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散文中的士子情怀

2021-01-09 00:25赵端端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士子余秋雨仁义

赵端端

余秋雨散文中的士子情怀

赵端端

(东北大学 文法学院,辽宁 沈阳 110169)

士子情怀作为中国古代文人在儒家传统礼乐制度之下培养教化形成的独特精神气质,体现在醉于山水田园、好于至美至善、忠于家国天下这三种境界。余秋雨站在他个人的文化历史角度,展现了他的文化历史观和研究的心得,深入地挖掘着封存于自然山水以及人文风物中的文化意蕴,在山水和情绪的转换中述说着中国文化的发展脉络以及中华文明的生存状态,裹挟着知识分子的思考,渗透着知识分子的忧患,展现着知识分子笔尖下的文化使命、担当与情怀。

余秋雨;文化散文;士子情怀

在儒、释、道三种不同思想流派的融合教化和政治语境之下,中国的士大夫阶级形成了独特的文人士子情怀,这种情怀具体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寄情山水田园,追求仁义、向美向善,忧国忧民。

一、士子情怀的三种境界

(一)看山,看水,看世界

登山则情满于山,涉水则意溢于水,山水风景、自然风光一直是中国古代文人体悟感怀的一个重要内容。中国古代的君主集权制度对士大夫阶层有绝对的制约,而士子群体又是封建政权统治的重要一环,他们不仅承担着皇权执行者的角色,而且还是社会利益的代表,充当皇权的抑制者的角色,这使得士子阶层在社会上具有相对独立的地位;而封建社会形态的特点又严重打击了士子群体实现独立地位的积极性;传统儒家思想中的“天人合一”观念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不断发展,引导士子阶层寻找全新的方式以保证自己的独立角色地位,这种方式就是“寄情山水”和“托物言志”。

士子阶层以山水自然、人文古迹为依托,有的以此言志,面对巍峨高山、莽莽草原、静谧水乡抒发出自己的胸怀和崇高的志趣;有的借此明心,用超然物外的宁静心态展现傲然于世、独立于权贵世俗之外的气节;有的寄情于此,赋予山水风光人的感情;有的依此寻美,多数士子文人在欣赏山水风光和其他人文风景的过程中将自己与山水景物融为一体,以心灵映射万象,代山川而立言[1]。

(二)求美,求善,求仁义

自儒家思想成为中国传统社会的主流思想以来,求善、求美、求仁义就成为中国士子阶层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三者之间环环相扣,形成他们道德规范和精神追求的完美一环:求善是求美的方式和路径,而仁义是善的理性化表达,也是美的最终归宿。儒家文化中“性善论”“舍生取义”“仁者爱人”等思想在封建皇权的统治之下为中国人提供了一个以道德为准绳进行划分的人格标准[2]。

儒家的仁义教化和仁义之事是士子群体非常重要的精神寄托,士子阶层对仁义的追求与选择,不仅拓宽了他们的人生道路,而且为士子精神的第三个层次——忧国忧民搭建了施展的平台和抒发的窗口,两者相辅相成,最终推动了士子精神的成熟。

(三)忧国,忧民,忧天下

家国一体是中国古代社会的重要特征之一,中国人在这种社会构成和情感认知的影响之下培育形成了天下一体的家国情怀,尤其是文人士子阶层,他们将自己的人生追求寄托在这一崇高理想当中。尽管在不同的历史时代和社会背景之下,士子阶级的家国情怀会有不同的反映形式和表达方式,但是“忧国忧民”的具体内容始终集中在忠君报国、关注民生疾苦等方面。

上有庙堂之高,下处江湖之远。中国士子阶层这种忧国、忧民、忧天下的胸怀将士子阶层的精神世界与客观世界紧密联系,出于崇高的理想,他们不断为国家、为社会贡献着自己伟大的人格力量。

二、余秋雨散文中的士子情怀

(一)余秋雨散文与自然风光、山水世界

山水风景、名胜古迹是余秋雨散文的一个重要内容。然而,余秋雨笔下的山水风景、名胜古迹,有的是人生;有的是乡愁;有的是沉思;有的则是批判——总之,不只是山水风景,更是其背后的文化、民族与历史。余秋雨在《千年一叹》自序中说:“这样一种悠久的文化,与人类的其他文化相比处于什么地位?长处在那里?短处又在哪里?”[3]

行至敦煌,余秋雨描写了鸣沙山的壮、月牙泉的静和大自然力量的鬼斧神工,而读者领悟到的是清泉永远不在高处[4]50-53,而人生的真谛在于永不停歇地攀登的人生哲理;余秋雨将自己“苦旅”的跋涉发展到了身体和心灵的冲击,他不仅仅是用眼睛来欣赏景物,而且他会把对历史的深刻感悟、对文化的深刻见解融入他所见到的景物之中,在这个日渐物化的时代寻找到自然与人内在精神的统一[5]。

