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边疆行记中的农牧业研究价值

2020-11-06 03:20徐臣攀
西部学刊 2020年18期

摘要:公元10世纪前叶至13世纪中叶,前后300多年间,宋与辽、宋与金的战事很多,相互之间的交流往来极为频繁,宋朝官员的出使记也十分丰富;这些出使记是宋代游记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内容富含辽、金两朝的人口、农业种植、畜牧业等农事信息。仔细研读,可以发现宋人出使记中的农事资料不仅可以证史,而且可以弥补正史记载之不足,是研究辽、金农业历史的珍贵史料,较为集中地体现了古代游记的农史研究价值。

关键词:出使记;辽朝农业;金朝农业

中图分类号:S-0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0)18-0119-05

古代游记的研究价值已得到了文学、美学、地理等学科的重视,种种迹象表明,古代游记中的地貌、民俗、种植业、畜牧、花木等信息资料正在被相关学者们发掘和利用。如吕孝虎等《古代游记的历史自然地理学价值》[1]、周宏伟《中国古代非知名游记的地理学价值管窥》[2]、朱钧侃等《徐学概论——徐霞客及其〈游记〉研究》[3]、骆培聪《试论徐霞客考察福建地理的成就》[4]、杨森等《王士性对自然地理学的贡献》[5]、唐锡仁等《徐霞客及其游记研究》[6]、周宏伟《南宋两种长江游记的自然地理学价值》[7]等从不同视角、不同侧面梳理了古代游记中的农业自然环境资料;关于古代游记中的地区形势、经济氛围、风土民情等资料的运用方面,有唐锡仁等《徐霞客及其游记研究》、程民生《试论金元时期北方经济》、何英《从大唐西域记看唐代西域民俗》[8]等;郭声波《四川历史农业地理》、韩茂莉《辽金农业地理》、吴宏岐《元代农业地理研究》、王双怀《明代华南农业地理研究》等论著中都大量引用了古代游记的资料作为有力论据,并且对不同地区农业,尤其是对种植业的地区空间分布特点及规律进行了研究,另有张波《西北农牧史》、韩茂莉《辽金农业地理》等专著中亦引用了大量古代游记资料作为论据。前人对古代游记的研究成果丰富,对其中各种资料的发掘和利用使人深受启发,这些都为笔者更好地认识、把握古代游记农史价值起到了一定的帮助。

本文选取辽金时期,是因为辽、金与宋朝前后并立,他们之间不仅有战争更有交流来往、许多宋代使臣出使过辽与金的领土且留下了许多珍贵的旅行记;尤其是中华书局等单位对《五代宋金元人边疆行记十三种疏证稿》[9]等宋人(辽金)出使记的整理与出版,为相关研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笔者不揣浅陋,欲以宋人出使记为中心,对以宋人出使记中的农事资料进行搜集、整理,分析其中农事资料的存量状况和特征,以期达到考释古代游记农史价值的目的。

一、宋人出使辽金行程记中的辽朝农业

辽王朝存在的时间是公元10到12世纪,是契丹人、汉人、渤海人、奚族人融合组建的国家,其中以契丹人为主,辽王朝全盛时期的统治范围包括今东北三省、内蒙、北京市以及俄罗斯和蒙古国的一部分。辽王朝的统治范围最北边为黑龙江流域一线,南边到达秦岭和淮河一线,其疆域涵盖了我国北方绝大部分地区,且自然地理条件丰富多样。

(一)辽朝种植业概况

1.农业人口

多位宋人出使过辽国,并留下了出使记,对于辽本土(今内蒙古赤峰市、辽宁朝阳、锦州及河北承德等地)的农业人口有一定的反映。如路振在《乘轺录》中记录了中京道内规模最大的城市中京城的人口状况,“街道东西并无居民,但有短墙,以障空地”,根据我国古代城市的建设规制,外城与内城之间大多是集贸市场、官方衙门所在地,而普通百姓大多居住在坊中,路振对此也有较为翔实的记载:“自朱夏门入,街道阔百余步,东西有廊舍约三百间,居民列廛市庑下,街东西各三坊。”[10]从相关记载可知,外城专门用于居住百姓的坊,从坊的数量推测,该地的人口数量应该是比较有限的。根据相关史料记载,中京城是公元1007年(统和二十五年)修建完成,中京下面的各个县大多是开泰年间设立的,这也就是宋史路振记录中京城“府无属县”的原因。毫无疑问,在文献资料总体较为缺乏的情况下,在生产力水平较为有限的古代社会,一个地区的人口数量是研究其农业生产规模的关键参考因素。

