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坫《说文解字斠诠》成书考论

2020-08-06 08:29王相帅
兰台世界 2020年7期
关键词:版本

王相帅

摘 要 钱坫的《说文解字斠诠》是乾嘉年间出现最早的一部系统校勘、诠释《说文解字》的著作,但目前学界对该书的内容结构、成书经过、版本流传等基本情形缺乏深入研究。从结构内容上看,《斠诠》的结构安排和正文内容均与流行的大徐本不同,反映出作者恢复许本的学术理念。通过对书中所引《说文解字系传》版本及其他学者观点的考察,可知《斠诠》系由钱坫参校众本并吸纳当时相关成果的基础上编纂而成,撰写时间不会早于乾隆五十九年。该书先后历经四次刊刻,间有讹误,以《说文解字诂林》所收初印本为佳,可相参校。

关键词 《说文解字斠诠》 内容结构 成书过程 版本

Abstract Qian Dians Shuo Wen Jie Zi Jiao Quan is the earliest systematic coll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works of Shuo Wen Jie Zi in the period of Qianlong and Jiaqing. However, at present, the academia lacks in-depth research on the basic situation of the book, such as the content and structure, the writing process, and the circulation of various versions. In terms of structure and content, the structure and content of the book is different from the popular Da Xu version, reflecting the author's academic concept of restoring the original piece. Based on the version of Shuo Wen Jie Zi Xi Zhuan and other scholars' opinions quoted in the book, it is known that Shuo Wen Jie Zi Jiao Quan was compiled on the basis of Qian Dians referring to various versions and absorbing relevant achievements at that time. It would not be written earlier than the 59th year in Qianlong. After four publications, there were some mistakes in the book. The first printed version included in the series of Shuo Wen Jie Zi Gu Lin is the best one among them, which can be used for some reference.

Keyword Shuo Wen Jie Zi Jiao Quan; structure and content; writing process of the book; version

錢坫(1744—1806),字献之,号十兰,清代江苏嘉定人。他是钱大昕的族侄,早年曾跟随钱大昕问学,受钱大昕影响,在史学、舆地学、金石学、小学等方面建树颇丰。只是因为他的大半生时间一直在西北地区游宦,与京师及江南地区的知识分子联系较少,疏离于当时的主要学术圈子,这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他生前有令名、殁后渐无闻的境地。对他的生平,文献的记述不多,近年陈鸿森先生曾致力于搜集钱坫的生平著述资料,并撰述《钱坫遗文小集》[1]和《钱坫年谱》[2],大致勾勒出钱坫的一生行述。

钱坫作为乾嘉时期钱氏家族学术传承中的重要一员,比较能体现其治学特色的,是对《说文解字》的研究与运用。钱坫擅长篆书,在清代书法史上有很高的名望,这正得益于他以《说文》中的小篆形体为书写楷式。他的《十经文字通正书》,也是以《说文》为纲目疏通经典文献的通假用字现象的。在金石学方面他对古鼎彝器、秦汉瓦当等文字,也均参照《说文》形体进行对照考释,编着了多部金石学著作。

在众多的著述中,《说文解字斠诠》(以下简称《斠诠》)是钱坫在《说文》研究方面的一部专门著作,汇集了他一生的学术积累。目前,学界还少有关注,这对于了解钱坫在其他领域的贡献,也是一个缺失。本文不揣陋略,试对钱坫的这部著作作初步探讨。

