又绵绵不绝的意感中瞬间形成,即“时”有其“间”,而“间”形成一道“瞬间”联结而成的“时间景观”,它本身就是美的,其“美”出场的前提是时间性体验被瞬间的阻断。

2 “时”有其“间”与招式技法的瞬间形成

意拳的意感有无数个“间”组成,而“间”呈现为一个个无固定性的瞬间,即“时”有其“间”,“间”非恒常,“间”是瞬间。意拳有“烈马奔放”“俊鹘舒翅”和“寒鸡立雪”的系列招式。奔、舒、立是“招招相承”的形成于武者“意识河流”中的招式系列。未出“俊鹘舒翅”时是“烈马奔放”,已出“烈马奔放”时是“俊鹘舒翅”。已出“烈马奔放”,怎知未出“俊鹘舒翅”,未出“寒鸡立雪”,怎知已出“俊鹘舒翅”?意感之中,万物皆流,瞬间的“有”呈现为一个个的“点”,“时”有其“间”的时间断流承载着招式技法的即生即成,已出招法不再来,未来拳意难捕捉,唯有瞬间被意感觉识,而瞬间也在意感中即刻生灭。瞬间生起,即刻又去,武者的时间性体验如何被意感为有断流的时间,意感如何被截断为一个个呈现为瞬间的时间之点?“烈马奔放”“俊鹘舒翅”和“寒鸡立雪”招招流转,式式相承,时间虽“在”,皆是“瞬间”,瞬间即有生、住、异、灭的过程,“时”有其“间”的连绵的“意感”是由一个个“点”组成的瞬间集合。“烈马奔放”生起即“灭去”“俊鹘舒翅”“寒鸡立雪”未出不可觉,“狸猫追鼠”更是转瞬即逝,武者正是在这种时间性体验中“意感”意拳的“不立一法”。

意拳习练者意感中的招式技法不是一成不变的发力瞬间的动作系列组合,也并不存在固定的“烈马奔放”“俊鹘舒翅”或“寒鸡立雪”,因“有形的东西,终归要消灭的,从有形的东西中,才可看见到没有的东西”[2]。意拳的一招一式是一个个发力瞬间不断“显现”自身的过程,它形成于武者的意识河流中,并且是即生即灭的。同样,如同爆炸一般就发出了的“螺旋力”的声响也瞬间归灭,展示出武者具身体验用意发力瞬间的功夫进阶,而响声也因“即生即灭”的瞬间转化为接之而来的下一个招式技法发出的“响声”的替换对象而进入“存在”,因而是被“意感”觉知到的偶然瞬间。当意拳习练者的“意感”被招式技法的形成而瞬间阻断之时,这一招式即刻“显现”其自身,显现出它的即生即成的形成特征。

一切招式技法都是在时间中即生即成,即成即灭的;一切前后相继而起的发力动作无不形成于瞬间。同时,所有现成的套路练习和招法组合都是在意感中显现的,有时间性体验则意拳技法生,“时”有其“间”则一招一式成。若能觉知招法非现成、招法非恒在的意拳生成之理,则诸如“隔山打牛”的功夫炒作都动摇不了习武者对真功夫的不懈追求。法无成法,法在生成,“勒马听风”(栽拳)、“猛虎搜山”(转身劈掌)、“陆地行舟”(三角步裹撞)无不是发力瞬间的点的集合,栽、转、劈、裹是武者意感中的一个个点,而点是形成招式技法的一个个瞬间,瞬间即意感的时间河流的中断。意拳招式技法的形成是习练者“意感”的流动,“动”是意动,更是意拳的招式技法在形成,“动”由无数个瞬间组成,而瞬间无有间断,因“意断气连,形断势连”,如何截断时间之流?美又如何在瞬间呈现?美在武者听到全身发出“砰的一声”的那一个时间之点中呈现,“于是,‘瞬间’对于‘过去’也不是‘连续性’的‘继往’”[2],而是清除在“过去”的“时”有其“间”的“点”上形成的既有之法,同时也唯有这种“清除”,才能使新的招式技法不断生成,以保证意感在武者时间性体验中的持续流动。

