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子村满族文化演变历程概说

2020-02-28 01:15牟敏瑶
满语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满语满族文化

牟敏瑶

(黑龙江大学 满学研究院,哈尔滨 150080)

三家子村始建于清代,是以满族为主要居民的村落,现隶属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富裕县达满柯友谊乡。20世纪60年,三家子满族较好保留满语口语,在家庭交流中使用满语,被学界誉为“满语活化石”。专家学者较早关注三家子地区满语,对该地区满语进行多次田野调查研究,搜集大量语言调查资料,刊布数量可观的研究成果。后来,部分学者从社会学或文化学的视角分析研究三家子地区满族的历史文化,亦获得丰硕成果。本文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结合个人田野调查资料,将三家子村满族视为完整的文化体系,探讨其文化模式及历史演变历程。

一、满族文化主导时期

有清一代,沙俄侵略者频繁侵略中国黑龙江中下游地区。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时任宁古塔副都统的萨布素升任黑龙江将军之后,率军抵御沙俄侵略者,守卫黑龙江流域领土。在驱逐沙俄侵略者之后,双方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明确两国国界,“将从征的八旗战士家属由宁古塔迁到黑龙江,随军队分住到爱辉(黑龙江城)、墨尔根和齐齐哈尔(卜奎)三处北边国防上的重镇。”[1]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黑龙江将军衙门始建齐齐哈尔城,随后驻守齐齐哈尔地区的八旗兵丁及其家眷迁至此处,朝廷“允许战士家属选择水土丰腴的地方自由居住,但不能离开所驻重镇一百里外。”[1]于是,驻防八旗的计、孟、陶三个姓氏人户几经辗转抵达临近嫩江,距齐齐哈尔城区45公里的地方落户定居。由于最初只有三户人家居住,便称此地为ilan boo,译成汉语为“三家子”。随着三姓家族世代繁衍,以及其他姓氏满族陆续迁入,逐渐达到村屯规模,形成最初的三家子村。早期三家子村民基本来自齐齐哈尔地区驻防八旗官兵及其家人,其中多数为伊彻满洲,少数为佛满洲。在长期相对封闭的生活环境、相同的民族身份、相似的生产生活方式等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影响下,在早期三家子村地区形成以满族文化为主体的地方性特色文化。

1.早期三家子满族的生计方式

据学者研究,早期三家子满族生计方式主要有渔猎、狩猎和畜牧等三种类型。首先,三家村临近嫩江,水产丰富,“黑龙江、嫩江鱼名不可枚举”[2]。齐齐哈尔地区“五月间户皆市鱼,剖而绳属之,晾屋上,谓之晾鱼胚子,终岁用之不竭。”[2]满族是起源于白山黑水间,以渔猎为主要生产方式的北方少数民族,三家子满族多数为水师出身,熟悉水性,捕鱼是早期三家子村民的主要生产方式之一。其次,齐齐哈尔地区驻防八旗“每届二、八月望日,城南楼吹布楞半月,然后至教场演练。”[3]驻防八旗兵丁除了定期回到齐齐哈尔城区集体操练之外,其余时间在屯中练兵。齐齐哈尔地区驻防八旗人员性格质朴,好射猎,[4]业余时间的集体“打围”既能操练兵丁,又能收获猎物,狩猎成为当地兵丁的主要生产方式之一。此外,“三家子屯是由萨布素部下的水师所开辟,移驻的水师后来兼习步兵、骑兵训练和承担驿递事务。”[1]骑兵操练需养马为配,且“齐齐哈尔羊草畅茂,马食辄肥……故养马最易。”[2]学者在三家子村周围发现了清代马场旧址。

满族先民“好养豖,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豖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5]三家子满族继承先人经验,发展畜牧业,养殖猪、牛、鸡等各种家禽。在清代,三家子村民可取朝廷份例钱粮,因此,村中开展农耕生产晚于其他满族居住地区。20世纪50年代,全屯共有四百多人口,但耕种土地仅有千余亩,与此相比,黑龙江地区其他满族受汉族农耕经济的影响,较早开始从事农耕生产生活。由此可见,早期三家子村是以渔猎采集为主要生产方式,兼备畜牧业和农业的传统满族村落。