一、《斠诠》的内容结构

1.全书结构。《斠诠》全书包括书前一篇《说文解字原序》和十四卷正文。与毛氏汲古阁本《说文》和其他宋本《说文》相比,书前没有《说文解字》标目,书后没有五百四十部总目、许冲上《说文》表以及徐铉奉敕校定的牒文,并将本来在书后的《说文》序放到书前。这种安排方式改变了大徐本《说文》的面貌,与其他《说文》学者的见解也不相同,如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中就说:“《史记》《汉书》《法言》《太玄》叙皆殿於末,古著书之例如此,许书十四篇既成,乃述其注书之意,而为五百四十部总目,记其文字都数,作韵语以终之,略放太史公自序云。”[3]他认为按照汉代著述惯例,原书书后应有后序、总目、韵语等内容,大徐本是保留了许书原貌。但钱坫认为许书原应只有一篇序和十四篇正文,其他内容都是后人所加,所以都未收录。《斠诠》正文分成十四卷,也是仿照许慎原本《说文》十四篇而立。本来从李阳冰、徐铉等人开始,就嫌每篇卷帙繁重,将每篇细分为两卷,便于阅览。但是钱坫将每篇又重新合为一卷,以求合乎许书原貌。

2.正文体例。《斠诠》在正文中将每卷前的字数统计,徐铉所加新修十九文、“臣铉等曰”“徐锴曰”等注语、反切、新附字等内容尽皆删去,意在去掉后人增改痕迹。《斠诠》照录了《说文》正文全文,即使很多字头下面没有斠诠说解,也录在书中。每个字头独占一行,首书篆文,其次双行小字说解。这种方式,近似于后来陈昌治一篆一行本,颇便于检阅。其篆文与毛本不尽一致,是钱坫自己手书篆文上版,里面包含了他自己的笔法和对字形的理解。《斠诠》中每个字下分《说文》正文和斠诠两部分内容。正文与斠诠之间以空格隔开。对正篆的斠诠跟在正篆的说解后面,对各重文的斠诠跟在各重文说解后面,各部分斠诠的内容是独立的。斠诠中每部字后面的“文××,重××”,是经过钱坫校改后的结果,也与毛本不尽一致。

二、《斠诠》成书的过程

钱坫曾在乾隆四十六年(1781)为孙星衍所辑的《仓颉篇》作跋,跋中云“汉独汝南许君颇识指归,其书具在,惜为唐后诸人所乱,且以不可知之字厕诸本文,谬盭曷能胜道!余久欲删削徐铉新附及添入等字,以还许君之旧”[4],道出了他想对《说文》进行整理的愿望。

对于具体的成书时间,陈鸿森先生推测大概在乾隆四十八年(1783),但缺乏证据。现在根据对《斠诠》中材料的掌握,对具体的成书时间作进一步探讨。

1.《说文解字系传》的引用与《斠诠》的成书。《斠诠》在校勘《说文》的过程中,大量引用《说文解字系传》(以下简称《系传》)进行校勘。据统计,在《斠诠》中钱坫共出校勘意见1319条,《系传》共计被引793次,比引用次数第二多的《玉篇》179次多出了四倍多。可以说,校勘《说文》,《系传》是钱坫最为倚重的参考资料,没有《系传》,不能成《斠诠》。

除了引用次数多之外,从《斠诠》中对《系传》的称说来看,钱坫还参考了多个版本的《系传》。如:(1)《说文》:“邼,河东闻喜乡,从邑匡声。”《斠诠》:写本《系传》上有“中 ”二字,宋人讳“匡”,故写讹如是。今刻本径删之,更非宋抄之旧矣。(2)《说文》:“位,列中庭之左右谓之位。从人立。”《斠诠》:写本《系传》“从人立”下空一格,刻本竟作“立声”,未始不是,然于古人阙疑之义则失之矣。(3)《说文》:“訄,迫也。从言九声。读若求。”《斠诠》:今《系传》本亦作“读若求”,余所见钞写本作“读又若丘”四字,葢俗人妄改之。(4)《说文》:“眢,目无明也。从目夗声。”《斠诠》:《系传》下有“读若宛委”四字,旧钞本只作“读若委”。(5)《说文》:“浞,濡也。从水足聲。”《斠诠》:《系传》一本作“水濡皃也”,一本“水”作“小”。以上五例中的《系传》“写本”“宋抄”“钞写本”“旧抄本”“刻本”“一本……一本……”等表述,说明钱坫既参考了当时的《系传》刻本,也参考了当时的宋抄本《系传》及其他可能的一些抄本。