意拳的浑元、技击等桩法本静,在入静站桩之初,见不出全身发出“砰的一声”的征象,响声的被听到是由于习武者连续性的意识河流的瞬间中断,即“无时间”(桩法本静)因瞬间的出场而有了“时间性”(开始发声)。招式的发出造成身形的变化并不改变桩法存在于时间性体验中这一事实,正如劈拳习练千变而“劈”瞬间形成的时间性特征并不改变,不变的是习武者时间性体验中“时”有其“间”的瞬间本身以及意拳招式技法的瞬间形成,习武者也于呈现为一个个点的瞬间中,体验意拳“不立一法”的技击智慧。这就要求意感不拘泥于任一出拳发力的瞬间,也不拘泥于不论何时何地“入静站桩”的“练拳计划”,在“运动时保持浑元动作如一,不拘形式”[2]。一法不立,无有成法,法无定形,那么如何觉知此“法”是意拳的招式技法,而非它法?无他,只有诉诸于“时”有其“间”的意感瞬间,也唯有在瞬间的时间性体验中,习武者才能够觉知招式技法即生即成的文化特征。

3 式式相承与否定性的瞬间

意拳的招式技法于习武者意感中的有限时间与空间中形成,“‘空间’有‘断裂’,‘时间’有‘断流’”[1],时间中的瞬间是“一个‘否定’的‘力量’”[1],瞬间在意感中呈现为行拳发力的一个个点,因此意拳“一法不立”,招式技法在其形成的瞬间就开始否定它自身,从而为下一个技法在武者的时间性体验中的形成腾出空间,“相对于‘流变’的‘时空’中的‘万物’,有一个‘对应’的‘超时空’的‘世界’”[1],这一世界对于意拳而言就是“一法不立”,那么瞬间所成之招式技法如何进入“意感”的时间河流中,进而从“非存在”变为“存在”?唯有诉诸于否定性的瞬间,而瞬间在习武者的时间性体验中呈现为一个个点,后一点是对前一点的否定,在这一否定性的瞬间即有意拳的“式”的形成。意拳有“式”,式有“灵蛇惊变式”,有“香鲸游旋式”,更有“神龟出水式”,式不孤起,式式相承、招招相续,式即“法”,法生成于瞬间,“‘瞬间’是一个‘直观’的‘理智’,也是‘理智’的‘直观’”[1],直观一切招法的瞬间生成性。

式式相承、招招相续的技法流转是怎样的一种时间性体验呢?瞬间既然有意拳招式技法的形成,又为何是否定性的呢?招法虽有,但无损于武者意感的时间河流的持续流动,即时间河流因瞬间的招法形成会暂时中断,技法的形成是一种肯定,但“法”的形成并不否定瞬间的“否定性”,“在涌现中总会是显露出某种撬开性的破坏”[5]。招式技法的形成肯定的是瞬间的“时间的断流”,是“一法不立”,否定的是一成不变的招式技法的存有。招式技法无固定性,无固定性故不断形成,故式式相承,于是一切招式技法于习武者的意感中瞬间形成,又瞬间被下一个招法替换,此生成招式技法的瞬间是否定性的,它在习武者的时间性体验中经历着一个从肯定(技法生成)到否定(技法的瞬间消失),再到肯定(技法生成)的圆形运动。同时,由瞬间之点的连线而成的圆本身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此一招式系列与下一招式系列,即此圆与彼圆之间也在意感中呈现为一个个瞬间,此一动作组合与彼一动作组合也是“式式相承”的关系。