2.农业开发

古代游记对辽本土的农作物除粮食生产外,还有纤维类经济作物的种植。中京道内纤维类作物主要分布在大凌河流域一线,中京及周围地区(今内蒙古赤峰市、辽宁朝阳、锦州及河北承德等地)路振在《乘轺录》中载有:中京地区在辽时除了粮食作物生产外,纤维类经济作物的种植也占有相当的比重,并且,路振还发现中京道内纤维类作物主要分布在大凌河流域一线“沿灵河有灵、锦、显、霸四州,地生桑、麻,山民无田租,但供蚕织”,这表明其是专业化经济作物种植区;霸州为兴中府,宜州的人口来源主要为“定州俘户”,这些人“民工织纴,多技巧”。当辽之时,辽河平原尚未真正开发,辽河下游的河道摆动及洪水泛滥,辽河下游平原基本处于河沼沮洳状态。北宋宣和六年(1124年),宋使许亢宗出使金国,《许奉使行程录》“离兔儿涡东行,即地势卑下,尽皆萑苻,沮洳积水,是日三十八次渡水,多被溺,(有河)名曰辽河,濒河南北千余里,东西二百里,北辽河居其中”[11]。十年前辽为金所灭,此时辽河平原尚且如此,辽代几乎没有在辽河平原上建置任何州县,其农业种植状况可见一斑。

(二)辽王朝农作物种类与分布

1.粮食作物

粟,(宋)沈括《熙宁使契丹图抄》载“地广多粟”,粟为燕民的主要粮食[12]。王师儒为枢密院副使时,恰逢燕蓟地区发生饥荒,百姓饥寒交迫,于是王师儒坚决主张救济百姓,在王师儒的力主下,当地地方官员开仓放粮,大量出“官粟”以济民,“燕民赖之济活者数百万”[13]。圣宗开泰六年,“南京路饥,挽云、应、朔、弘等州粟振之。”[14]

黍,沈括出使契丹时,在途中馆舍食有“饔秫”饔为熟食,秫则为粘粟即黍,这是当地种植黍的重要记载。同时,内蒙古文物考古人员在辽上京皇城的位置开展考古发掘,他们在辽上京皇城内堆積层中发现黍皮等物[15]516。(宋)苏颂出使辽国时,在途中也见到“村店炊黍,卖汤有如南土之事”[16]。另外,《辽史》卷59《食货志》载:圣宗过奚人乙室奥隗部时,也见到“黍过熟未获”之事。但是,黍这种作物的产量较低,略逊与粟,因此种植的范围有限。

粱,沈括出使辽国称庆州永安山一带“谷宜粱荞,而人不善艺”[17]。苏辙出使辽国留下了“舂粱煮雪安得饱,击兔射鹿夸强雄”[18],再据《契丹国志》卷22《州县载记》载,当时这种作物的分布除“稻粱之类,靡不毕出”的南京道各道都有一定的分布,表明高粱种植的普遍。

2.经济作物

纤维类,根据路振记载,辽中京地区是辽最主要的桑麻出产地,其《乘轺录》中载“沿灵河有灵、锦、显、霸四州,地生桑麻,州民无田租,但供蚕织”。另外,林果方面,宋人出使记中也多有记录,参照同期的文献也可得到印证,如《辽金史论集》(第三辑)中记录了上京临潢府附近的果园,今人发现的辽代石碑中也见到了“果园寨”这样的名称。另外,胡峤《胡峤陷北记》载“自上京东去四十里至珍珠寨,始食菜……明日东行,始食西瓜,云契丹破回纥得此种,以牛粪覆棚而种,大如中国冬瓜而味甘”。等等这些历史资料表明,辽代时期西瓜颇受人们的欢迎,当时的达官贵族亦喜爱西瓜,文物部门在上世纪70年代的考古发掘中在辽上京附件出土了大量的西瓜籽[15],同时,我们必须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因为受到自然条件的制约,辽王朝的西瓜种植区域总体还是比较有限的,中京以南地区的西瓜种植较为集中,而这恰恰被沈括使辽途中见到,才留下了相关记录,即“中京始有果瓜(但)所植不蕃,(于是)契丹之粟、果瓜皆资与燕”。