进一步来说,以抄本而言,当时有述古堂所藏影抄宋本、翁方纲校抄本、顾广圻校抄本等。另外,编纂四库全书时也有各地所进数抄本,钱坫是否接触到这些抄本,现在还不好判断。但就刻本来说,在乾隆年间,只有四十七年(1782)汪启淑刻本[5]、五十九年(1794)石门马俊良刻《龙威秘书》本[6]。马俊良本依汪本重刻,又有一些不同之处。

据考察,《斠诠》中仅有两处明确提到“刻本”《系传》和一处“今《系传》”,即“邼”“位”与“訄”字下。“邼”“訄”二字下,《斠诠》所说情形与汪本、马本同;但在“位”字下,《斠诠》云“刻本竟作‘立声”,汪本空一格,马本作“立声”。这样大致可以看出,书中刻本《系传》的最大外延是马俊良《龙威秘书》本。

由此看来,书中所称的“《系传》……”实际上是取了各本《系传》的共同之处,在各本《系传》中,应以马俊良本外延最大,即“《系傳》……”等同于“刻本《系传》……”等同于“今《系传》……”等同于马俊良本,其他版本《系传》则以“写本”“钞写本”“旧抄本”等文字区别开。马俊良本作为《系传》系统的材料,全面参与了校勘。

如上所说,钱坫使用了《系传》的几个版本进行校勘,从参校版本的时代跨度来看,早的有宋抄本,最晚的则是乾隆间的马本。因此我们推论,《斠诠》的整体成书,时间应不早于乾隆五十九年(1794)马俊良龙威秘书本《系传》的刊刻时间。

2.钱坫与同时学者的学术交流。《斠诠》在书中还时常引用当时学者的研究成果。如曾称引惠士奇三处、惠栋九处、江声七处、袁廷梼五处、李奇四处、钱大昕四处、孙星衍三处、钮树玉一处等。在这些称引中,对钮树玉、袁廷梼等人的称引值得注意。

(1)钮树玉。钮树玉(1760—1827),字匪石,清代江苏吴县人,曾就学于紫阳书院,出钱大昕门下,对《说文》卓有建树,有《说文解字校录》《说文新附考》《说文段注订》等书。书中称引钮树玉说,明确提到的有一处:《说文》:“箴,缀衣箴也。从竹咸声。”

《斠诠》:《左传》“以蒇陈事”,杜预注“蒇,敕也”。钮布衣玉汝以为即“箴”字。《国语》“厚戒箴国以待之”,韦昭注“箴,敕也”。其训同字,以草书传讹,说是也。附录之以见惟善读书者能得间焉。

钮树玉《说文新附考》“蒇,疑古作箴”条下云[7]:《玉篇》“蒇,敕展切,解也,备也。”引《左氏传》曰“寡君愿以蒇事”,“蒇,敕也”。按左文十七年传“以蒇陈事”,《正义》引贾、服皆云“蒇,敕也。”据《晋语》“阳毕曰:厚戒箴国以待之”,韦注“箴犹敕也”。是“箴”义与“蒇”同。《方言》“蒇、敕、戒,僃也。”又云“僃、该,咸也。”“箴”从“咸”,或声兼义,更与“蒇”合,又形声亦相类,故疑古作“箴”。

可见,钱坫此处正本钮树玉说。钮树玉的《说文新附考》一书写成于嘉庆元年(1796),书前有嘉庆三年(1798)钱大昕所作序,而此书直到嘉庆六年才刊刻印行。即使钱坫看到的是钮氏稿本,也应在嘉庆元年(1796)之后了。