圆无疑是美的,圆在太极拳中呈现为太极图的美,在意拳中呈现为招式技法“式式相承”的生成之美,此即“美在瞬间”的时间性体验在意感中的本然呈现。那么,意感如何于其时间性体验中觉知“灵蛇惊变”“香鲸游旋”和“神龟出水”的式式流转,如何确证不断生成的“美的瞬间”在实质上是否定性的瞬间?这就需要“吾人之动作顺乎自然,合乎需要,方为合意之动用,为自由之决定,乃本能之作用”[2]。“合意”的招式技法才是自然的,因其是自然的,它才是对“否定性”的瞬间的肯定,它才是合乎习武者自由意志的,而‘意志’乃是在‘因’位上的‘自由’。”[1]意拳的习练就是要将“意”融贯于“勒马听风”“猛虎搜山”“陆地行舟”的招式技法的气脉流动、势之转承和以意引力的一个个瞬间。若练拳之始,意的流动受既成技法的干扰,则需要意凝于瞬间,将式式相承的技法在意感中断裂为一个个瞬间之点,以动“顺”意,此时自会有“时”有其“间”的时间性体验。这种遍布“否定性瞬间”的空间化了的时间性体验,就是“可见的”招式技法摆脱了其形式的束缚,从而与那“不可见”却可感的“意”相关联时的美的瞬间,这种“不可见”包含着一切可见的招式技法,“使在‘客观对象’上‘不在场’的‘在场’”[6],“‘瞬间’是一个‘起点’”[1],因之“这一”瞬间也涵摄有所有迁变不息的时间,也预示着接之而来的招式技法在瞬间的不断形成。

瞬间是否定性的,其原因就在于在“时”有其“间”的时间性体验中,有意拳招式技法的不断流转。如果说意拳的“勒马听风”“猛虎搜山”和“陆地行舟”的式式相承是“可见”的“动”的流转,每一招法的形成造成的时间断流是明显的,那么意拳的桩法的式式相承是“不可见”的“静”的流转,桩法的习练所形成的时间性体验是不明显的。因此,意拳的桩法是最能体现意感时间性的招式技法,它自然是意感时间性体验的具身化呈现,并在“定”的空间,以“点”为单位量化出意拳招式技法“式式相承”的时间性体验。拳不在“意”外,招式技法就在意感涌动的瞬间形成,“似有如无,如无似有,设身处境”[2],演练出五形、十二形等拳式,其“一法不立”的技击智慧也于招式技法形成的“美的瞬间”出场。

4 美在瞬间与意拳技击智慧的出场

意拳技击智慧的出场是对在时间中形成的招式技法的的文化特征的把握,是在时间河流的“变”(招式技法的不断生成)中,把握“不变”(连绵不断的意感),“万变”与“不变”在“美的瞬间”中是一体的,招式技法的不断生成也伴随有技击智慧的出场,此即“美在瞬间”的原初生成域。“生而有死者存在于时间中,因此有其终结;永恒存在永远自身同一,永无变化,也就不在时间中”[7]。在意拳招式技法形成的美的瞬间中,若干个瞬间之点聚合为攻、防、进、退,攻、防、进、退也在习武者习练意拳的空间场域中转化为起、承、转、合,此即“时”有其“间”,“间”是时空中的一个个点,点的相连呈现出或直或曲的行拳路线,它在意感的时间性体验中呈现。意感为何在时间性体验中呈现为“美的瞬间”?问题的答案在于意拳的攻、防、进、退的技击智慧的出场,技击智慧的出场自有一种智性之美,并且这种美使习武者在意拳招式技法形成的瞬间否定自我,瞬间也在此时间性体验中成为否定性的瞬间。

“美在瞬间”标示着意拳招式技法在时间中的生成本质,其本身并不排斥五行、十二形等拳式的存有性,意拳也于此“存有性”上有了存在本体论的根基。“桩法”作为意拳的基础功夫也被纳入武者的时间性体验中,意感的每一个瞬间都“动转颇似水中鱼”“虚灵独存,悠扬相依,绵绵如醉也如迷,笑卧如在水中宿”“精神犹怒虎,气质若灵犀;身动似山飞,力涨如海溢”[2]。“原先我们在运动中看见轻松;一转变,我们掌握了时间的川流,在时间中把握住了未来,因而感觉愉快。”[8]意感并没有因其时间性体验中的瞬间的暂住性和感官愉快而阻止技击智慧的出场,它还需要将技击智慧附着于招式技法的形成而呈现为无数个“美的瞬间”,美的瞬间是“美在瞬间”的时间性体验的存在论基础。“点”的持续出现即意感,意感之流,是技击智慧在时间中的展现,它的“可见肉身”就是招式技法在瞬间的不断形成,“如怒虎”的意气风发让位于“似山飞”的“身动”,而“似山飞”的身动又迅即被“如海溢”的“力涨”替代,时间即“无时间”,技击智慧本身无时间性,而招式技法作为技击智慧的“可见肉身”却富于时间性,时间性具身化为“美的瞬间”的此起彼伏。

