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梨(一)

2019-11-28 02:16蘑菇神力
花火A 2019年9期
关键词:梨子

蘑菇神力

外界都以为陆嘉行沉迷赛车和赚钱无法自拔,

那是没见过他和许梨在一起的样子。

赛车,不存在的。

赚钱,还不是为了给她花。

野性不羁赛车手×软萌乖巧小甜梨

人生哪有那么多甜,不过是因为有了你。

第一章

许梨出事的那天,陆嘉行刚巧也进了医院了。

“她没事吧?”

陆嘉行皮肤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刚洗了胃,整个人十分虚弱,也难掩他清俊的面容。

“她应该没事,倒是你,身体能撑得住吗?”警察指着走廊上的长椅,让他坐。

陆嘉行坐下去,头微微向后仰,抵着墙,手指不自觉地抖了抖。

“她从网吧的二楼摔下来的,下面是土又刚好下过雨,泥土松软,算是救了她一命。医生说初步检查过,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还没醒过来。”

陆嘉行的喉结上下蠕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路过的小护士们放慢了脚步,不时地往这边瞄,走到拐角便议论了起来。

“是陆嘉行吗?赛车手陆嘉行?!”

“是他!我问了值班的医生,说人特别有礼貌,洗完胃醒了,难受成那样还不忘起身说谢谢。”

说话的小护士忍不住又探出头看了看,红着脸直跺脚:“他看了我一眼!天哪,苏得我手软脚软,一会儿扎不动针该怎么办?不过他为什么进了医院呢?他要是死掉了我得哭死!”

“不许讨论病人隐私。”年长的医生走过来,手中拿着病历本,“还不赶紧忙去。”

走廊上灯光明亮,周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警察也问了同样的话:“为什么要吃药?”

“吃药?”

医院统一的蓝白病号服对于陆嘉行来说,显然有些不合适,他的裤子短了一截,露出劲瘦的小腿。

警察看着记录报告又说了一遍:“你吃了大剂量的安眠药。”

陆嘉行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沙哑着声音说:“失眠。”

“所以吃了……半瓶?!”

药瓶是家里的保姆王姐带来的。

当时手机一直响,陆嘉行明明在房间里,就是不接。王姐敲了半天门都没动静,不得已才拿了备用钥匙开门进去,当即吓得瘫坐到地上。

虽说陆嘉行从英国回来后日子过得颠三倒四,近一年和家里人的关系也很紧张,但公子哥的生活除了这些,也没太出格。

好不容易结了婚,这怎么突然就发什么了这样的事?

“吃了一片没睡着。”陆嘉行似在回忆,“就吃了两片,还没睡着,就吃了三片……”

所以应该是吃到半瓶的时候睡着的。

警察伤脑筋地揉着额角。

陆嘉行头也疼,胃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他撑着身子起来:“抱歉,我想先看看她,哦,看看我太太。”

“你太太?”警察问,“就是里面大三的学生许梨?”

“大三……应该是吧。”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这么戏剧性的见面,陆嘉行根本不会记得自己还有个领了红本本的合法太太。

大二还是大三,他不是记不住,是懒得记。反正婚是家里人给订的,证也是不情不愿下被逼着领的。

“你太太当时昏迷了,手机里只有一个联系人的号码,我们只好打这个。”警察把手机递给他。

崭新的黑色手机像是刚买的,还没来得及设密码。

陆嘉行点开,看到自己的手机号,备注是“陆假惺”。

很好,贤惠媳妇。以夫为纲他没指望过,可毕竟相差八岁,尊重长辈总要懂吧。

他那个众人口中乖巧懂事、老实巴交的太太,私底下给他备注“陆假惺”。

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陆嘉行微笑:“她可能是手滑打错了,现在的输入法……”

“知道你太太为什么会坠楼吗?”警察打断了他的话。

陆嘉行干咳两声,照实说:“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太太是个优等生,成绩好,脾气好。再说许家书香世家,新婚之夜,许梨同学半夜梦游,闭眼坐在马桶上背书的事令他记忆犹新。

去网吧想必也是为了查什么学术资料。

警察正在问基本情况时,电梯门开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踩着十二厘米的金色高跟鞋愣是把小跑的王姐甩出好幾米。

女人一头扎进陆嘉行的怀里,嘟着红唇委屈地说:“心肝肝、宝贝贝,你可吓坏我了!好端端的吃什么药啊,你不喜欢许梨就跟她离了回来跟我过呀!”

