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弗兰纳里·奥康纳短篇小说中沉默隐形的“他者”们

2020-09-06 13:24王颖
北方文学 2020年12期
关键词:奥康纳他者短篇小说

王颖

摘 要:作为20世纪50年代受人瞩目的美国短篇小说作家弗兰纳里·奥康纳,其写作风格怪诞,作品中更多地充斥着暴力、宗教及救赎等色彩。因此,国内外众多学者从其作品主题、写作风格、写作时代等角度分析她的作品,试图将奥康纳定义为成长在特定年代的宗教作家,容易忽视在奥康纳笔下存在众多“沉默隐形”的女性们。本文试图借助“他者”理论,解读奥康纳笔下众多沉默隐形的女性,并呼吁女性走出“他者”的地位。

关键词:弗兰纳里·奥康纳;短篇小说;他者

作为20世纪50年代美国南方著名女作家之一的弗兰纳里·奥康纳,享年39岁,死于家族遗传疾病——红斑狼疮,一生短暂而辉煌。她一生著有两部长篇小说:《智血》(1952年)与《暴力夺取》(1960年)及两部短篇小说合集:《好人难寻》(1955年)和《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1965年)。奥康纳写作风格怪诞,其长篇小说及短篇小说无一不充斥着暴力、宗教及救赎色彩,因此奥康纳生前作品并没有被大众广泛接受,但在死后,其短篇小说集《好人难寻》获得了美国国家图书奖,此奖被网络读者誉为“史上最好的美国国家图书奖之一”。国内对奥康纳的研究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期,加速于80年代,伴随着1979年奥康纳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好人难寻》被屠珍等人翻译,奥康纳的作品才真正意义上被国内学者所熟知,但国内学者也更多地将目光投注于奥康纳小说中的暴力、救赎、宗教以及种族主义色彩,容易忽视在奥康纳笔下存在的众多“沉默隐形”的女性们。本文试图以西方文论及文学批评中的“他者”解析奥康纳笔下沉默隐形的女性们。

一、“他者”略说

“他者”(the other)是相对于自我(the ego)而形成的概念,指存在于自我以外的事物,无论是可视还是不可视,可感知还是不可感知,都可被称之为他者。17世纪哲学家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的著名论断,将主体与客体分開形成二元对立,随后客体逐渐沦落为被认识、把握和征服的对象,成为了相对于主体的“他者”。真正将“他者”概念主题化的是哲学家黑格尔。在他的“主奴辩证法”(dialectics of master and slave)寓言中,辩论到奴隶主通过迫使奴隶为他劳动来实现他自己的意愿;奴隶也必须服从奴隶主的意愿,放弃自我来获得生存。在这种关系中,奴隶主为自我,奴隶为他者。然而,奴隶可以通过自己劳动改变世界以及自我,但没有奴隶的存在,奴隶主则完全无法实现他的自我。这种自我依赖于他者的存在,黑格尔暗示这是人类自我意识的先决条件。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认为,在主体建构自我的过程中,他者的“凝视”(gaze)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它发生在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间,所建立的是一种不平等的关系。自我对他人的凝视,与他人对自我的凝视,总是一个控制与被控制、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1]。20世纪法国作家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将“他者”理论引入到了女性主义理论中。她在序言中开门见山地提出“女人是什么”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却又难以回答的问题。她认为提出这个问题本身是耐人寻味的,因为男人不会问出“男人是什么”这样一个问题。特别是在父权制社会,男性对女性的歧视在很大程度上缘于身体的差异性,认为女性身体上是缺失的。波伏娃认为这些都是因为“男人不是就女人的本身来解释女人,而是他自己为主相对而论女人的”[2]。女性属于绝对他者。

二、奥康纳笔下隐形的女性们

在奥康纳笔下的短篇小说中,众多故事发生在以男性为主宰的社会中,女性角色要么缺失,要么沉默寡言被人忽略。正如美国作家Judith Fetterley 曾经所说:“美国文学是男性文学,经典美国文学作品的衡量标准也必定是以男性为衡量标准[3]”因此,在讨论男性与女性关系时,女性总是绝对他者,总是处于被忽视的地位。

