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雪

杨晔

古镇的雪，惊艳了四方，惊诧了漫长久远的时光。仿佛是一场约定，等待千年。老宅的黛瓦白墙在等待，小桥流水在等待，他们在千年的时光里温润着江南所有的旧梦，而所有人的旧梦里似乎都闪现着一阕洁白的诗词。

许多旧事里只有梅雨的春怨，许多老宅里只有潮湿的哀思。其实，那场雪从未改变初心，从北方飞向南方，穿越唐诗的豪迈，穿越宋词的哀婉，穿越明代的细风，穿越清朝的微雨。这场雪一直在坚持行走着，这古镇也一直在期盼，期盼到所有的人都叫它古镇，就只为这一场与雪的相约。

古镇雪虽姗姗来迟，但终究兑现了千年承诺。雪把古镇装扮得更加淡雅，甚至多了几分肃穆。黛瓦顶着薄薄的一层雪，宛若略施粉黛的女子临河而立。轻盈的雪儿犹如鹅绒般在水面上飘荡，转而落入水中，于是藏到水里，不肯现出本来的美丽轻淡的身姿。但落了雪的河水愈发碧透清澈，仿佛流淌的气息里仍散发着雪的味道。

泊在岸边的乌篷船轻柔地笼着薄薄一层雪花，岸上的人却不敢放重步伐，因为那浅浅的一层，好像出一口大气就会被吹散一般。红灯笼在银白的视野里则更加耀眼，红得分外妖娆。那些本是绿意盎然的树枝如一夜间绽开了满树的梨花般，又如水墨木刻般静静地接受大自然的洗礼。也许“坐看青竹变琼枝”的意境只能在古镇落雪的时候才有。

相比之下，北方的雪则尽显轻狂豪放，甚至有些恣意张扬，大有席卷一切的气势。漫天飞舞的鹅毛雪片无需太久，就把世间尽数包裹，严严实实一片白茫茫，美得让人叹息。南方古镇的雪却温婉含蓄，灵透雅致，飘飘洒洒，宛若起舞的蒲公英找寻自己的归根之处，又如轻盈的柳絮寻觅自己的退隐之所。不经意间，桥被雪轻轻地覆盖了，屋顶悄悄地披上了白衣，那般含蓄那般矜持，亦如撑伞而立的丁香般的女子。

冬雪映衬着一种无法言传的古韵旧情，清雅与淡泊间一种底蕴在默默地传承。清亮亮的河水宛如长长的绸带，泛着光泽与柔润婉转在一排排古宅间。行走在古镇里，仿佛在久远年代里穿梭，沐浴在古镇的雪里，刹那间思绪百转千回，仿佛回到某个想象空间，孤舟独坐，不顾雪落蓑笠，茫茫天地，独钓寒江雪，于是寂寥就染成了雪一样的洁白。

雪小禅银碗盛雪的境界莫过于此，那银碗定是小巧别致的，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这碗里只能是千年相約的古镇雪，那碗里的雪定是柔柔的，六角分明的，但是不用心定是看不到那雪花精致图案的。

如童话世界一般剔透，古镇的雪如梦一般赶来，只为守候那千年的相约。那曾经撑着伞的丁香般的女子，是否也会独立桥头，在雪中期盼一场前世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