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符咒”

2020-08-23 07:45小乌史童
少男少女·校园 2020年8期
关键词:棋牌室妇人彩票

小乌 史童

隔断房

周末,住在城乡接合部南圣堂村的同学陈学军一个电话,把唐唐召到了村里。

这个学期,唐唐班里来了几个插班生,他们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原来在一家专门招收外来务工人员子弟的私立学校读书,因为办校的老板卷款潜逃了,学校办不下去,只好倒闭。没书读的学生和家长闹到教育局,最后教育局把这些学生分配到各个公立学校去。

分到唐唐班的是覃志刚、陈学军、曾维浩,他们的家人都是在附近工业园的皮具厂打工。而且,他们都是租住在南圣堂村这个城乡接合部的握手楼里。

傍晚,村里的租客陆续下班,村内外大街小巷一派喧闹。小摊小档鱼龙混杂、铺满整条南圣堂村商业街;小食摊档油烟四起,满身泥土的民工结伴飘来荡去,流浪汉懒洋洋席地而睡,还有老外啃着羊肉串来凑热闹。

在一幢握手楼门口,陈学军见到唐唐,忙一把将他拉到身边,指着室内一个妇人说:

“唐唐,要出大事了,她要找你!”

那头发花白的妇人举起了两只干瘪皱皮的手,在空中画符似的乱摇了一会:

“哥仔,我怕极了!我当家的在鞋厂里做工。一天不做,一天不活,实在担不起风险!万一闹出事来,我们一家都活不成哩!哥仔,我委实怕极了!哥仔,你帮我想想法子!”

前些时候,唐唐曾协助司徒队长破了附近工业园皮具厂恶性竞争的杀人案,还了他们的同学曾维浩的哥哥曾维新清白(详见《少男少女》杂志2014年12期《悬崖下的鬼影》),所以,“小侦探唐唐同学”成了南圣堂村的小名人。

据学军介绍,这妇人姓梁,年纪在五十来岁,开口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话。那些话有几句说了再说,有几句无头无尾,如果不留神听,竟会莫名其妙。

“梁伯母,你定一定神。现在你听着,我来代替你说一说……你家住在南圣堂七号,原本是三层的楼房,你包租下了原来的一、二楼,因为楼层比较高,你又在一楼和二楼用木板间隔多了一层,这样,一楼、二楼便间隔成了四层,除地下一层你自己住以外,另外三层有两间隔断房(所谓的隔断房一般指的是在住房屋内,在原有的家居格局上利用木板或者石膏板重新分割出很多小房间,以达到更多的居住房间。通常都是用来出租给城市里打工的外来人群居住。出租房内隔断间一般空间比较狭小,隔音差,出租的价格相对比较低廉)。这些隔断房你都转租出去了,而二楼上新租给姓欧一个房客。你说这个人非常奇怪,因而有些怕他。是不是?”

那妇人两手还是自己控制不住,又忽上忽下地活动起来:

“何止‘有些呢?我委实怕极了!你知道,我当家的是打工的,早出夜归,家里的事完全不问。我又是个女流,对于这些事,我害怕极了!哥仔,前些时候捉了几个租住村里房子的绑匪,连累了二房东吃官司!哥仔,我实在怕吃官司啊!但这个房客若不是绑匪,一定是个杀人犯!我真是没法可想!请求哥仔你给我想一个法子。不过我是个穷人,出不起钱。哥仔,我求求你学雷锋做一回好事罢!”

唐唐等她说完了,又让她定了定神,才缓缓答道:“这件事情容易办啊,你既然疑心这个租客是个疑犯,恐怕连累你,就叫他搬走好了。”

妇人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个法子我也想得出。可是他搬进来还不过十天。他已先付了一个月的租金—那是一千元。我若叫他搬出去,不但要把钱还他,照规矩还得赔偿他一个月的租金。这样一出一进,就得破费两千元。这笔钱我又从哪里来?”

“那么,你可以去报警,叫警察来抓人,就不必你破费了。”

“这个也不行。我虽然疑心他,毕竟还不曾亲眼见他杀人。平白无故去惊动派出所那些人,我又哪里有这个胆子?那不是一样得花钱吗?哥仔,我知道你本事大,皮具厂老板杀人的案子都能破,这件事只有请你做个好事,想一个两全的方法才行。”

唐唐皱了皱眉说:“既然如此,你说说看,这个人究竟怎样奇怪?”

那妇人又浪费了不少口水,说了一大堆空话,方才言归正传说到本题。

“这个人是北方口音,自称是做老师的。但我看他的模样委实不像老师。他每天总要睡到十二点钟起来,一出去后,又得到半夜才回。你想当老师教书,怎么会教到半夜时分?”