那娇滴滴的模样引来许多目光,众人正在揣测这是什么戏码时,陆嘉行冲警察淡定一笑:“介绍一下,这是我母亲赵亭女士。”

第二天晚上。

许梨醒来的时候脑袋空空的。屋里没有人,她打量着周围,一脸茫然地掀开被子下床。

啊……这是哪?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许梨打开门沿着走廊往外走。

深夜的医院没什么人,远处的护士值班站亮着灯,她想过去看看。

沿途遇见一个男人,个子很高,病号服外面披着件黑色外套,他手插在兜里走路,带着一些颓废感。

许梨有点近视,她眯眼看了看,帅的。于是她又看了一眼,鼻梁很高,下巴弧线利落倨傲。

正巧他的视线移了过来,深邃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长得不错。许梨撇撇嘴,礼貌地颔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陆嘉行去买了瓶水,回来就见到自己的太太不但醒了,在走廊里溜达,还非常不尊重人地朝他翻白眼。

不,那是嫌弃的眼神。

许梨忽然被握住手腕,陆嘉行的手指有力却很冰凉,她低呼一声,甩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先生,你有事吗?”

陆嘉行的声音低沉:“别乱跑,你父母马上赶到。”

许梨出事的时候她父母正在国外进行学术交流,接到电话就往回赶了。

“父母?你……嗯……”许梨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问了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嘉行心想,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还有,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

“嗯……你是谁?父母又是……

“抱歉我脑子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陆嘉行越听越不对,恰巧大夫查房找不到人出来找她,陆嘉行皱眉:“医生,我——”他迟疑了一下,“我太太人不大对劲。”

许梨被带走的时候还在左右看,似乎在找他口中的“太太”。

第二章

检查的结果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失忆。

彼时两家的父母已经赶到,听到这个结果,许家二老差点晕倒。

医生解释:“失忆分好多种,成因也不同。我们做了测试,她是常见的解离性失忆,就是常识还在,但对之前生活中的人和事完全不记得了,更不记得自己。”

许泽取下金丝边眼镜擦了擦,又戴上,问:“我女儿很聪明的,记忆力也很好,为什么会这样呢?”

“创伤性后遗症,怀疑是从楼上跌落造成的,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但受到了惊吓,所以失忆的。”医生解释,“就好比我们上台唱歌,由于紧张会忘词一样,不过不用太过担忧,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

听到最后,许家二老的神情才有所缓和。

许泽问:“真的会恢复吗?”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这需要慢慢来。”医生安慰他们。

头上换完药的许梨慢慢从里面出来,刚才医生给她讲了半天,又给她看了她的证件信息,但她还是蒙的。

“梨子。”许泽看到自己的女儿后赶忙起身,想抱住她。

许梨下意识地往后躲:“叔叔,您请自重。”

后面的许母见到这一幕直接哭了起来:“梨子,你不记得爸爸妈妈了吗?你好好看看,这屋里的人你都能想起来吗?”

女儿从楼上掉下来的事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知道了,虽然满是疑问,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孩子的健康。

许梨挠挠脸,还是茫然地站着。

见到这种局面,陆振东再也无法忍耐,起身给了儿子一巴掌:“看你干的好事!”

清脆的一声,让屋里顿时安静了。

许梨脑袋“嗡”了一声,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赵亭挡在陆嘉行前面,张开手臂护着他:“又不是他把人从楼上推下去的!你只会怪他!什么都怪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心肝不该出生啊?!”

