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去看皮影戏

2020-07-26 14:17韩雪梅
青年文学家 2020年19期
关键词:旦角磁带皮影戏

韩雪梅

那天晚饭后,天还亮着。我挽着你的臂弯穿过一片麦田,终于走到附近的小庙里。你和我布施、焚香。之后,便有人给我们两个人每人脖子上挂了一条红布,整个人即刻变得红彤彤喜气洋洋起来。

正门外,一棵大树的一截粗大的身子已被点着,火苗灼灼地扑过来。我烤火的光景看见侧面挂着一方大白布幕,便知是用来唱皮影戏的。你说,明天是二月二,我们来看皮影戏吧。

二月二这天,各自下了晚自习,已是夜里七点多钟。我穿得厚厚的,戴了口罩,又把自己包裹严实了便和你一起往外走。

路上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山风凌冽,寒气侵体。我被恐惧紧紧包裹,心里便打了退堂鼓。我说还是不要去了吧?太黑了,又这么冷!

你说:“要不你回去,我一个人去看,我从小到大还没有看过皮影戏。咱们来支教不看皮影戏,回到城里怕是很难再看到了。”

在这寂静的山野,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即便是男人,如何孤零零在夜里行走。

同去,还是一同去,我挽着你的臂膀继续行走。

我听不到四周麦田里麦苗的呼吸声。夜晚遮蔽了麦苗的绿,抑或还有其他。我非常期盼有一辆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制造一些光亮和响动,我越来越紧地挽着你。可惜今天是二月二,月亮若在,该多好!

你知道我的恐惧,一直都知道。你为我打气,怕什么呢?有我在你身边,你还怕什么呢?

走着走着便听见在唱秦腔。有板有眼,穿透夜空。你说,唱得这么好,该不是在放磁带吧?是不是在放磁带我们均不知晓,只是有了这震天的吼声,壮了我的胆。

一点点走近,坡下的小土坯房亮着灯。一直上到坡上,也没有看见一个观众。待走近,才發现不是录音机在唱,而是皮影戏已经开演。

偌大的场子只有我们两个观众。在我原来的意念里,虽不至于人山人海,观众起码会站满院子。

我先是在前面看,有戴着官帽的皮影人物坐在椅子上唱着。随后便凑到后面看,局促而狭长的帐篷内有五男二女,有吹的、有拉的、有弹的、有唱的、还有摆弄皮影的。每个人都不清闲,分工明确。地上生了取暖的蜂窝煤炉子,蓝色的火焰吐着“蛇信子”,再加上吹的吹、弹的弹、唱的唱,便有了一种热气腾腾的意味。再看耍皮影的老汉,长长的寿眉已经长出,甚至有了些许白。他一边摆弄皮影,一边得空抽一支自造的卷烟,偶或还要唱上几句。

两个女人亦专心致志地弹着乐器。这五个人配合十分默契,该谁唱了,该谁说了,该谁弹了,竟丝毫不乱。他们唱得认真,自得其乐。顷刻间,我的眼泪悄然滑落在嘴边,分外寒凉。我戴着口罩,自然无人看见。

我小声问:“旦角怎么还不出场?”正在敲鼓的人回答我:“一会儿就出来!”

但我终究没有等到旦角出来。却见出来一个妖怪,哦,这个倒是能听清,是在唱唐僧去西天取经遇到妖怪的故事。

我想起小时候看戏,看着看着不见漂亮的小旦出来,自是感觉无聊无趣,便再无耐心看下去。多少年过去了,看漂亮小旦的情结却一直未有改变。

我拉着你的衣角说,我们回去吧!我知道这一走,便再无观众。

下坡的时候,我有些遗憾没有听到两个女人唱戏。

你说:“没有观众的皮影戏,有一种悲凉。再过几年,恐怕只有皮影再无皮影戏,皮影戏也需要传承。”我默默点头。

你紧紧拉着我的手,在这夜色的寒凉里,愈走愈远。

我知道这一出戏,你看或者不看,都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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