在文化与文学的“苦旅”当中,余秋雨把山水、感情、历史三者融为一体,赋予了人们熟知的各种山水古迹以全新的文化意蕴,读者相隔千年依然感受到彼时知识分子的心律跳动,以心灵映射万象、代山川而立言的士子情怀,这份情怀的纯真与执着就这样烙印在了余秋雨的作品之中,和古代士子阶级进行着跨越时空的浪漫对话。

(二)余秋雨散文与至美至善、道德仁义

余秋雨在其散文中言:“文化的最终目标是在人世间普及爱和善良。”[6]他追随古代士人的精神脚步,从历史文化上寻找属于中华民族各方面的美、善和仁义。

美不是简单地被束缚在视觉的赏心悦目上,善也不仅限于善举这一单独的方面。余秋雨也深刻了解这一点,他将他对于美和善的探求融入了精神文明的构建和文化的关怀之上,这便将他的仁义情怀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层次。余秋雨在散文作家这个名号之前首先是一个文化历史学者,他利用自己严谨审慎的态度选择能够传递文化精髓和精神文明的历史段落,散文这一文体也是具有独特审美视角和哲理的一种文学表现形式,余秋雨用他凝练、简约、深沉的如椽大笔多角度还原历史场景,描摹五千年中国文化发展历程中的现有或者应有的价值体系,宣扬仁义道德,指明正确的文化走向[7]。

美、善、仁义存在于优秀的传统文化之中,也存在于健全的文化人格之上,就像天一阁“凭借范钦身上所支撑着的超越意气、超越嗜好、超越才情的近乎‘怪异’的力度屹立不倒,延续至今”[5];在荒凉苦寒的宁古塔,人们“长时间地举头四顾又终究会低下头来,为他们在苦难中的高贵”[5];被罢官而欣然于教化天下、哺育英才的朱熹,愿意用毕生时间守护一座中华文化千年庭院。在余秋雨笔下,典型的健全文化人格如是:顾贞观为老友吴兆骞百般求情,一阙《金缕曲》感动了纳兰容若,也融化了宁古塔多少文人的泪冻结成的寒冰,尽显情义之善;范钦矢志不移、刚正不阿,轻常人之所重,重常人之所轻,把自己的一生精力奉献给藏书事业,彰显文化人格之美;苏轼面对波折经历思考人生、感怀荣辱、参悟使命,即便是身处绝境也未曾舍弃自己身为儒士的责任与抱负,一腔热血即便在寒冬也为了黎民百姓和朝廷国家而沸腾,映射仁义之光。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他们留给历史的,是至善至美大仁大义的高大身影。

余秋雨把自己的散文浸透了国家的美学教化和历代文人的仁义至善,再用他同为文人的亲身体验浇筑成或隽永或刚劲的文字,歌颂着、赞美着这延续几千年的文学之美、文人之善和天下大义。这并不是一种简单的厚古薄今情感,而是一种复杂的过程,一个从历史演变当中寻找本我、体会现实的过程[5]。在这个过程中,读者在余秋雨散文中追随古代士子的精神脚步,从历史文化中找寻着属于中华民族的特质:美、善、仁。

(三)余秋雨散文与社会担当、家国天下

和众多古代士大夫一样,余秋雨的作品有着一脉相承的鲜明的“忧国忧民”的特性。台湾作家白先勇曾说:“余秋雨先生把唐宋八大家所建立的散文尊严又一次唤醒了。或者说,他重铸了唐宋八大家诗化思索天下的灵魂。”[8]

在茫茫戈壁中,面对敦煌莫高窟内被破坏的壁画、被掳走的佛经,余秋雨对历史发出了长长的叹息、义愤填膺地呐喊出了无尽的遗憾;从希腊文化部长曼考丽女士令人心酸的话语中捕捉到了民族文化心理和文化情结的共鸣点,唤醒民族自尊和文化的良知;站在印度这块曾经诞生过最优秀文明的土地上,他认识到了文明与文化的依存和对人类社会发展的重大意义;从埃及、巴比伦、印度等几大文明失落中,探知了和平与自守的必要性[9];他驻足凝视,中外的文明撞击与震撼,更是激发余秋雨渴望寻找千年以来国人的精神家园、重构文化认同与文化地位的动力;在古战场的遗迹,余秋雨面对战死沙场的国家卫士真诚抒怀:“堆积如山的中国史籍,写在这个荒原上的篇章还算是比较光彩的,因为这儿毕竟是历代王国的边缘地带,长久担负着保卫疆域的使命。所以,这些沙堆还站立得较为自在,这些篇页还能哗哗作响。”[4]55-56

在这些散文中,余秋雨对历史、国家、民族的兴亡成败进行着梳理和检讨,也叩问着我们:在飞速发展的工业时代和后工业时代,我们该如何继承中外文化的优秀成果,从阔远的历史和浩瀚的文化中吸收养分,致力民族的复兴?