除此之外,在台湾“国家图书馆”藏有一部吉金乐石斋本《斠诠》,上有顾广圻、鈕树玉的批校、题记。其中钮树玉题记云:“钱君曾借予《校录》稿本,今观其书,有采予说而首尾或不具尽,急于刊刻也。钮树玉记。”[8]据钮树玉题识,全书为钮氏所标明者有15处。以下举例说明。

①“逡”字下:“此亦采予说,树玉。”《说文》:“逡,復也。从辵夋声。”《斠诠》:“復”当作“ ”,字形相近而误。《校录》:《玉篇》训“逡巡也,退也,却也”,无“復”训,疑“復”当是“ ”,“ ”即“退”字。《释言》“逡,退也。”按:钱坫此说,正本钮树玉《校录》。

②“棥”字下:“此改营为謍,亦本予说而误。树玉。”《说文》:“棥,藩也。从爻从林。《诗》曰‘謍謍青蝇,止于棥。”《斠诠》:今作“樊”。《汉书》《论衡》皆作“止于藩”。《校录》:“《诗》曰‘营营青蝇”,“謍”下引《诗》“謍謍青蝇”,不应又作“营”。按:毛氏汲古阁本作“营营青蝇”,钱坫据钮树玉说径改“营”作“謍”。

从钮树玉标出诸例来看,钱坫确有接受其观点校改《说文》的地方。以此看来,钮树玉的《说文解字校录》于嘉庆十年(1805)完稿,钱坫即借阅钮氏稿本,并参用钮氏观点来丰富《斠诠》本书。

钱坫借鉴钮书处,似不止此。钱坫在凡例中称一斠毛斧扆(按:毛扆字斧季,钱坫笔误)刊本之误。如木部“闲”字、手部“揅”字……皆宋本所无,斧扆不知何据而妄增。又示部“福,佑也”,“佑”改为“祜”;欠部“ ”与《玉篇》合而改为“歖”;……皆与宋本舛误,致使词义不顺,如此者不一而足。按:这一条是以宋本校勘毛氏汲古阁本的错误。一斠宋本徐铉官本之误。如艸部“蓝”字两见,据《周礼》则一为染靑之“蓝”,一为瓜菹之“灆”。……又巾部“ ,领端也”,铉因写者误“ ”为“ ”,卽以“ ”字为“领端”而别附“ ”于部末,考《玉篇》、《广韵》俱无“ ”字可知。按:这一条主要是以《玉篇》《广韵》《类篇》等字书材料,结合文字的音义关系考证大徐本的错误。一斠徐锴系传本之误。如言部“ ,从也,从言肉”,唐本如是,《玉篇》同而锴以意改作“徒歌切”,以“从也”为误。女部“媢,楳目相视也”,即《杂记》“视容楳楳”之“楳”,锴不解其义,妄去“楳目”二字。按:这一条主要是结合古本《说文》资料及《说文》与文献的互证关系,来纠正小徐本的错误。一斠唐以前本之误。如巾部“ ”从“古文婚”字为声,卽《庄子》“郢人”字,写者误从“夒”,颜师古注《汉书》因从“夒”,竟以为“乃高切”。欠部“ ”字从“戊己”之“己”,《玉篇》以为“呼来切”,即《楚词》之“咍”字,陆德明作《释文》竟以为“哂”,讹舛相承而正字正音反晦。按:这一条主要依据文字的形音义关系及文献用字互相求证,纠正古本《说文》的错误。

《说文》在历史上经过李阳冰(因后世无存,忽略不计)、徐铉徐锴兄弟整理校定,至清代又有毛氏汲古阁校刊,形成了不同的版本层次。仅以时代先后而论,即有南唐小徐系傳本、北宋大徐校定本、清初毛氏汲古阁仿宋本。《说文》在流传过程中,一方面会自然产生一些文字讹误,另一方面也会受整理者主观态度或学识的影响而产生一些错误。时代较晚的《说文》文本,就包含了前代的文字讹误,对文本释读造成阻碍。钱坫懂得《说文》的这些版本层次,因而就通过离析这些版本层次,分别指出其错误的方式,逐渐还原《说文解字》的本来面貌。