2.早期三家子村的文化样态

满族从部落到国家的过程中,是以氏族到部落、部落到部落联盟、部落联盟到国家形式发展壮大的。“哈拉”(姓)是满族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社会组织,随着“哈拉”成员不断扩大,无法承载内部成员之间复杂关系时,由“哈拉”衍生其下级分支单位“穆昆”(族)。清代满族氏族均有“穆昆达”,即有族长。“在清代满族中,哈拉已非血缘组织的实体,只有穆昆才是。”[6]最初姓计、孟、陶等三户人家迁居三家子村时,是以家族为单位搬迁的,而且家族都有自己族长。“三家子满族莫昆达分两种,一种是全家族总的莫昆达,一种是各家族分支的莫昆达。”[7]

三家子满族服饰具有明显的满族特点。“满族独具特色的服饰是袍、褂、马甲、靴等。袍,满族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都穿,因是旗人的常服,所以被后人称为‘旗袍’。”[8]早期齐齐哈尔地区“土人以褡裢布制袍,或用茧绸,色尚蓝灰,酱次之,皆缺襟。”[2]三品以上官员穿长褂,佐领以下官员穿马褂和阔腿高腰宽松裤子,“官兵向皆布靴,近日官多缎靴。冬日行役,率著乌拉、踏玛儿”[2]。早期三家子村民穿着与齐齐哈尔城区相似,无论男女皆以传统民族服饰袍、褂为日常装束,至1949年,“屯中仍旧穿着满族服饰,男、女都穿旗袍。”[1]三家子满族男性发饰为标准的半剃半蓄,编发成辫的“鼠尾头”,女性发饰虽然相对多样,但以传统旗头发髻为主,如,“两把头”“大拉翅”等。

三家子满族熟练掌握烤、炖、煮、腌等各种制作食物方法,喜欢食用肉食,多吃猪肉、鱼肉和野兽肉,忌吃狗肉。因气候环境影响,三家子满族擅长腌制蔬菜、酿酒和沤酱。“卜魁四面数十里皆寒沙,少耕作”[9],当地开展农业活动较晚,仅种植糜子等农产作物。东北地区冬天气候寒冷,满族先民好饮酒,三家子满族也有冬天饮酒暖身的习惯。

三家子满族房“屋皆南向”[9],多为木质结构,做关东式窗棂,“窗自外糊,用高丽纸,纸上搅盐水,入苏油喷之,藉以御雨。”[2]居室入门处设灶台,与屋内火炕相连。火炕继承满族传统的“万子炕”,烟囱立于屋外,高于房檐。房顶盖草被保暖,抹灰泥加固。“过去三家子佛满洲人家都在自家院中正对院门处设影壁墙。影壁墙后面设索伦杆,木制,有一米多高,不到两米。”[7]

入关前,满族婚丧习俗是比较古朴简约的。入关后,受汉族文化影响,虽然婚丧仪式的内容和形式逐渐变成较为繁琐,但仍保持满族特色,且各地仪式受地方习俗的影响而产生细微差异。早期三家子满族娶亲嫁女时,男方迎亲之前的三天开始宰猪待客,仪式当天抬轿接亲。接亲人员到女方家门时,女方先紧闭大门,后让进迎亲人员。“男方用满语作种种恳求之词,女方方才开门。男方迎娶新妇入门,先要坐床。揭开帐子时,参加婚礼的人要合唱满文‘喜歌’。”[1]丧葬仪式方面,三家子满族遵循亲人去世之后“百日不剃发”的习惯,视其为既是“祖制”,又是“国俗”。“过去孝子要跪在死去父母的灵前,双手背到背后去解‘九连环’,为父母消去罪孽,解时口中还要唱满文歌。‘九连环’要套九次,解九次,满文歌也要唱九遍。”[1]三家子满族以九为尊,以九次跪拜,为亲人消去业障,送别辞世的亲人。