(三)辽王朝耕作制度

耕作制度是人地关系的一种合理安排和调整,宋人出使记对辽王朝的耕作制度亦有记录。如沈括在《熙宁使契丹图抄》中记载:“永安地宜畜牧……谷宜粱、荞,而人不善艺,四月始禾家(稼),七月毕敛”,从沈括这段文字描述的情况看,辽王朝境内燕蓟以外地区均为一年一熟制,这显然跟地理和气候有着直接的关系。对此,其他文献也有类似记载可以佐证,如《三朝北盟会编》卷98靖康中帙中有“河东五十四州……如奉圣、归化之类……广有牛羊,人籍此为生,五谷有糜子、荞麦,一岁一收”[19];《辽史》卷60《食货志》下亦载,“辽地半沙碛,三时多寒,春秋耕获及其时”。这些记录相互印证,都表明了西京至辽本土均实行一年一熟制的耕作制度。韩茂莉在《辽金农业地理》一书中研究认为辽土内的农业种植制度可分为两类地区,燕蓟地区为两年三熟制种植制度区,燕蓟以外其他地区均为一年一熟制[20],其结论的得出同样有赖于宋人出使记中的资料,以韩氏在辽金农业地理方面的成就和地位,就更能反映出宋出使记中农事资料的价值。

(四)辽朝畜牧业

契丹民族早期从事的主要是畜牧与游猎,至辽政权建立与宋对峙之时,其畜牧业发展水平更是达到了鼎盛状态。宋人出使记对辽东地区(今东北地区)畜牧业有着较为丰富的文字记载,如路振《乘轺录》对契丹等游牧民族的饮食习俗留下了这样的记载“虏食先荐骆糜,用杓而啖焉,熊肪、羊、豚、雉、兔之肉为濡肉,牛、鹿、鹰、雁、骆之肉为腊肉”。沈括在《熙宁使契丹图抄》中亦载有“行则乘马,食牛羊之肉酪,而衣其皮,间啖麦粥”;《辽史》卷48《百官志》亦载“辽国以畜牧、田渔为稼穑”,畜牧业无论官牧、私牧,还是部族都采取“随阳迁徙,岁无宁居”游牧生活。苏颂出使辽国时亦见到“马群动以千数,每群牧者才二三人而已,纵其逐水草”“羊以千百为群,纵其自就水草,无复栏栅,而生息极繁”[21]。可见,有着悠久畜牧和游猎传统的辽人,在学习和掌握了农业耕作技术并且发展了农业之后,其畜牧业也得以更合理的发展。

二、宋人出使辽金行程记中的金朝农业

金朝是个非农耕民族建立的政权,其统治的疆域囊括了我国北方的大部分土地,北部至黑龙江流域,南边到达秦岭—淮河一线。金王朝的统治范围内有着多种不同类型的地貌单元和自然地理区域,其中包括东北平原、内蒙古高原、华北平原、黄土高原等,多条颇具意义的重要地理界线都分布在金朝领土范围之内,其中辽河流域一带,不仅是北方农牧交错带,而且是地球表层对人类活动有重要影响的敏感带之一。金初许亢宗使金,“离咸即北行”,途中所见“州地平壤,居民所在成聚落,新稼殆遍,地宜穄黍。”[22]表明东京、咸平一带(今东三省范围内)的自然条件有利于农业生产,且在金时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金初,农作物品种很少,马扩使金所见“自过咸州至混同江以北不种谷麦,所种止稗子”[23]。到中叶,麦粟、穄、黍等作物在松花江流域广泛种植,水稻亦从牡丹江流域发展到北流松花江地区。洪皓在金上京见有用糯米制成的“蜜糕”、大软脂、小软脂等,并记述了供应宋使大米一事。