“这也不足为奇,现在很多学校都要上晚自习。”

“不是,不是。我家顶楼的毛哥仔,也是当老师的。他也有上班到夜深的时候,但每晚最迟十点钟就回家。而我这个怪租客,却不过十二点不回来。并且毛哥仔以为他是同道,曾和他谈过几次,问起他在哪教书,他却支吾着答不出来。我又从间隔板的板缝中窥看他房中的情形,他桌子上只有几本旧书,绝没有一本学校里的书。这就可见他不是做老师的。”

唐唐点头道:“那么他也许是假托做老师的。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姓梁的妇人得到了这句同意的话,似乎加增了些希望,精神越发振作了,口沫的喷发也增加了密点和扩展了幅度。

她答道:“多着呢!他出外时从来不和人招呼。他搬进来的第三天,我看见他出门,好意地问他一声往哪里去。他却向我翻了一个白眼,绝不理会。以后他总是闭口无言地出去,从来不和人交谈。

“这还不算。他出进时总挟着一个长方形的手包。有一次被楼上的一个孩子在那包上摸了一下,他竟大发脾气,凶狠狠地向孩子咒骂。仿佛他这东西是触摸不得的!哥仔,你想可怪不可怪?”

“各人的脾气不同,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唔,哥仔,这还不算怪吗?好,三天以前,他半夜后回家,手里拿着一个超市的食品袋。我偷偷从窗外瞅了一下,哇!全是一百元一張的钱哦,满满一食品袋,少说也有五、六万吧?哥仔,你想像他这样的人,哪里来这许多钱?”

唐唐听到这里,似乎已引起了几分注意。他思考了一会,才缓缓发问:“此外还有别的可疑处吗?”

失而复得的利刀

“还有,还有!前天夜里,他忽然把房间板壁上的缝隙和孔洞完全用黑胶布贴上,分明防什么人暗中窥探。哥仔,你想他若不干犯法亏心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子呢?更奇怪了!昨天下午,我们的公共厨房不见了一把切肉的小尖刀,对了,我们这些隔断房,用的都是公共厨房。我们四处搜寻都找不到。在做晚饭的时候,我又在厨房里搜寻了好一会,仍旧不知去向。那时候这怪人已经出去了。住在三楼上的王嫂说,在中午十二点半,这人出门以前,刀还在桌子上见过;并且这人临出门时,似乎曾向厨房中溜过一趟。因此我们料想那刀是他偷出去的。这原是我们当时的猜想。到了今天早晨,这事竟证实了。那把尖刀忽而又重新在厨房中出现了!”

唐唐问道:“你既说他偷刀,他事后怎么又还回来?”

妇人答道:“他不是要偷,只要借用罢了!我料想他借了我家的刀,一定出去干杀人行凶的勾当。他万一被警察们捉住了,凶器却是我家的东西。那岂不危险?”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借用的?”

“有凭证的。这把刀我用了好久,因为家中没有磨砖,用得已很钝了。现在却磨得非常锋利,正好做杀人的凶器。我不知道这把刀,他昨天是不是已经闯过祸。我正是怕得很呢!”

那妇人说到这几句话,语声有些颤抖,臉色也灰白无血,那两只干瘪的手舞动时也欠自然,可见她心中委实恐惧至极。

唐唐安慰道:“梁伯母,你不用害怕。我已经明白了。你这个二楼的房客,确实有些怪异之处。不过你也不必这样子自寻烦恼。因为你若抱着成见,自然处处觉得可疑,结果也许会因为误会而自讨苦吃。假使他再有更可疑的动作,你赶快去报警或者叫学军报告我,我一定给你想法。”

“哥仔,你现在还不能想法子吗?还不能够叫他搬出去吗?”

“当然还不能够。不过我可以给你暗中侦查,查明了他的行径再说。”

一旁的陈学军问道:“你认为这个问题有值得注意的价值吗?”

唐唐说:“我觉得这里面确有几点使人费解。第一,他为什么要冒充老师?第二,他既租住人家的隔断房,经济能力也就可想而知,哪里来这许多钱?第三,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他借刀的问题。他真要干行凶的事吗?他既然有钱,为什么不自己买一把?若说他不是偷用,那刀也遗失得奇怪,并且怎么又给磨过一磨?”

“我也这样想。要么我们去看一下,看能不能遇上那个怪人。”

那妇人低声对唐唐说:“这个怪人还没有起身哩。哥仔,你可要见见他?”

唐唐忙摇手道:“不必,你不要惊动他。我要见他,也只能暗中窥视。现在我先要瞧瞧那把尖刀。今天你们用过吗?”