早期三家子满族普遍信仰萨满教。满族萨满有家萨满和职业萨满之别,其中佛满洲家族有家萨满,伊彻满洲家族没有家萨满。家萨满主要负责祭祀、祈福等神事活动,兼带治病,职业萨满则主要负责驱邪、通神、看病等活动。三家子村萨满在祭祀治病及萨满接替时进行跳神,村民定期举办祭祖、祭索伦杆等祭祀活动。“一年一次,分春祭和秋祭。春祭在二三月份;秋季在九十月份。一般都举行秋祭,因为那时正是农闲时节。祭祖以家族(莫昆)为单位,由家族长(莫昆达)组织。”[7]祭祀时,杀猪献祖先,并贡黄面饽饽等食品。贡品搁置于西炕桌上,祈求风调雨顺、家族安康。满族传统方位观念以西为尊,在“万子炕”中,西炕是供奉神明或祖先的场所,西炕上方设祖宗匣,贡品供于此处。在日常生活中,家庭成员及客人不能坐卧西炕,长辈睡南炕,晚辈睡北炕。佛满洲人家在院中设立索伦杆,用于祭天。“祭索伦杆分大祭和小祭。小祭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这一天要给索伦杆上香。大祭是过年,从三十儿到初三,一共4天。”[7]祭天时,人们将碎米和猪内脏等贡品置于索伦杆顶部碗状斗内,同时一盘猪内脏供在西炕,众人向索伦杆叩拜。

在清代,满语被誉为“国语”,满文被誉为“国文”,但在满族入关之后,受强势汉语的影响,满语逐渐趋向濒危。在全国范围内,除北京、东北、内蒙古等地之外的满族人最早转用汉语,大约在康熙朝后期基本改操汉语。京旗满族,从康熙朝中后期即18世纪初进入满汉双语阶段之后,约在19世纪初,从整体上转用汉语。而东北、内蒙古等地的满族,约在清后期至清末民初时陆续转用汉语,其中东北地区的部分满族人,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才由满汉双语转用汉语。三家子满族多为披甲及其家属,村民成分相对简单,鲜有擅长汉语者,至20世纪50年代,在家庭内部仍有人使用满语。三家子满族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减少村民与外界接触,客观上保护了满语的延续和使用。

早期三家子村民以八旗披甲及其子孙为主,受自然环境的影响,与其他民族的文化交流较少,长期保持原始生产方式和生活习俗。这为满族文化主导早期三家子村文化提供条件。

二、满族文化演变时期

自建村以来,三家子村民一直生活在相对封闭而稳定的社会环境,较为完整地保留了满族传统文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随着汉族移民逐渐迁入三家子地区,满汉两种文化开始大规模、深层次地接触与影响,三家子满族文化也开始发生变迁。

1.三家子村生计方式的变化

清朝灭亡之后,八旗官兵的份例钱粮不复存在,这对三家子满族生产生活产生很大影响。随后,日本侵略者占领中国东北地区,日本军队经常在村庄周边活动,村民狩猎经济受到极大影响。随着抗日战胜利、土地制度改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等历史事件,三家子村民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在20世纪60年代进行的社会调查中发现,“捕鱼是三家子屯的主要生产之一”,“家家户户都有小型捕鱼的鱼罩。”[1]此外,三家子村民经常小规模打猎,补济日常生活。地理环境和自然资源使渔业成为三家子村满族的支柱产业,“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正是资源物产丰饶年代的真实写照。

“1955年6月,中共中央下发垦荒移民增产粮食部署计划,富裕县因地广人稀,成为黑龙江省接收移民的重点县之一。至1958年,富裕县接收安置垦荒队员及其家属共计3万余人。”[10]汉族移民迁入三家子村,导致村人口的民族结构及生产生活发生变化。汉族是典型的农耕民族,汉族移民迁入三家子村时,把农耕技术带到了偏僻的满族村落。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三家子村满族的农业收入超过畜牧业收入和渔业收入,农业成为村民的第一经济来源,打破以往“以渔业和副业为主,农业自给自足”[1]的经济结构。20世纪90年代,随着养殖业的发展,三家村满族产业结构发生进一步的变化。“1996年开始,黑龙江省光明松鹤乳品有限公司收购三家子村鲜奶之后,该地区畜牧业有了长足的发展。”[11]从此,畜牧业收入在三家子满族总收入中的比例重逐年增多,至2003年,占村民全部收入的94.7%,成为绝对支柱产业。