许家二老见状,忙过来劝。

陆振东一边收拾老婆,一边给亲家道歉。

“患者家属……”医生张了几次嘴都插不上话。

许、陆两家是世交,很早就给双方孩子订了娃娃亲。陆家儿子都出生了,许家却七年没有消息。

好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小公主——许梨。

可惜陆嘉行压根就不想认账。

身为东尚集团的太子爷,家族对陆嘉行各个方面的要求都非常严格,堆金积玉养得骄矜的同时,青春躁动的叛逆年纪,他也染了些公子哥的玩世不恭与乖戾。

十八岁时惹了事被送到英国,谁知他在国外玩赛车玩得风生水起。几年后,陆振东派人把他押回国,逼他脱了赛车服,父子俩自此有了隔阂。

陆嘉行对长辈还是尊敬的,压着性子被安排交际、生活、进公司工作,对人对事都得体和气,唯独对许梨,使出了浑身痞气。

繁星点点照亮浓墨一样的夜空,风从没关严的窗子吹进来,许梨柔软的发丝扬起又落下。她歪头看着倚着墙的陆嘉行,他看着别处,神色淡漠。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陆嘉行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带着探究。

许梨走过去,仰头看着他:“你叫陆嘉行?”

刚医生讲的时候她就记住了。

陆嘉行哼了一声:“你不知道?”

“我……”许梨低头,努力回想。

视线变暗,陆嘉行压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她夹在墙和男人之间,吵闹的屋里隔出安静的一隅。

他侧头:“说什么?大点声。”

许梨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说:“陆先生,你别离我这么近。”

陆先生?

陆嘉行的心里升起逗弄她的心思,或许是刚才那一巴掌让他很不爽,所以,他把账算在了她头上。

他又凑近了些:“许梨,你以前黏我的时候怎么不叫陆先生?”

许梨脚底蹿出酥麻感,脸上绯红浮现,显得笨拙不堪。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个普通的夜晚。

好一会儿,她头顶上忽然响起一声了然的笑,陆嘉行嘀咕:“失不失忆都一样啊。”

许梨抬头看到他的俊脸,那话里的轻佻就像方才沾了药的棉花,擦在她的伤口上,疼痛中又有些痒。

颜值符合她的审美,但性格好像不怎么样。

许梨无处可躲,只好贴着墙上踮起脚尖,她扬起下巴,目光单纯又坦荡:“误会了,陆先生,是你身上的味太大了。”

屋里的吵闹还在继续,不时还伴随着六月末的蝉鸣。

洗了胃又两天没能洗澡的陆少爷抿了抿唇,顿时觉得自己有点长见识了。

陆嘉行沉默几秒,眉间带着讽刺:“许梨,你再给我欲擒故纵一次試试。”

许梨还没琢磨出“欲擒故纵”四个字的意味,陆嘉行神色一凛,朝她俯下身来,身体即将贴上的时候,他的手稳稳撑在了墙上,同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陆嘉行的太阳穴划开了一道口子,渗着殷红的血丝。

与此同时,陆振东怒斥: “你发什么疯,这是什么地方,让你乱砸东西!”

赵亭也不认怂,忙过来察看儿子:“伤哪了?妈不是砸你,是砸你爸的!”

“医生,快来给我儿子包一下,消消毒!用不用再拍个片子啊?

“这么帅一张脸可别落了疤,这去公司开会又该被那群人念叨了!疼吗?哎哟,我说你刚怎么不躲呢?你为什么不躲啊?”

陆嘉行往一边走,平静地说:“因为太阳穴上没长眼。”

许梨忍不住想笑,弯腰去捡起地上的黑色夹子,刚才这东西飞过来,陆嘉行若是躲,砸到的应该是她。

许泽以为女儿没站稳,想上去扶她,没想到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许泽的脸色难看了:“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是你爸爸了,怎么还这样?”

“这是正常反应。”医生终于插上了话。

“正常吗?!”许泽反问,女儿对自己的排斥和拘谨,让他不能接受。

医生指着自己:“我现在告诉您,我和您是亲兄弟,您能信吗?”

许泽觉得荒唐:“我们怎么可能是兄弟!”

医生认真地说:“我说是您失忆了,才忘了我是您的兄弟呢?”