“用过的。这把刀虽是我的东西,却差不多是公共的。除了这一个怪客以外,我们三家人今天都曾用过。”

唐唐一听这话,先前的推想已经不成立了。因为这刀平时既是公开共用的东西,别的房客势必没有私下偷用的必要。

唐唐又问道:“你们有没有在刀上仔细瞧瞧?有没有可疑的迹象?”

妇人忽然反问唐唐道:“哥仔,你可是说刀上有血迹吗?我们瞧过的,这倒没有。你现在可以到里面,我拿给你瞧瞧。”

唐唐跟着妇人走进那幢小炮楼似的握手楼,楼下,除了姓梁的妇人住的一个小房子外,就是一个公用小厨房。

那妇人从桌子上取起一把尖刀来给唐唐瞧。那刀是木柄的,约莫连柄七寸长,锋口已磨蚀了一半,此刻却磨得非常锐利。但论刀的价值,卖到旧货堆上去,顶多十来块钱。说偷刀的问题,实在太滑稽。

唐唐低声问道:“你想可会有别的人借用这刀?”

妇人摇头道:“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平日大家都用这刀,用过后总放在这只桌子上。昨天下午明明不见了,直到我回房睡时,这桌子上还是空的。今天我一清早起来,这刀忽然又在桌子上变出来了!晚上别的人都是早睡的,只有他在半夜时方才回来。并且这里还有一个泥鞋的足印,刚才竟忘了没有告诉你们。”她说着便把手指在水泥地上。

唐唐低头一瞧,果真有一个模糊的足印,似已被人践踏过了。

那妇人又说:“昨夜里下过雨的。分明他回来后直接走到厨房里来,把这把刀还回来放在桌上。哥仔,这一定是没错的—”

棋牌室

妇人正说到这里,忽顿住了不说,眼睛中也陡然露出骇光。唐唐也听得楼梯上有脚步声音,好似有一个人在那里缓缓地走下来。那妇人忙向唐唐做个手势,仿佛告诉唐唐道:

“他在下来哩!”

唐唐和学军把身子一闪,躲在厨房的门后,微微探着头。一会,那人的脚步声音已走下了楼梯,向前门走去。

唐唐在一瞥之间,瞧见那姓欧的房客身材短小,脸上焦黄而枯皱,两只小而黑色的眼睛却敏锐有光,嘴唇上有几根稀疏的黄须。他的年纪不知是三十还是四十,一时实不容易辨别。

唐唐也急急走出前门,打算跟随他,瞧瞧他究竟往什么地方去。唐唐到了巷口,果真见他在村里狭窄的巷道缓缓地踱着。他的腋下果真挟着一个长方形的手包,外面用一块半黑半白的手巾包着,里面却像是一种木匣之类的东西。

唐唐一直跟他走过村口。那里有几家杂货店和彩票店,那人忽地站住了仰面观望,似乎在看彩票店的招牌的样子。这时一辆送货的中型汽车从唐唐的对面驶来,唐唐为避让急忙站在一旁。等到那汽车过后,瞧瞧前面,那怪客忽已不见了。

这种城中村,巷子里迷宫似的,外人走进来,一下子就会迷路。

唐唐追到巷里去,发现那人在一家彩票店门前站定,和卖彩票的人说了一会话,似乎买了一些彩票,然后走进了一家棋牌室。

棋牌室本来是一个群众下棋、打麻将的娱乐场所,但唐唐听小刘刑警说过,城中村有些棋牌室比较复杂,有些还“涉赌”“涉毒”。他和学军不好进去,于是,走进旁边一家肠粉店。这时已经过了早餐时间,午饭点又没到,店里空空的。两人各要了一碟牛肉拉肠,一边吃,一边乘机东拉西扯地和拉肠粉的大妈聊起天。

原来,刚才进馆那怪租客叫欧荣生,他其实是一个摆地摊的算命先生。这种迷信的骗人生意是见不得光的,如果被城管甚至民警发现,会出面干涉。所以,欧荣生只能偷偷摸摸缩在横街窄巷摆摊,一天下来也接不了多少生意,顶多也只能赚个吃饭钱。但欧荣生还是个好赌的人,晚上收摊了,便跑到棋牌室打麻将。肠粉大妈很不屑地说:

“他没钱,又学人家赌注下得很大。欠了赌客不少钱。有几次被人打出棋牌室时,嘴里还不认输,说自己是活神仙,马上就会发大财。”

欧荣生每夜在棋牌室关门以后才走,所以回出租屋时总在半夜以后。

从肠粉店出来后,陈学军说:“这样说,他说自己是老师无非要顾全面子。是不是?”