值得注意的是,钱坫的这种理念,恰与钮树玉《说文解字校录》序所说相近。钮书序云[9]:“窃以毛氏之失,宋本及《五音韵谱》《集韵》《类篇》足以正之;大徐之失,《系传》《韵会举要》足以正之;至少温之失,可以纠正者,唯《玉篇》为最古,因取《玉篇》为主,旁及诸书所引,悉录其异,互相参考。”如上所说,钮树玉将《说文》分为李阳冰、徐铉、毛本三个时代层次,并指出每个版本层次可以使用的校勘材料,钮氏最为重视《玉篇》,是因为《玉篇》能对时代层次最早的唐以前本有校勘价值。钱坫虽以时间先后排列大小徐,混列不同版本系统,但其校勘理念,与钮氏颇近。在这一点上,钱坫可能也受到了钮树玉《校录》的影响。

(2)袁廷梼。袁廷梼(1762—1809),字又恺,又字绶阶,清代江苏吴县人,是当时著名藏书家,与周锡瓒、黄丕烈、顾之逵并称“藏书四友”。曾与段玉裁一起搜集《说文》不同版本,共成《汲古阁说文订》(下文简称《说文订》),为学界所重。

《斠诠》书中引袁廷梼说有五处,如其中两处:①《说文》:“玽,石之次玉者。从玉句声。读若苟。”《斠诠》:《系传》“次”作“似”。袁廷寿曰“今徐锴本亦作‘似,毛氏后改也,初印本作‘次”。②《说文》:“跻,登也。从足齐声。《商书》曰‘予颠跻。”《斠诠》:袁廷寿因毛初印本、宋本俱如之。今加“告”字者,非也。上述例子中袁廷梼所说的“毛氏后改”“初印本”等表述都是《说文订》的用语,可见钱坫所引袁廷梼的这些说法都出自《说文订》。《说文订》是段玉裁与袁廷梼、周锡瓒在嘉庆二年(1797)所作,所以,《斠诠》中所引袁氏说法应在嘉庆二年(1797)后著录。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袁廷梼的名字在文献中一般作“袁廷梼”,但据刘鹏研究[10],袁廷梼大约在嘉庆九年(1804)后,开始使用“袁廷寿”一名。巧合的是,钱坫《斠诠》中引袁氏说的几处,正作“袁廷寿”,似也可说明,至少在这些地方,钱坫的修订是比较晚的。此外,卷三末尾题“吴县袁廷寿绶阶校字”,也能说明袁廷梼本人认可了书中名字的写法。

通过对上述《斠诠》引用材料的考察,我们认为,钱坫的《斠诠》应撰于其弃官归乡后的暮年时期,主要在嘉庆年间。他在晚年,汇集各种《说文》资料和研究成果,对《说文》进行勘正和诠释,虽然其身体偏废,不便行动,但他还是以坚韧的毅力完成了《斠诠》的撰述。

从其急于刊刻的情形来看,钱坫也是想了却一生的夙愿,将积淀一生的《说文》研究心得刊刻成书,以瞑目于九泉之下。

三、《斠诠》的版本

钱坫死于嘉庆十一年(1806)十一月,而《斠诠》是在他死后第二年即嘉庆十二年(1807)年才刻成,可见此书在他生前未刻完,死后不久才刻成。

嘉庆十二年(1807)吉金乐石斋本《斠诠》是最初的钱坫自刻本,后来陆续又有几个刻本出现,但总的来看,斠诠的版本流传关系比较简单。其现存版本如下所列:(1)《说文解字诂林》所收嘉庆原版宣纸初印本;(2)清嘉庆十二年(1807)钱氏吉金乐石斋刻本;(3)清嘉庆十六年(1811)秦嘉谟琳琅仙馆刻本;(4)清光绪九年(1883)淮南书局重刻本。