许泽无语了。

“所以就是这样,对于她这样失忆的人来说,忘记的人和事,她完全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医生的声音从容淡定,“家属不要过于心急,她的一切,我们只能告诉她,但能否接受,还要看她自己。”

言下之意,她的世界重新洗牌了。

第三章

许泽把脸埋在手上,妻子拍了拍他的背,安慰着:“会好的,会好的,咱们梨子五岁的时候就能背唐诗百首,谁都夸她记性好,她肯定会想起我们的。”

许梨出事的时候,陆振东正带人在杭州检查生产线。赵亭不敢知情不报,但又怕儿子挨训,只在电话里说两人受了点轻伤,等陆振东赶回来就看到这么个烂摊子。

赵亭心疼儿子,请了几个专家给陆嘉行检查,还从老宅调了保姆过来照顾,却放着一边的许梨没管。

于理于情,陆振东都觉得脸上没光,眼见许家人难受,儿子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劈头盖脸就训斥:“陆嘉行你看看,这是你太太,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在国外怎么野的我不管,回来了也结婚了,就别再惦记着赛车,给我有个当丈夫的样子!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好了!好了!你滚出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闭着眼的陆嘉行推开门,神情无波无澜地走了出去。

等在外面一直没敢进来的秘书和司机叫了声“小陆总”,也没敢跟上去。

考虑到许梨还在上学,两家长辈只让两人领了证,对外什么都没说过。所以这次陆振东来医院,也只带了亲近的下属。

但就这情况,谁也不敢进去啊。

黑暗的拐角里蹿出一个人,陆嘉行一脸疲惫地继续往前走:“现在出院。”

吴朗小跑两步跟上去:“哥,你这就出院啊?”见对方没说话,他挠挠头,“陆伯伯说话也太难听了,他根本就不了解情况,你今天一直在输液,也难受得不行,就那样,你还不放心跑去看小梨子,要不是你,她醒了还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呢!”

吴朗闷头说,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陆嘉行已经停下来看着他了。

“我刚等你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陆伯伯那两个下属可凶了,我一过去就瞪我。”吴朗摸摸鼻子,“哥,你真不等小梨子了啊,我刚从门那瞄到她,看着挺可怜的。”

陆嘉行手插在裤兜里往前走,转头踏進昏暗的走廊里。

“小梨子真把你忘了吗?”吴朗从学生时期就跟着陆嘉行,了解他的脾气,也是少数知道他和许梨已经结婚的人,所以话说得多了,最后没忍住嘀咕,“不会吧,之前追你追得那么凶,这说忘就忘了?女人果然绝情啊。”

陆嘉行面色冰冷,半晌才吐出一句:“话真多。”

那天之后,陆家专门请了几位国内资深的神经内科专家给许梨诊治,结果跟之前差不多。她除了头和身上有擦伤以外,任何地方都是健康的。

没有特效的治疗方法,只能先回家休养,再定期到医院检查。

许家父母拿着老照片给许梨讲以前的事,她慢慢也能接受。过了一周,学校那边来电话催,他们原本带着学生在韩国进行为期半年的学术交流,总不见人,两边不好交代。

为人师的责任不能丢,但他们又不放心许梨的状况,许泽只好给陆家打了电话。

“杭丝”的项目是陆嘉行在带,他刚从会议室出来就被叫住了,揉着额角回头,看清来人后,便恭恭敬敬地颔首:“陆总。”

陆振东看了看他太阳穴上淡淡的伤痕,也不想再给他施加太大的压力,只是叹口气,说:“下午你腾个时间去接许梨回来。”

陆嘉行刚才疼得不行的头,这下更疼了,他黑着脸说:“就这事还劳陆总亲自来通知。”

“别跟我甩脸子,这么多天你去看过人家姑娘吗!我叫你工作,可不是给你空子冷落人家。”陆振东压着声音,“我知道你们是一直分开住的,但是你岳父岳母要去韩国,这种情况不可能让许梨自己住,你把人给我接回来就算任务完成。”

让陆嘉行亲自去接,是为了做足面子给许家人看,不能让人家觉得女儿被冷落了。

陆嘉行名下的公寓、别墅不止一处,人接回来,他也有法子避开。

去就去吧。

Q大的家属区,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树下已经十几分钟了。

吴朗的墨镜架在鼻头上,挑着眼看人,说:“哥,跟许梨说话的小白脸是谁啊?看着挺小的,是她同学吧。”

后座上的陆嘉行抱着臂,神色淡然。

“讲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还越来越近了,哥,他摸小梨子头了!哥,你说句话,要不要我下去揍他啊?”吴朗像个亢奋的老妈子,“哥,你到底看见了没?”