(一)金朝种植业

1.金辽东地区的种植业

粮食作物的种类与分布,古代游记对金本土粮食作物的分布多有记载。粟、菽,宋使许亢宗《宣和乙己使金国行程录》金清州一带“进饭用粟,钞以匕,别置粥一盂,钞一小杓,与饭同下”。许亢宗《许奉使行程录》“离咸州即北行,州平地壤,居民所在成聚落,新稼殆遍,地宜穄黍”表明粟、黍的种植[24]。《金史》卷47《食货》卷2明文规定,猛安、谋克部“每耒牛三头为一具,限民口二十五受田四顷四亩有奇。岁输粟大约不过一石……每牛一具赋粟五斗,为定制”。麦,许亢宗《宣和乙己使金国行程录》咸州一带“馒头、炊饼、白熟、胡饼之类”,以及一种“西食以蜜涂拌,名曰茶食”的食品,这些都是小麦加工的食品,可以证明这一带当时有小麦的种植。此外辽代西拉木伦河流域是种有少量小麦的,金代也应该继承这一种植传统。女真人初兴阶段,所种植的粮食作物种类很少,见于记载的主要是粟、豆等作物。随着金王朝的建立,农业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各类旱地作物相继在各地种植起来,其中粟、菽占有重要的地位。粟是广泛分布在我国各地的旱地粮食作物,适应性强,耐贫瘠是这种作物的重要特征。菽为豆科作物,栽培历史很久,南北方都有大量分布。早在辽金以前,这种作物即传入东北,被当地民族种植食用。经济作物种类与分布,虽然我们目前所接触的游记鲜有金本土纤维类作物的种植情况,而对蔬果作物却多有记载。根据出使金朝的洪皓记载,当时金朝人所种植的蔬菜包括蔥、介、韭、葵和长瓜等,并食用野蒜和蕺菜。参阅《金史》等相关资料,不难发现金初即种植中叶后已能人工栽培大蒜,并将白芍药花作为菜肴,菽类仍是松花江流域重要的粮食作物。“以豆为酱”作为调味品;水果方面,松花江流域已出产西瓜、桃、李等瓜果。[22]

2.金中原地区种植业

金中原地区主要为河北、河南、陕西地区,也是金朝种植业较为发达的地区,对此许多游记都有反映。这里列举河北、河南为例,来了解金中原种植业的概况。首先就河北而言,楼钥北行出使金国,在其所作《北行日录》中用“土地平旷膏沃,桑枣相望”“太行之麓,土温且沃,而无南州卑溽之患”表明太行山山前冲积扇地带,土地肥沃适宜发展农业生产。其次是河南,该地因金初的战火而倍受摧残,以至十余年后宋人郑刚中出使金国,仍见“西京……宫墙之内草深不见遗基,旧分水南水北,居水南者什七八,今止水北有三千户,水南墟也。”[25]范成大《揽辔录》中载“旧京自城破后,疮痍不复……新城内,大抵皆墟,至有犁为田处。”宋乾道五年(1169年),即金大定九年,(宋)楼钥出使金国,“河南之地,极目荒芜”[26]。虽然多数游记都记录了金朝河南的衰败景象,但不可否认战争后种植业的恢复与发展,只是速度快慢的问题。

粮食作物的分布方面:小麦,(宋)郑刚中《西征道里记》载陕西凤翔府“凤翔府古扶风郡,壤地饶沃,四川如掌,长安犹所不逮”禾麦均为这里重要的粮食作物,由于生长习性不同,收割次序也有异“边郡刈禾,则自外而内,刈麦自内而外”,原因为“禾以寒热麦以暖热故也”[25]。《金史·五行志》中记载了各地的物产,其中“京兆府贡瑞麦”,“河南、陕西大蝗,凤翔、扶风、歧山、郿县蝗虫伤麦”。以自然地理单元而论,金代陕西分属于关中平原与黄土丘陵两大部分。关中地区是小麦的理想种植区域,金代文献中有小麦分布的记载,多集中在关中地区。粟及其他旱地杂粮,粟,(宋)郑刚中《西征道里记》“凤翔府俗令上糜为禾,秦州有禾穰堡,禾米类稗,可面可饼,可为棋子,西人饱食面,非禾犹豫饥”。

经济作物的分布方面:桑,(宋)楼钥出使金国见献州“桑荫障目”,宋人曹勋途经真定时留下了“土地平旷膏沃,桑枣相望”。《金史》卷108《胥鼎传》载,兴定三年(1219年),“晋安帅府,令百里内止留桑枣果木,余皆伐之”[27]。枣及其他水果,北方百姓本来十分重视枣树的种植,加之朝廷制度,枣树几乎成为各地都可以见到的树木。宋人庄绰在《鸡肋编》中记述了建炎初年兵火之后,由许昌至宋城一带残破的景象,其中有“菽粟梨枣,亦无人采刈”,道出沿途尽是枣树的信息。范成大出使金国时,在内丘北,见梨枣园,果实成熟,留下诗句“梨枣从来数内丘,大宁河畔果园稠,荆箱扰扰拦街卖,红皱黄圃满店头。”范成大使金途中还见到“西瓜木燕北种,今河南皆种之”,颇有感慨,赋诗曰:“碧蔓凌霜卧软沙,年来处处食西瓜”[28]。