《诂林》收录的宣纸初印本[11]是钱坫刊印时最初的校样本,与钱坫稿本最接近,讹写的地方最少。嘉庆十六年(1811)的琳琅仙馆刻本和光绪九年(1883)的淮南书局刻本都是据吉金乐石斋本重刻,而且在重刻过程中又出现一些讹误,相比来说,质量不如吉金乐石斋原刻本。

现在流传的吉金乐石斋本,如日本早稻田大学藏吉金乐石斋本、《中华汉语工具书书库》影印吉金乐石斋本、《续修四库全书》影印吉金乐石斋本等,经过我们核对,也都存在一些错误。如“ ”、“嗙”二字下:

1.《说文》:“ ,走皃。从走 声。读若紃。”《斠诠》:本从“ ”。考《玉篇》《广韵》俱作“ ”,从“叡”是也。径改之。初印本作:《说文》:“ ,走皃。从走叡声。读若紃。”《斠诠》:本从“ ”。考《玉篇》《广韵》俱作“ ”,从“叡”是也。径改之。按:如果作“ ”,从“ 声”,与《斠诠》所说“本从 ”,文辞矛盾,意不可通。当依初印本。

2.《说文》:“嗙,謌声嗙喻也。从口旁声。司马相如说,淮南宋蔡舞嗙喻也。”《斠诠》:当是《凡将篇》文。坫按本书无“喻”字。疑《上林赋》之“干遮”卽此“嗙喻”也。其字“嗙”误为“干”“嗙” 为“喻”耳。初印本作:《说文》:“嗙,謌声嗙喻也。从口旁声。司马相如说,淮南宋蔡舞嗙喻也。”《斠诠》:当是《凡将篇》文。坫按本书无“喻”字。疑《上林赋》之“巴俞”即此“嗙喻”也。其字“巴”误为“嗙”,“俞”为“喻”耳。按:《斠诠》所云“《上林赋》之‘干遮”云云不可讀,初印本文从字顺,不误。

从上面两例可以看出,现在流传的吉金乐石斋本有些错误,在《斠诠》初印本中都没有,可见,《斠诠》初印本最为精善。但可惜的是,《斠诠》初印本被《诂林》分割到每个字下面,没有完整的版本形态。所以我们在使用《斠诠》时,应当注意参考《诂林》所收初印本的情况。

钱坫在暮年撰成《说文解字斠诠》,实是总结其一生的学术积累,也是乾嘉时学术风气酝酿所致。《斠诠》一书,在写作过程中搜罗众多校勘材料,借鉴学者成果,博采众长,对后世颇有影响。近代黄侃有《〈说文解字斠诠〉笺识》,对《斠诠》中的字词关系问题颇多校正,其他如张舜徽《说文解字约注》《汉语大字典》等也常引钱坫说精彩处说解字义。可见,《斠诠》的观点及所涉及的问题,对我们今天的文字学研究仍有可借鉴之处,值得深入研究。

参考文献

[1][4]陈鸿森.钱坫遗文小集[J].中国典籍与文化论丛,2009(12).

[2]陈鸿森.钱坫年谱[J].中国经学,2012(9).

[3]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753.

[5]徐锴.说文解字系传,清乾隆四十七年汪启淑刻本,国家图书馆藏.

[6]徐锴.说文解字系传,清乾隆五十九年马俊良《龙威秘书》本,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

[7]钮树玉.说文新附考[M].续修四库全书第212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98.

[8]钱坫.说文解字斠诠[M].台湾“国家”图书馆藏清嘉庆十二年吉金乐石斋本,顾广圻、钮树玉批校.

[9]钮树玉.说文解字校录[M].续修四库全书第212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43.

[10]刘鹏.清藏书家袁廷梼生平发覆——一个苏州家族的兴衰[J].天一阁文丛,2015,(12).

[11] 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M].北京:中华书局,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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