陈学军接嘴道:“你怎么说人家性急?”

唐唐答道:“我觉得他若听我的话,一同到这里来搜索一下,也许可以证实欧荣生的话。现在你们搜出了什么?”

汪忠把桌子上取得的尖刀递给唐唐。

唐唐把刀瞧了一瞧,嘴里喃喃地说:“这把刀确是一种最绞人脑筋的东西。但现在我所要搜集的,还有别的东西。”

这时,另一个民警从床脚边捡起了一个纸团,大声说:“还有呢。这纸团就是他抹血用的……”

唐唐接过了纸团,轻轻地展开,忽而见纸团中夹着一小片白色的羽毛。

唐唐忽点头道:“哈!第一步已经证实了。”接着他的目光在桌子上一瞥,问道:“学军,你把那桌子上那用黑垃圾袋包住的纸包打开来,瞧瞧里面是不是一部《符咒大全》?”

陈学军将那纸包展开,果真如唐唐所料,心中暗暗诧异,不知唐唐怎么竟有透视的眼光。并且他这种奇怪的搜查,也使人感到莫名其妙。

唐唐弯下着身子,从床底下把那一只旧拉箱拉出来,随手开了箱盖,忽而从箱中取出一只已死的白公鸡!

唐唐嘴里发了一声惊喜的呼声,仍旧把死鸡丢下。他回过头来,从陈学军书中拿了那部《符咒大全》,先翻开了目录,然后翻到其中一页,便指给汪忠和陈学军看。

“这就是全案的关键。陈学军,你也来瞧瞧。这也可以增长些常识。”

这是怎么一回事?陈学军如坠入五里雾中,他看见唐唐指着的一行,印着道:“求财得彩法……先时斋戒茹蔬三日,于黄道吉日之破晓前,四目不见:杀公鸡一,蘸血书后列之符一通。书符时,应念咒如上,藏此符于身,凡摸彩摇会,定可得中。”这两行字后,又附着一道符形,和四句不可解释的咒语。

陈学军正惊讶着,唐唐又向汪忠说话。“汪哥,这欧荣生真的没有杀人,只杀了这一只公鸡。他要杀鸡的缘故,就因为他想发财,想入非非,画了符去买彩票。你现在赶紧下楼去,在他身上搜一下子,一定搜得到这一道相同的符,也许还有彩票!”

陈学军这时才恍然大悟,道:“这一出戏真是不可思议的。但你又怎样知道的?”

唐唐答道:“我今天本来想直接见一下这欧荣生的,但我来到巷口的时候,王春剑恰好把他逮住。他听说自己有杀人的嫌疑,吓得失了魂魄,急忙把这事的真相和盘托出。我一听便深信不疑,但王春剑却以为他完全说谎。汪哥,现在这些东西都是你眼见的。你就下楼去,把这件事弄个明白,免得再误会下去。不过你们在释放欧荣生以前,还是限他在短期内搬走,否则这位姓梁的二房东疑心生暗鬼,也许真个会闹出乱子来。”

汪忠似乎还有些半信半疑的样子,问唐唐道:“那么,昨夜里和他同住的人可也有下落了吗?”

唐唐答道:“那是他的一个打工仔朋友,工厂破产了,老板也跑了路,没地方可去了来投奔他。昨夜里那朋友再三同欧荣生商量,欧荣生才留了他一夜。今天一早,欧荣生卷了铺盖,送朋友上火车去的。欧荣生還说今天天明以前独自画符的时候,他的朋友忽在帐子里梦魔呼叫,几乎坏了他的大事。他说这朋友是去韶关找活干的。你们若要证明这句,也不是办不到的。

“这一出戏,就因为欧荣生舍不得那几块钱,自己闹出来的。他以为杀一只鸡,用不着特地去买刀,就打算把二房东的尖刀借用一回。他又过分周到,先把那刀取出去磨了一磨。这事既然是秘密的,他自然不便告人,因此才闹成满天星斗。否则,他如果悄悄地买一把刀,岂不是完全没有这一回事了吗?”

他们下楼后,果然在欧荣生身上搜出一道鸡血画的符。他还说,送了他的朋友上火车以后,已顺路买了100块钱彩票。他所以有这发财的妄想,就因他在棋牌室听那些赌客说,用大公鸡的血做符咒,能够让人发大财。别人吹得天花乱坠,他便也信以为真。加上三天前,他买了十元的彩票,竟然中了好几万二等奖的彩金。更认为自己运气来了,便起意杀公鸡祭符咒,大买一次彩票,满怀希望中个几百万的特等大奖,发一注横财。至于那晚上他数的钱,不过就是那次二等奖的奖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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