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身透明:《恋爱中的女人》之认知文化解读

2019-12-18 03:54王浩
魅力中国 2019年24期
关键词:温妮杰拉德劳伦斯

王浩

(重庆三峡学院 外国语学院,重庆 万州 404000)

一、引言

有着“与乔伊斯双峰并峙的伟大作家”[1]之称的D.H.劳伦斯是20世纪英国极富创造性的小说家、诗人、艺术家,其创作于20世纪初的《恋爱中的女人》是其笔下名篇《虹》的姊妹篇。传统意义上,该作品中先知式的伯金这一艺术形象一直被批评界看作是劳伦斯理想与信念的代言人。然而,对于以艺术家身份出现的戈珍这一角色,学界探讨笔墨不多。但当我们从劳伦斯同时身为画家、艺术家的视角去重新审视作品时,发现隐含的作者既是作者本身又是特定文化身份下的角色,囿于印象式的解读似乎难以全面阐释劳氏的人生观。因此,本文将借用认知文化研究中具身透明的理论对小说进行解读,并以此切入重新审视劳伦斯作为艺术家的人生观。

二、具身透明理论简介

具身透明(Embodied Transparency)是美国当代认知文化批评学者Lisa Zunshine 在其著作《走进你的大脑》[2]中提出的具身认知理论。该理论认为,与现实生活中的具身透明不同,小说作品中的具身透明可以让人们径直接近角色的心智思维状态(mental states),进而实现心智阅读(mind-reading)。

在Zunshine 看来,散体小说中的具身透明至少具备三个特征:“对照”(contrasts)、“瞬时”(transience)和“克制”(restraint)。具体说来,所谓的“对照”是指作者不得不构建一种语境,在这种语境中角色的透明性要鲜明凸显。这种凸显,既可以是与其他角色形成的共时对照,也可以是角色自身的前后历时对照。而“瞬时”是指,透明性的例子必须是下意识的瞬间反应,一旦有了主观意识介入就会带来多个心智思维状态而容易让人误读,从而变得不透明。所谓“克制”是指大多数情况下,作品中的角色要努力隐藏其内心感受,从而因为具身的克制而变得透明。[3]

三、具身透明在《恋爱中的女人》角色中的体现

限于篇幅原因,本文仅对作品第二十一章《开端》做详细阐释,力图通过分析人物的具身透明来展现隐含作者在作品中构建的身不由己与言不由衷。

(一)戈珍的身不由己

作为艺术家的戈珍一直渴望“找机会逃离贝多弗”进而获得“无忧无虑”的自由,因此当她收到温妮弗莱德·克里奇寄来的邀请信时,她对这梦寐以求的自由欣然接受。作者在温妮弗莱德·克里奇的来信中借温妮弗莱德和杰拉德两人之口表达了追求自由是艺术家的生活状态,并随后以全知叙事者之口向读者展示了艺术家身份下劳伦斯的人生观:为了艺术、为了自由,艺术家有时实属身不由己。试看实例如下:

“...我想要自由,过一种艺术家的生活。连杰拉德都对父亲说,只有艺术家是自由的,因为他生活在他自己创造性的世界里-

通过这封信戈珍算是弄明白了克里奇家人的意图。杰拉德想让她附属于他们在肖特兰兹的家,他不过是拿温妮弗莱德来打掩护。做父亲的只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认为戈珍可以救温妮。戈珍很羡慕他的智慧。当然温妮的确很不一般,戈珍对她很满意。既然有了画室,戈珍当然愿意去肖特兰兹。她早就彻底厌恶小学校了,她想自由。如果给她提供一间工作室,她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她的工作,可以完全平静地等待事情的变化。再说她的确对温妮弗莱德感兴趣,她很高兴去理解温妮。

戈珍把脸埋进花儿中

“真是太可爱了!”她压低嗓门说。然后她突然满怀激情地伏下身子吻了温妮弗莱德,此举有些怪异。”