陆嘉行动都没动一下,薄唇上下开合:“我瞎啊?”

斯斯文文的一个小男生,白T恤、蓝色牛仔裤,手里还抱着一摞子书,已经站在香樟树下跟许梨说半天了,小男生就是体能好,说这么久也不嫌嘴累。

吴朗撸着袖子:“哥,你倒是发句话啊!”

“行啊,你上吧。”陆嘉行挑眉,“想被开除你就去。”

吴朗把开了一半的门拉上,端端正正地坐好,说:“不想,揍人不文明。”

就他那学历,要不是靠着太子爷,怕是去东尚集团集团做保洁都不够格。

第四章

吴朗和陆嘉行就这么听着树上的蝉叫,看着男才女貌的两个人说说笑笑,绿树红唇,连阳光下的影子都是成双成对的。

男生走的时候把手里的书全给了许梨,跑出两步又回头使劲地挥手,说:“快上去吧,外面风大别吹着你了!”跑出两步又回头,就这么跟袋鼠似的蹦来蹦去,脚还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许梨捂着嘴笑,别在耳后的碎发散落出来,轻轻地晃动。她五官长得还好,但皮肤是真的白,在阳光下就像个发光的瓷娃娃。鹅黄色的连衣裙显露了她纤细的腰肢,脚下踏着一双白色的拖鞋,就像是心仪的男生来找,雀跃悸动中连鞋都来不及换就跑下楼。

陆嘉行出来前被企划部的柳姐拖着说了半天项目的事,出来得急,他的黑衬衣搭着垂顺的黑西裤,一身令人压抑的颜色。

他单手扯掉领带,又解开两粒衬衣扣子,声音有些不悦:“你没开空调吗?”

“我——”吴朗转过头,话没说完,脸上的墨镜就被摘掉了。

陆嘉行推门出去,“砰”的一声摔上门。他做赛车手时养成了“效率就是第一”的习惯,两条大长腿迈出的步子像带着风。

吴朗的手摸著空调出风口,打了个寒战。

许梨听到动静正好看到陆嘉行,她的反应有些慢,等人都到跟前了才打招呼:“陆先生。”

陆嘉行的衬衣袖子向上卷着,露出一截手臂,高鼻梁上架着个墨镜,有些“雅痞”的感觉。

许梨无法从被遮住的心灵窗户上窥伺到他的想法,便直白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陆嘉行头都没低一下,惜字如金:“接你。”

许梨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我这脑子。”

她抱着怀里的书,仰头说:“谢谢你,陆先生。”

陆嘉行动了动嘴。

许梨意识到什么,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尊重你才这么叫的。”

女孩的声音像是被头顶的太阳晒过,软绵绵的。

“尊重?”陆嘉行挑挑眉,“那你叫我叔叔得了,反正我也比你大八岁。”

他说完往楼上走,老丈人、丈母娘还在楼上等呢,他能怎么样?他使劲戳了几下电梯按钮,突然又觉得好笑,大男人跟个小丫头较什么劲。

“快点。”他失了耐心,一转头,许梨还站在原地。

阳光分割出两块地方,他在暗,她在明。逆着光,整个人都像镀着金的小丫头正伸着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他听清楚。

她说:“哇——这么老哦!”

许梨发觉气氛不对,“呀”了一声,怀里的书都掉了,她弯腰去捡,裙角被带起来,露出白色打底裤边,还是蕾丝的。

陆嘉行沉冷的眸子隐藏在镜片后,他眯眼看着她懵懂慌乱的样子,心里嘲讽——果然是个小孩子。

狭小的电梯里,两个人站了半天,谁都没动。

“哎呀,我怎么又忘按楼层了。”许梨小幅度地跺了下脚,赶紧腾出手去按。

电梯向上,开了门她脸就红了,说:“陆先生,你回来吧。”

已经跨出去的陆嘉行偏头看她:“嗯?”