(二)金朝的畜牧业

女真人本善畜牧,继而灭辽立国,当金之时其畜牧业十分发达。对金朝的畜牧业发展状况,楼钥、范成大、许亢宗等在出使记中都有记载,如《宣和乙己使金国行程录》载:“女真族其于畜牧,夏则逐水草迁徙,冬则穴居野处”,(金人)君临中原后仍保持重畜传统。《金史》 卷7 《世宗纪》亦载,大定十七年(1177年)十月,世宗昭令“以羊十万付乌古里石垒部畜牧,其滋息以予贫民”。金人占据中原之后,其农业经营水平有所提升,这使得农业与牧业结合发展、相辅相成,这无疑促进了金朝畜牧业的发展。

三、宋人出使辽金行程记的农史价值提炼

(一)印证正史及相关文献农事资料的文字记载

宋人出使辽金行程记与正史等文献中的农事资料相互佐证,是其农史价值的一个重要方面。游记以其真实性、时代性和地域性等特点区别于其他文献,也正是由于这些特点,学者们在研究各种历史问题、特别是农史问题时多会使用宋人出使辽金行程记的农史资料,通过与正史等文献的结合使用,往往能大大增加研究结论的可信性和说服的力度。为学者们的研究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如沈括出使契丹时,在途中馆舍食有“饔秫”饔为熟食,秫则为粘粟即黍;出使辽国称庆州永安山一带“谷宜粱荞,而人不善艺”。苏颂出使辽国时,在途中也见到“村店炊黍,卖汤有如南土之事”[16]苏辙出使辽国留下了“舂粱煮雪安得饱,击兔射鹿夸强雄”[18],这游记资料通过与《契丹国志》《辽史》的文献的结合,可以更充分地反映出当时这种作物的分布除“粱之类,靡不毕出”的南京道各道都有一定的分布,表明高粱种植的普遍。金朝方面,宋朝也曾多次派员出使金国,如宋使许亢宗《宣和乙己使金国行程录》金清州一带“进饭用粟,钞以匕,别置粥一盂,钞一小杓,与饭同下”;许亢宗在《许奉使行程录》亦载:“离咸州即北行,州平地壤,居民所在成聚落,新稼殆遍,地宜穄黍。”[24]这两条游记资料都表明了耐旱作物粟、黍等在东北地区的种植。正史对女真人初兴阶段的农业经营状况记载较为有限,随着金王朝的建立,农业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各类旱地作物相继在各地种植起来,相关信息虽然在正史中有所记载,却较为粗略;而宋人出使记中的农事资料正好可以与《辽史》《金史》《实录》等文献相互佐证,更好地反映辽金农业发展状况。

(二)补充正史等文献中农事资料记载的不足与缺失

当前,农业历史研究大多考察的是农业生产发展的前后延续性特征,也就是农业生产的时间连续性和前后承接性,却对农业生产的空间特点关注不够;而古代游记富含农业发展的文字记录,即农业生产的区际变化过程的资料,这使我们看到了古代游记的农史研究价值。如许亢宗《宣和乙己使金国行程录》咸州一带“馒头、炊饼、白熟、胡饼之类”,以及一种“西食以蜜涂拌,名曰茶食”的食品,这些都是小麦加工的食品,都表明了这一带小麦的种植。此外辽代西拉木伦河流域是种有少量小麦的,金代也应该继承这一种植传统。女真人初兴阶段,所种植的粮食作物种类很少,见于记载的主要是粟、豆等作物。随着金王朝的建立,农业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各类旱地作物相继在各地种植起来,其中粟、菽占有重要的地位。粟是广泛分布在我国各地的旱地粮食作物,适应性强,耐贫瘠。菽为豆科作物,栽培历史很久,南北方都有大量分布。楼钥北行出使金国,在其所作《北行日录》表明太行山山前冲积扇地带土地肥沃适宜发展农业生产。宋朝文人以其亲身经历和感受,将亲眼所见的辽金种植业、畜牧业以及契丹人、女真人的生活习俗都用出使记的方式记录了下来,是极为宝贵的史料,与《辽史》《金史》《先朝实录》等相关文献相比较,笔者对比发现宋人出使记所记载的辽、金农业、人口及社会等情况更为全面、准确、翔实,其补史作用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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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徐臣攀(1981—),男,汉族,陕西安康人,博士,陕西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

(责任编辑: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