由以上实例可知,虽然戈珍早已看出杰拉德父子的真实意图,但为了艺术和自由,戈珍宁愿委曲求全地接受马厩之上的专属画室。“埋”和“吻”两个具身动作,彰显了她内心对于自由艺术和自由人生的渴望之情以及重获自由的喜悦之情。尤其“吻”这一具身动作发生时,戈珍的心智思维是透明的。首先,“然后突然”表明这一动作是“瞬时”性动作,属于戈珍下意识地表达内心的喜悦之情。其次,“此举有些怪异”与戈珍之前的言行形成了历时“对照”,更能体现出真实情感的流露。最后,“压低嗓门”恰恰表明戈珍在努力“克制”内心喜悦情感的流露。由此处戈珍的具身透明可推知,同作为艺术家的劳伦斯将追求自由看作是人生的目标,因为隐含作者不仅是作家本身更是其在特定背景下、特定作品中、特定社会文化身份下的特定角色。

(二)戈珍的言不由衷

本章中戈珍看望卧在病榻之上的杰拉德父亲时一系列行为和对话都表明了她对“死亡”和“毁灭”的态度,戈珍在杰拉德父亲身上看到了人类面对死亡的无奈与抗拒,更看到了杰父与死亡抗争的顽强意志,看到了他努力说服自己“不是置身于生活之外,而是身处生活的中心,身处强壮的生命中心”戈珍“太敬慕这位弥留之际的人那种自控力了”。虽然“她仇恨死亡本身”,但“人必须这样,这是唯一的历程”。可见,戈珍仇恨死亡和意志不屈的矛盾心理是透明的,实例解析如下:

“她知道,尽管他显得快活,可他目光中的空虚暗淡是无法改变的。那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啊,布朗温小姐。’一听到男仆宣布她的到来,他忙寒暄起来。‘托马斯,为布朗温小姐搬一把椅子来,好。’他高兴地凝视着她柔和、红润的面孔,这张脸让他感觉到生命的活力。‘喝一杯雪利酒,再吃一块蛋糕好吗?托马斯---’

‘不了,谢谢。’戈珍说。说完后她的心可怕地沉了下去。见她内心这样矛盾,生病的老人非常难过。她应该逢迎他而不是抗拒他。很快她就调皮地冲他笑了。

‘我不太喜欢雪利酒。’戈珍说,‘不过,别的饮料我几乎都喜欢。’

病中的老人像抓住了一根救命草一样。

‘不要雪利,不要!要别的!什么呢?都有什么,托马斯?’

‘甜葡萄酒---柑香酒---’

‘我喜欢来点柑香酒---’戈珍看着病人拘谨地说。

‘那好,托马斯,就上点柑香酒,再来块小蛋糕,还是来点小饼干’

‘来点饼干吧’戈珍说。她并不想要任何吃的,但不要就失礼了。

‘好。’”

由上文实例可知,“说完后”、“很快”体现了戈珍具身动作的“瞬时”性,不论是谢绝还是微笑都是戈珍下意识的表现。由前文可推知: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是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对女儿艺术前途教育的希望,也让老人“感受到生命的活力”,所以她一改前态,“调皮地冲他笑了”与沉下去的内心形成历时“对照”。此外,“应该逢迎他而不是抗拒他”和“她并不想要任何吃的,但不要就失礼了”都是戈珍为了让自己敬慕的老人开心而努力“克制”自己的矛盾情绪。由此可知,此情此景,戈珍的内心实现了具身透明,老人也清晰地对戈珍的内心思维状态做了心智阅读---“见她内心这样矛盾,生病的老人非常难过”。此处作者有意安排了戈珍的具身透明,体现了戈珍的言不由衷。

结论

本文中几例具身透明分析,让我们透过认知文化批评的新棱镜,重新审视了《恋爱中的女人》戈珍这一角色。本文得出结论:不论是戈珍的身不由己还是言不由衷,都构成了戈珍“言在此而意在彼”的真实心智状态。病榻之上的老人给了她自由追求艺术的空间,老人也向她展示了人面对死亡的不屈意志。这正是作为艺术家的劳伦斯,以隐含作者的视角向读者展示他追求自由且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正如其在作品序言中所说:“这部小说自诩为作者自身欲望之渴求与抗争的记录。一言以蔽之,是自我至深经验的记录。举凡来自灵魂深处的东西均无不良可言。所以,本作者毫无歉意可表,除非这小说背叛了自家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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