纵观以上分析研究就可发现,随着社会历史的演变,三家子满族的产业结构发生如下变化。

第一,有清一代,三家子满族主要从事传统渔猎采集为主的生产生活。

第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三家子满族从事渔业与畜牧业为主的生产生活。

第三,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农耕经济在三家子地区得到良好发展,农业成为村民的支柱产业。

第四,20世纪90年代开始,村民大力发展养殖奶牛,畜牧业成为三家子村的支柱产业。

2.三家子村日常生活的变化

清朝灭亡之后,满族陆续改为汉姓,三家族村满族放弃或简化传统风俗习惯。

在社会组织方面,满族氏族自有的“穆昆达”退出历史舞台。据调查资料,1961年,三家子村陶姓家族的原“穆昆达”已经64岁,但不再担任“穆昆达”一职。

在衣饰方面,受时代变化和汉族文化影响,三家子满族衣着发生变化。20世纪60年代初期,三家子村男性多穿小褂或干部服,不再蓄鼠尾辫,女性多剪短发或梳汉头,“只有纪长义之妻(七十余岁)还梳旗髻”[1]。

在饮食方面,主食及菜品种类更加丰富,主要食用小米、玉米、面食及其他杂粮,辅助食用沙琪玛、碴子、酸汤子等。农耕经济不断发展,除了糜子以外,还开始种植小麦、高粱、玉米、烟叶等农作物。

在住行方面,改建传统房屋,迁入新盖房屋,“新房一般比老房小,多是两间,但已安装玻璃窗”[1],窗架多涂蓝色油漆。砖瓦结构房屋代替传统木质结构房屋。“大量新式红砖房被建造起来,这种红砖房无论外观和内部格局都很难找到满族特点。”[12]年代久远的老房有“万子炕”,新建房屋则多筑单面炕。家族成员不再聚居,子女婚后与父母分居。

习俗信仰逐渐简化,吸收汉族文化要素,但“在三家子,同姓同族不婚的原则以及同族人辈份之间的分别还被严格保持和执行着。”[12]村民祖先崇拜意识淡化,“现在大规模的一年一次的祭祖活动已经没有了,但逢年过节还要给老祖宗上香,摆供品。修家谱时的祭祀要隆重一些。”[7]“从满族萨满教的历史发展进程来看,1947年的土地改革运动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7],唯物主义和无神论的宣传“在三家子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从此当地满族人中就没有出现过一个新的萨满,而已有萨满也已停止跳神活动。”[7]1979年,三家子村最后一位萨满孟昭祥离世,萨满及祭祀活动逐渐消失,成为三家子满族的历史记忆。

满语是三家子村最显著特征,在全国范围内满语面临濒临灭绝的情况下,学者在三家子地区发现使用于日常交际的活态满语。1961年,内蒙古大学清格尔泰等学者赴三家子村进行满族语言文化调查时,全村人口有419人,其中满族人口有355人。在满族当中,58人“满语好,汉语不太好”,108人“满汉语都好,且在家里多讲满语”,189人“汉语比满语好,少部分不会满语”。并且满族的满语水平与其年龄成正比,越年老的满语水平越好。满语水平高的人,多数是自幼先学满语,后学汉语的,不仅能使用满语深入交流,而且可用满语讲述民间故事和萨满神歌。在改革开放之前,三家子村处于相对封闭、远离城区,村民从事自给自足的传统经济。这种地理位置和经济环境,为满语的保留传承提供了条件。但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大批汉族移民迁入三家子村,形成满汉等多民族杂居的格局之后,三家子满语步入整体衰退时期。2003年,中央民族大学季永海、戴庆厦等学者到三家子村调查统计,该村人口有1 100多人,其中452人为满族,占全村人口的40%以上。全村8人“能听懂满语,会说日常用语”,48人“会满语基本词汇,能讲简单语句”,92人“略懂满语”,304人“完全不会满语”。随着满汉通婚的增加和满族人满语能力的减弱,满语逐渐退出家庭内部的使用,导致老人失去使用满语的机会,儿童失去满语习得的场所,从而使满语的家庭传承机制出现危机。目前,随着孟淑静等会说满语的老人相继辞世,三家子满语基本成为濒临灭绝的语言。“起始之初,上帝赐给每人一只杯子,杯里装着泥土,他们从杯中吸取生命的养分。”[13]本尼迪克特调查印第安人的族源时,以杯子和泥土说明文化土壤和文化环境的关系。随着与汉族的接触,三家子满族文化环境被打破,开始形成新的文化氛围。