许梨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对不起,我家不在这一层。”

共十层的家属楼,她家住三楼,她刚才心不在焉地想着事,竟然按了第八层。

陆嘉行冷着脸,在电梯门阖上的最后一刻才进来,直到进家,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嘉行来了,快进来。”许泽热情地招呼,“怎么总觉得你又瘦了,工作忙吗?听说你们在做新能源汽车的项目,怎么样了?”

陆嘉行摘了墨镜,恭敬礼貌地说:“那个项目是别人在负责,具体我并不清楚。”

许泽引他到沙发坐下,扶着金丝边眼镜,关切地问:“别人?不是你堂哥在负责吗?堂哥就是一家人啊。”许泽笑着摆手,“真不懂你们生意人。”

陆嘉行语气淡淡的:“亲兄弟明算账。”

许泽尴尬了一下,随即又热络地说:“新能源项目好啊,国家现在大力扶持,给了很多补贴政策,你看国内的几个老汽车品牌,现在都做这个。这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普通汽车尾气排放量太大,一到冬天就起雾霾……”

在老丈人教科书式的谈话中,陆嘉行的视线慢慢飘到了墙上那幅国画上,画是许泽大年夜亲自画的并蒂莲。

笔墨精炼,画面淡雅,是幅佳作。

“瞧我,光顾着跟你说话了。”许泽拍拍陆嘉行的肩,“梨子在卧室收拾东西呢,你进去吧。”

陆嘉行手指几不可察地捻了捻,顿了半晌,才说:“不了。”他又不是没进去过。

陆家规矩多,每到节日就要去老宅吃饭,尤其是年三十,一家人聚着守岁,听奶奶训话,听到后半夜,大家都可以睡了,陆嘉行还要被迫去二楼小祠堂跪到天亮,美其名曰“年终自省”。他八十多岁的奶奶就算是吸着氧,也要在一边坐着看他跪,一边看,一边给他回顾一遍陆家的艰苦创业史。

去年,许泽邀请陆嘉行到许家过年,令他颇感意外。一方面他心疼奶奶的身体,一方面也是真受够了那种以责任为名的强制“绑架”。借着奶奶看重许家这门亲同意他去,他乐得自在。

跟陆家沉闷的气氛不同,许家过年热闹喜庆。年三十晚上,在本市的一些学生会到他们家吃饭,一桌人碰杯、畅聊,还会酸溜溜地吟诗作对。

玩到兴头上,大家铺毡摆纸,让许泽作画。许泽的国画在画界小有名气,不轻易当众展示。

许泽隔着众人问:“嘉行,想看吗?”

陆嘉行的心情是好的,他很配合地走过去帮着摆镇纸,笑容和煦,说:“非常想看。”

许泽大悦:“好!这幅画完了送你!”

学生们吵着说许老师偏心,许梨跟着笑,偷偷塞了张字条给陆嘉行,纸上是她作的一首古诗。

小女生的把戏,陆嘉行平仄不通,扫了一眼就放进兜里。

新年钟声敲响,大家围在许泽刚画好的“并蒂莲”前倒计时:“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后半夜学生们都散了,陆嘉行胃难受去卫生间,途经厨房,听到里面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看嘉行是真的对梨子没那方面意思,你费心把他弄来,今晚你也瞧见了,不能说不喜欢,他完全当咱梨子是个小孩子。”

许泽压着声音:“反正有婚约跑不了,这门亲事我也不想放弃,他不喜欢梨子,咱们还有青禾。”

陆嘉行只觉得恶心,晕乎乎地回了房间,再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还在许家,窗明几净,阳光普照,空气中还留着烟花的味道。他胳膊发酸,低头就看到睡在他怀里像乖猫一样的许梨。

下期预告:

许梨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拉住转身要走的人,说:“刚才打牌我赢了,是不是该我问你问题?”

陆嘉行沉着脸,想看她又要耍什么花样。

“陆先生,你是不是欠我钱呀?”

陆嘉行不屑地笑,听到许梨又接着说:“没有吗?那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心里这么难受呢?”

下期连载详见《花火》10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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