未来的民族文化之树,必然也只能植根于民族的文化传统之中,中华民族文化的博大胸怀和不朽生命就具有了感召人心的力量[10]。于文化苦旅之中上下求索,于文化的废墟之间不停穿梭,余秋雨瘦弱的文人体格在精神上与千年前的士子融合,他用笔墨对厚重的历史积淀做出总结和反思,力求为现代社会中文化文明的发展寻找崭新的通路。

三、对于培养青年学子健全人格的思考

余秋雨说:“在漫长的中国古代社会中,最珍贵,最感人的友谊必定产生在朔北和南荒的流放地,产生在那些蓬头垢面的文士之间,其他那些著名的友谊佳话,外部雕饰太多。”[4]111-117生命与生命相互依偎的情感,灵魂与灵魂相互碰撞的交流,是《宁古塔》那片冰天雪地里特有的温存。权力、财富、地位可以被一一剥夺去,善良和正直是剥夺不去的,而保持善良和正直将会像丁澎和张缙彦那样,在放逐的路上收获患难中的友谊真情,让漂泊流放的心灵得以慰藉与安放。

没有人喜欢磨难,但有时候磨难真的是一种价格不菲的礼物。被围攻的东坡先生,余秋雨对此满腔的愤慨,但“东坡突围”却把一次又一次子虚乌有的罪名带来的磨难当成了磨刀石,东坡居士于山水之间同自己的灵魂进行了寂静的交流,从而找回了本真的自我,并在磨难之中结出了高贵之果——“千古第一文人”。

在喧闹而浮躁的社会中,青年学子要想养成立身、立命及立德之本的健全人格,做到“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不理会哄闹的微笑,洗刷了偏激的淡薄和无须声张的厚实,从而使自己的人生达到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4]93-94,静下心来品读余秋雨散文作品,感悟他的士子情怀,感受人文历史的同时认真地领悟百味人生,并积极地进行思考,处理好自己人生道路上的苦辣酸甜,也许会在自己突围的过程中结出高贵之果。

四、结语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先生的“四为句”震烁古今,是历代知识分子的最高理想。余秋雨散文投射的三观,与中国传统士子一脉相承:寄情山水、代圣人立言、家国天下。

余氏散文上的成就是伟大的,作为理性思维与诗性想象的有机结合,其为散文领域提供了新的写作思路和创造风格,在散文中对文体的突破,独特的表现手法和美学风格,对于历史文化的反思,对健全人格的呼唤,对文化的忧患意识,都强烈地通过字眼传达出来,在当下给了读者更多的思考和启发[11]。

余秋雨是一位吟游在古与今的文化诗人,读其散文,正如品读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能使我们思接古往今来和上下四方,他对于古代优秀士子文化和士子精神的继承展开了我们对于古今历史文化的追思与畅想;一篇篇浸润着山水至美、仁义至善、家国情怀的文化散文唤醒了古今中外息息相通的文化艺术之魂。解读余秋雨散文,不只是为了了解士子文化的层次和影响,更是为了发现这些精神对青年学子人格塑造、对中国文化建设的特别意义,让五千年的文明、让曾经璀璨的文学在今日重焕光辉。

[1] 杨玉珍.中国文人的山水情怀[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06, 21(1):40-42.

[2] 王文元.儒家文化之精奥[J].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37(1):16-20.

[3] 余秋雨.千年一叹[M].长沙:岳麓书社,2013:1.

[4] 余秋雨.文化苦旅[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

[5] 郑艳.试析余秋雨散文的文化意蕴——再读《文化苦旅》[J].辽宁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0(4):44-48.

[6] 余秋雨.何谓文化[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26.

[7] 王靖宇.试论余秋雨先生《中国文脉》中的精神主脉[J].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41(7):41-45.

[8] 朱国华.别一种媚俗──《文化苦旅》论[J].当代作家评论, 1995(2):57-60.

[9] 王新菊.浅论余秋雨散文的文化人格——从《文化苦旅》《山居笔记》谈起[J].南通航运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 5(4):1-4.

[10] 彭志芳.再读秋雨——试论余秋雨散文的文化意蕴[J].郴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3,10(3):32-34.

[11] 王颖琪.论余秋雨散文的文化意蕴与创作风格[J].青年文学家,2019,15(3):55.

Scholars’ Spirit in Yu Qiuyu's Prose

ZHAO Duan-duan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Law, Northeastern University, Shenyang 110169, China)

The literati spirit is the ancient Chinese scholars’ unique temperament developed by Confucian rites and music system. It has three states, namely, admiring the natural views, being eager to do good deeds and loyal to the country and the people. From his own cultural and historical perspective, Yu Qiuyu shows his views on cultural and historical history and his research experiences deeply exploring the cultural implications contained in the natural landscape and cultural features. He keeps searching for the cultural transition during the changes of generations. His proses describe the development venation as well as the survival state of Chinese culture. In a word, his works show a literati’s thoughts, worries about culture and demonstrate his responsibility for cultures thoroughly.

Yu Qiuyu; cultural proses; scholars’ spirit

I206.7

A

1009-9115(2021)04-0058-04

10.3969/j.issn.1009-9115.2021.04.011

2020-12-10

2021-05-18

赵端端(2001-),女,山东青州人,本科生,研究方向为新闻传播学。

(责任编辑、校对:任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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