三、满族文化演变分析

克莱德·伍兹在其论著《文化变迁》中指出,变迁是由社会文化环境和自然环境的改变而引起的一系列变化反应。文化变迁是指“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所发生的任何变更,不论这种变更是因内部的发展所引起,或者是由于不同生活方式的民族之间的相互交往而产生。”[14]三家子村满族文化是在历史变革潮流中,在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改变共同作用下发生变迁的。

1.单一主导文化使三家子村满族文化保持相对稳定

满族是起源于白山黑水间的北方少数民族,是以渔猎为主要生产方式,拥有自己的语言和习俗特征,并创制使用过自己文字的民族。入关后,满族分成京旗满族、驻防满族和东北地区满族等三大部分,文化开始发生不同程度的地域性变迁。“驻防八旗满族因生活于广大的汉民族包围之中,其传统文化迅速受强势的汉文化影响而发生文化转型;京畿地区的满族则在传统文化与汉文化相互交融过程中,形成了满汉合璧的‘旗人文化’由于有清一代居住在东北地区的满族生活环境与生计方式都没有大的变化,加之清政府近二百年的‘封禁’政策,使得原本就生活在比较偏僻闭塞地区的居民更难以与其他民族文化进行接触、交流,从而得以较完整地保留了本民族的传统文化风俗。”[15]

三家子满族长期生活在东北地区,自建村至清朝灭亡,三家子村长期处于相对稳定的单一文化状态,东北地区满族文化成为三家子村满族的主导文化。史徒华将文化要素分为文化核心和次要特质,其中文化核心是指“与生产及经济活动最有关联的各项特质的集合”[16]。不同文化核心拥有不同文化特质,在文化核心相同的情况下,文化特质受社会历史影响而产生差异,生产经济活动是直接影响文化核心的重要因素,文化核心发生变化必定导致文化特质变化。20世纪50年代之前,三家子村民以满族为主,民族结构简单,拥有相同文化背景和文化心理认同的三家子村民维持以渔猎为主要生产方式,即使部分满族传统文化形式内容发生变化,仍处于较为稳定的单一文化状态。

2.满汉民族文化接触导致三家子村满族文化变迁

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汉族移民陆续迁入三家子村。汉族移民定居三家子村之后,开始开垦种地。随着汉族移民开展伐木、盖房、垦荒等生计活动,三家子满族开始掌握农耕技术,农耕生产方逐渐成为三家子满族的主要生产方式。当然,农耕生产并未完全替代原有生产方式,三家子村民仍利用临近河流、水草丰美的自然条件,积极发展了畜牧业。三家子村民生产方式变化,导致其文化核心的转移,并推动文化特质的变化。其中服饰、建筑、饮食等次要文化特质发生变化较早,变化速度也快。随着汉族人口的不断增加,村中“人口及家庭成员民族成分从1961年三家子满族人口占绝对优势,到1986年满汉族各占一半,随着汉族和其他民族的不断涌入,到2003 年全村人口民族成分发生了根本变化。满族在人口上的优势完全丧失,特别是纯满族家庭大量减少。”[17]语言作为文化载体,属于主要文化特质,其变化具有相对较慢的特点。如,清朝以来,三家子满族在日常交际中使用满语;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满语的使用出现年龄分化,老人的满语水平较好,年轻人的满语水平较差;改革开放以来,三家子满族的母语水平直线下降,满语母语者的自然减少;目前,三家子满语完全失去日常交际功能,满语成为濒临死亡的语言。

在当代语境下,三家子村满族文化得到了较好的保护和传承。在文化外部方面,国家推行保护少数民族文化众多举措,满族及其相关人员为传承满族文化在做各种努力。在文化内部方面,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系统,在不同社会背景和文化环境的影响下,文化自身不断调适和变迁。三家子村满族文化在民族之间的接触影响过程中发生融合的同时,为适应经济社会环境发生了主动变迁。这种文化调适体现了满族文化模式顽强的生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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