短篇小说《火鸡》讲述的是小男孩鲁勒在其母亲及祖母帮助下成长的故事。母亲和祖母告诫鲁勒无论何时都不可以上帝的名义诅咒,但小男孩在追赶一只受伤的火鸡时,精疲力尽而一无所获,愤怒的他不禁以上帝的名义诅咒。在很多读者眼中,鲁勒的行为无疑是对他曾经的控制者——母亲及祖母的挑战。但在整个故事中,奥康纳却对母亲及祖母的描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没有确切的名字,她们是沉默的、隐形的,只存在于主人公的脑海里。如果说《火鸡》中的女性在男性世界中是缺失的,那么在奥康纳小说《理发师》中,即使女性存在于男性世界,但她们力量如此弱小以至于被视作隐形和看不见的。在本篇小说中,场景设置非常简单——理发馆及雷勃的家中。小说中唯一的女主人公即为雷勃的妻子,她没有名字,甚至没有任何关于她身份特征的描写。她的存在是为了照顾丈夫衣食住行,但雷勃并不感激她的付出,反而抱怨她的厨艺缺乏想象力。整篇故事中,她沉默寡言,唯一的言语便是附和她丈夫的观点。当雷勃前往理发馆发表个人政治观点前,为了克服紧张情绪,他需要一个人充当他的听众以便于彩排他的演讲。此时,他的妻子便是他唯一的观众。奥康纳对妻子的登场如这般描述“她擦拭着双手走了进来,说道:‘好着呢;好着呢;她就在这儿,不是吗?你继续!”[4]显而易见地是,她的存在对于她丈夫而言只是一个符号,他甚至很少注意到她的存在。在充当听众的过程中,雷勃甚至不看她,而是“越过她”。试讲结束,雷勃便匆匆赶往理发馆,那个男性主宰的世界,在那里他可以大展才华,施展他的个人说服能力。小说中,雷勃的夸夸其谈与妻子的沉默寡言形成鲜明的对比,尽管妻子并不是完全沉默,但她的声音在父权制的社会,在作为主体的丈夫之前,被完全地无视掉了。奥康纳另篇小说《救人就是救自己》中女性拥有同样的性格特点。故事是关于偷窃及诱拐,发生在相依为命的母女家中。女儿智力发展迟钝,母亲年事已高,极其渴望出现一个男人帮助她们修理屋顶和做其他重活。当流浪汉史福特利特出现在她们面前时,母亲立即心中有了考量。她说服史福特利特先生与她们同住,并将自己心智不全的女儿嫁给他,同时承诺将家中那辆老福特汽车赠送给他。然而,史福特利特在骗取到想要的汽车后将外出跟他度蜜月的“妻子”——老妇人的女儿残忍地抛弃在路边的咖啡馆,她的结局,可想而知。故事中,已经30岁的老妇人的女儿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自己的言语,竟被自己的母亲如物品一样与他人交易。故事的男主人公并不是一个健全的男性,“他左袖管高高挽起,露出仅剩的半截胳膊,骨瘦如柴的身影像是经不住微风的吹拂微微向一边侧去”[5]。即使这样一个身体残缺的男性形象,在奥康纳笔下,在两性关系中,仍处于上风,在这场交易中仍是最后的赢家。反观之,老妇人丧失相依为命的女儿,孤苦终老;其女儿被抛弃在外,心智不全,悲剧结局早已注定。究其原因,在父权制社会,女性摆脱不了“他者”的身份,在社会中、在家庭中都属于次要的位置,最终成为了受害者。反观《救人就是救自己》,不禁反问,为何要将女性的幸福寄托于男性身上,甚至是身体残缺的男性身上?

三、结语

美国作家奥康纳笔下诸多的女性们,终日勤勤恳恳却碌碌无为。她们没有性格特色,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中丧失了言语的权利,在婚姻生活及家庭生活中处于“他者”地位,终避免不了悲剧的结局。要使女性走出“他者”的地位,女性要以独立、个体的人的意志而存在;女性要勇敢表达自己的意愿,不需要迎合他人的需求去扮演各种角色。同时,女性要追求经济上的独立,追求与其他个体一样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只有跳出女性身份的限制,女性才真正可以跳出“他者”的局限,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参考文献

[1]张剑.西方文论关键词——他者[J].外国文学,2011(1):118–127.

[2]西蒙·德·波伏娃.第二性[M].桑竹影等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10–11.

[3]Fettley,Judith.The Resisting Reader:A Feminist Approach to American Fiction.Bloomington:India Up,1978:132.

[4] 弗兰纳里·奥康纳.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 [M]. 仲召明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2:22.

[5] 弗兰纳里·奥康纳.好人难寻 [M]. 於梅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0: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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