意之所到之处皆是“意感”的瞬间,技击智慧不在讲武、比试的技击言谈中,却又“道不远人”,它存在于武者的每一个用意瞬间,如“意念活动”中“天人合一活动:设想自己站、坐、卧在优美舒适的地方,体会我身为大气所包裹”,又如“静观活动:设想自己站、坐或卧在优美舒适的地方,若即若离地静观沧海、明月或优美的景物。心旷神怡,逐渐达到迷离忘我的境地”[2]。意感包括“意念活动”“静观活动”这些“时”有其“间”的时间性体验,技击智慧的呈现也就在招式技法形成的瞬间,也就在意感发用流行的瞬间呈现其自身。同时,只有去除已经形成的招式,去除既成技法的干扰,意拳的习练者也才能随机应变,随所遇之拳势而生成应对之法,这就是意拳“美在瞬间”的时间性体验。

意拳招式技法的存在使连绵不断的意感在时间上有断流,为保持招式技法的超越性,也为不可再生的瞬间实现制敌于无形中的实战目的,意拳呈现出“不立一法”的技击智慧。一切招式技法皆无固定性,故“拳学根本无法,亦可云无微不法,一有方法,精神便不能一致,力亦不笃,动作散漫不果速,一切不能统一”[2],“凡以拳套方法而为拳”“皆拳之罪人也”[2]。意拳不以“拳套方法”而为法,一切招式技法都于时间中即生即灭,灭又生起,意感也绝无一成不变性可论。而“不立一法”的技击智慧本身是“无定形”的意感中的不变易者,是一种“实体”,相对于意拳招式技法的瞬间生成性而论,它是真正意义上的实在,也是意拳乃至整个中国拳法技击智慧的本真表达,更是“美在瞬间”的审美文化在拳学一道的具身化体现。那么,“美在瞬间”如何在意拳中体现?唯有诉诸于意感中的一个个似断还连的瞬间,“先哲有言曰:‘不必远求尚美观,只在眼前寸间变’”,此即“俗语所云:‘妙在一寸间’之言耳”[2]。“一寸间”即是意拳的技击智慧在时间中的呈现瞬间,招式技法也于此瞬间形成,此即意感中“美在瞬间”的原初生成域,亦即意拳“美在瞬间”的时间性体验。同时,意拳招式技法的瞬间形成也展示出它的技击智慧,如攻、防、进、退的合理布局,瞬间也因此是“美的瞬间”“美在瞬间”的“在”也于此时间的断流中获得一个固定的“点”,因此这个瞬间“就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不是一个‘形式’,无需从‘外面’‘接纳’‘内容’,而是‘充实’的、‘有内容’的‘具体理念’”[1]。

5 结语

意拳“美在瞬间”的时间性体验与“一法不立”的技击智慧中显现自身,习武者也在原初时间境域所开显的“生生之美”中,捕获意感的瞬间和“具身化”诗意的刹那,诠释“美在瞬间”的时间美学。意感源于意拳的“意”,它以意为中心,其“美感体验”与习武者的时间性体验紧密相关,它存在招式技法的形成当中。意拳之意在招式技法形成的瞬间阻断着时间之流,使瞬间进入武者的时间性体验之域,意感也因此成为流动的时间性体验。招式技法是武者用“意”的经验总结,它汇集着修炼者习武、用武和赏武的点滴思考,而点滴思考是武者意识河流中的一个个孤立而又紧密相连的“点”,点的所指是“烈马奔放”“俊鹘舒翅”和“寒鸡立雪”等招式的起、承、转、合。而点点相连,却又持续不断的意感对于习武者而言,自然是一种“美感体验”。同时,意拳“美在瞬间”的时间性体验并非是一旦创作完成即可终身品赏的物化的精神产品,而是在意感的时间河流中的生灭继起,这就是“美在瞬间”的审美文化在拳学一道的具身化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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