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职之后

李学文

老温是某局局长，因一起小的安全事故被免职。赋闲的老温长吁短叹。老婆怕他闷出病来，动员他到外地找朋友聚聚。老温同意了。

老温一同意，他老婆就去买火车票。

到了外地，他一下火车就想到了在此开公司的小孙。小孙嫌单位工资低，2000年请长假到此地打拼，因为精明，打出了一片天地。但小孙对原单位有感情，也考虑日后有退路，一直恳请保留自己的编制。当时老温是分管人事的副职，在局务会上，他援引当时政策，积极说话，为小孙保留了编制。保留了编制，财政就会统发工资。有局领导提出，编制给他留了，工资要收回局里，又是老温按文件力争，让他领到了工资。小孙很感激。后来老温当了局长，上面清理吃空响的力度很大，老温才清退了小孙的编制。小孙也理解，认为大势所趋，办手续时，还对老温千恩万谢。

老温打通了他的手机。小孙说：“唉呀，老领导，您怎么不早打个电话？真不巧，我一早来东北了，否则我一定去火车站接您！”老温有些遗憾，但小孙的话说得心暖暖的。

接着老温又想起了自己招商的刘老板。在市工业园土地最紧的时候，通过老温努力，很快批下了三十亩土地给他建厂。特别是在市里土地优惠政策过去一个多月，经老温联络，还是减免了他一百八十万土地款。这事，他连续几年春节都想去感谢老温，老温就是没让他进门。如今他在市里的子公司发展得很好，这个大城市的母公司也蒸蒸日上。老温想，自己来这里，不打个电话，日后他知道了，不知要叨唠多久。

老温打通了刘老板电话。他还那么爽朗：“大哥，您突然袭击呀，也不先打电话，我脚刚踩法兰西土地就接到您电话，有缘啊。”他佯装生气：“大哥，您成心挑我不在时来出差？”老温赶紧说自己走得急，来不及联络。他说：“大哥，下次来一定要先打电话，好吃个饭。要不我会生气嘞。”老温心里很受用，这段时间凝结在心里的乌云一下子散了，说话节节巴巴：“一定，一定。”

正说着，儿子来了。他问：“老爸，给谁通话这么开心呀？”老温把联络朋友的经过说后，自责道：“没先通个电话，两个最好的朋友没见上。”儿子说：“人家知道你无职无权了，回避你。”老温很生气：“怎么在发达地区呆了几年，就把纯洁的人际关系想歪了。”

儿子也不争，说：“吃晚饭了，我带你去吃特色菜。”随即进了一个豪华的饭店。

老溫进了饭店又赶紧出来，说：“有一次来出差，刘老板就在这请我吃饭的。当时我死活不同意，实在拗不过才来这个店。可你知道，一餐吃了一万多！我感觉除灌了几杯洋酒，什么也没吃，就吃了个排场。我们吃饭，到小店子就行。”儿子说：“别看这豪华，也有普通的包厢，价格不贵。”

老温又顺从地进了饭店。他和儿子吃完了正准备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包厢门口经过。老温“啊”了一句，自言自语说：“这不是刘老板和小孙吗？小孙一早去了东北，一小时前才通话，现在也回不来呀？刘老板不是‘刚踩法兰西的地吗？”

“我说别人是有意回避你，你还不信。”

老温只顾说话，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看是单位原来的司机小曾。老温暗叫不好，当年小曾挪用公款，局务会上有人说他为领导服务了好多年，让他背个处分就算了，是自己坚持原则把他开除了，小曾爱人还到自己家里闹事。这时候，小曾肯定会报一箭之仇。即使不报仇，自己免职了，也会羞辱自己一番。老温像是没看见小曾，赶紧往前走。

小曾看见了老温，追过来。老温走得更快了，他想，小曾在这找麻烦，那脸丢大了。小曾紧走几步，拦在他俩面前说：“温局长，您咋走那么急？”老温心蹦蹦跳，“小曾，那年开除你，实在是没办法，按规定必须要这样做，你想开点。”“局长，您想哪去了？当年我是犯错误了，您开除我，是公事公办，换着我是局长也会这么干。我不会记您仇的。我还要感谢您，招聘身份就是鸡肋，不是开除了，我怎么能到这发财呢？”小曾指了指：“你们从那个包厢出来的吧？”老温点点头。小曾对服务员说：“那个包厢的餐费我结了。”老温有点张口结舌：“别，别——”小曾说：“您就让我表达个心意。”

老温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