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热闹

罗倩仪

故乡有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他的婚恋问题格外受人关注。总有人说：“你不结婚，一个人多寂寞呀！”可是，他当真寂寞吗？他每天都满脸笑容，一个人也热闹得很。结束一天的劳作后，他便埋首于浩瀚的书籍世界里，尤其爱看武侠小说。他咧开嘴，笑着说：“书里有那么多人物陪着我，我觉得热闹得很。”一个虚构的武侠世界，陪着现实里的一个人，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轰轰烈烈的热闹。

最能一个人创造喧嚣与热闹的，我认为非李白莫属。他的狂放与豪情，为自己渲染出热闹无比的氛围。一壶酒，一柄剑，繡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即便在月下独酌，也喝出了一种热烈的情绪，喝出了绝美的诗篇。夏立君甚至在《时间的压力》里写道：李白一个人，就是一个喧嚣的宇宙。

那么，是否不会读书、写字就无法获得一个人的热闹呢？非也！

在老家养鸭子的四爷爷常年在腰间别一个收音机，手持一根长竹竿到河边放鸭子。四爷爷镶了一颗金牙，每当在阳光下展露笑容时，便一片金光璀璨。他认得每一只鸭子，因为他整天在跟心爱的鸭子聊天。“小灰今天真乖，小黄又长大了不少，小白你别乱跑……”四爷爷洪亮的嗓音与鸭子的叫声、收音机里的粤曲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分外热闹。

我念中学时居住的小镇上有一个有名的木匠，姓李，常年一个人在家帮别人做木器。他的家在马路边上，有一次，我站在他家门口等朋友时，看见他专心致志地打造客户要求的木器。每做好一件，他都会停下来好好欣赏一番，左看看、右瞧瞧，满眼都是满足与喜悦。有时，眼波一动，仿佛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又拿起工具精心加工。锦上添花之后，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我把木匠的事告诉母亲，还说：“像李木匠那样每天敲敲打打，听听音乐，感觉也挺热闹的。”母亲一愣，问：“你听到他放音乐了吗？”我努力回想一下，连忙摇头，承认“放音乐”一事是我想象出来的。原来，李木匠竟是个聋哑人！可一想到他的笑容与举动，我始终认为他的内心世界是丰富而热闹的，他进入了一个由木头搭建的美妙王国。

一个人大概只有找到内心真正的渴求，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学会与自己相处。而一个人的热闹一定是真实的，不用为人情世故所累，不必拘泥于各种形式，简单且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