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棋令三千

简介：天气转冷的时候，互联网突然兴起了一个热门话题，叫做“今年会碰见心软的神吗”，作为蹭热度第一名的热心网友，简榆很快在该话题下发表了自己的遭遇：“遇到了！不过遇到的不是心软的神，而是屁用没有的神！”

【一】心软的神

作为市场营销部下面的新媒体工作小组骨干成员，简榆的主要工作就是观测各大网站热门话题，并参与话题互动，从而获取流量，俗称……蹭热度。

因此简榆的账号经常活跃在各类话题广场——全网都在秀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的时候，简榆在热搜下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中一个胖胳膊短腿的机器人抱着一杯奶茶正对镜头，憨傻中透着可爱。

后来爬山梗横空出世，简榆连夜爬了京郊的无名山，然后在山顶拍了一张照片发出去，配文：“内含AI报警装置的智能手表，爬山苟命的最佳选择。”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年来简榆蹭过的热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所以当“这个冬天会遇见心软的神吗”这一话题席卷各大网站时，尽管简榆完全不了解这句话的来源，她还是第一时间点开话题广场发文：“神会不会心软不好说，但我们老板是真的心软，今日下单买家居机器人送扫地机一台！”

蹭了这么多年热点，简榆的账号积累了不少粉丝，因此很快就有人在评论里互动：“我要是你老板，连夜给你加工资！”

简榆：“我们公司的地址是××××，欢迎你来应聘董事长。”

“这款机器人跟你上个月打广告的那款有什么区别吗？”

简榆：“有，颜值更高。”

如此回复了几位老粉后，屏幕上突然跳出来这么一句话：“小榆相信这世上有心软的神吗？如果有的话，你最想让他实现你什么心愿呢？”

评论数量不断增加，简榆盯着这行字愣了几秒，还是打字回复：“我不相信。”

“唯物主义不接受鬼神论！但如果真的有的话……”她顿了顿，“当然是希望他能告诉我下个月的彩票号码啦！谁不想体验一夜暴富的快乐呢！”

评论区纷纷附和：“+1。”

下班后简榆先去了医院一趟，照例应付了医生两句后才踩着夕阳往家走，结果猝不及防在家门口看见了一个穿黑大衣的陌生男人。

简榆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您是？”

男人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良久才开口：“我是神。”

几秒后又补充：“心软的神。”

首先排除自己出现幻觉的可能，简榆望着男人皱了一下眉，心生警惕。

他们小区这段时间不太安生，多位业主曾反映过在自己家门前看见过变态，那变态喜欢透过门上的猫眼往里偷窥，独居女性被偷窥的概率更高。

简榆之前看见物业发的消息并没在意，这会儿想起来了，怎么看那男人都不像好人。

她的心理活动都写在了脸上，男人的表情垮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简榆道：“麻烦让一下，你挡着我家门了。”

到了门前要输密码时她又出声提醒：“您可以把视线往旁边挪挪吗？”

男人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听话照做了。简榆一边争分夺秒地输密码，一边感叹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当变态，门打开的瞬间，小腿却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一下，下一秒，她整个人就向外飞了出去。

一点儿也不夸张，真的是飞。

她身后就是楼梯，摔下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恍惚看见门后矮矮胖胖的身影，简榆咬牙切齿地想着，回头一定要把这个智障扔出去，接着又惊觉自己好像……停在半空不动了！

简榆且惊且惧，惊慌失措间刚好对上男人的视线。

楼梯间的灯光忽明忽灭，皮鞋跟踩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简榆眼睁睁看着那男人走近，最终在她跟前站定。

“现在信了吗？”照明灯光打在他脑后，男人伸手将她从半空拽下来，任由她因为惯性向前冲了几步，最后一头撞进他怀里，“关于我是神这件事。”

【二】垃圾超能力

简榆就职于一家智能家居产品研发公司，家里别的没有，智能产品一堆，其中最贵的一款产品叫大圣，就是之前在微博发过的那个肥胳膊短腿的机器人，负责指挥家里所有的智能产品。也就是它，在简榆开门的时候闷头撞了上来——大概是事先通过电子眼看见江遇岸一直赖在她家门口不走，以为他心怀不轨，所以自动开启了防御模式，结果误伤了开门的简榆。

哦，江遇岸就是那位心软的神，托他的福，简榆总算没有受伤。

此刻这位神就坐在她家的沙发上，抱着她的平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简榆不敢提醒他那里面都是自己的隐私，只能小心翼翼地坐在江遇岸对面，瞅着时机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来找东西。”江遇岸含糊地答了一句，然后翻过平板将屏幕对准简榆：“你想知道下个月的彩票号码？”

赫然是她跟网友的聊天页面。

“也不是这个意……”

简榆摆摆手，习惯性要客套两句，话说一半儿却见江遇岸将头一点，冷淡地说道：“我允许了。”

“……思。”简榆的反应慢了半拍，最后一个字音缓缓落地。

江遇岸站起身来，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的眉心：“我赐予你预知未来的能力。”

他站得笔挺，身上的西服不见一丝褶皱，说话时直直地望进简榆眼底，简榆甚至通过他的眼睛看见了自己眉心处一闪而逝的光点。

简榆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

江遇岸视线微微上抬，大约是在观察有没有成功，两秒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后退一步道：“好了。”

簡榆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成功了？”

江遇岸又坐回沙发上，不走心地“嗯”了一声。

不管是突然出现的江遇岸，还是这个超能力，都显得过于儿戏，简榆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然而当她试探性地在想着下个月的彩票号码时，脑子里居然真的浮现出了一串数字！

简榆震惊了。

她偷偷看了江遇岸一眼，刚要实践就听江遇岸随意地说道：“忘了跟你说了，获得超能力是要付出代价的。”

简榆：“什么代价？”

江遇岸脸上终于有了情绪波动，说话时眉毛上扬，语气透着几分快乐：“你记不住。”

简榆一怔，再回想时果然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那串数字是什么了。

她在心里暗骂了几声。

许是瞧她一脸不忿，江遇岸难得又开了口：“你要是不喜欢这个，还可以选别的，例如御剑飞行。”

简榆吃一堑长一智：“代价呢？”

江遇岸：“恐高。”

见简榆没有吭声，他又善解人意道：“不喜欢？那水下呼吸也可以，代价是对水过敏。”

简榆心道，对水过敏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许是她眼里的震惊太明显，江遇岸自己也觉得这个条件过于苛刻，又出言弥补：“或者你可以不经允许，拿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前提是要给钱。”

简榆：“这不就是让我自己花钱买吗？”

“是啊。”江遇岸答得倒是坦然，“总不能让你去偷。”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这些超能力都没用啊！”

江遇岸点头表示赞同。

“那你给我这些超能力干吗？”

“给你超能力是因为我是神，需要你付出代价是因为……”江遇岸眉尾上挑，低笑一声，“社会主义不允许出现灵异事件。”

简榆：“……”

当天夜里，“今年会遇见心软的神吗”这一话题下就多了一条新内容——“谢邀，心软的神没遇见，屁用没有的神倒是碰上了一个。”

【三】养大圣防老

江遇岸说社会主义不允许出现灵异事件，简榆没好意思提醒他，他本人的存在就是对唯物主义最大的挑战，只能干笑两声附和。当江遇岸问她有没有决定好要哪个超能力的时候，她犹豫道：“预知未来吧。”

她勉强一笑：“虽然我记不住。”

她跟江遇岸客套，问他来都来了——虽然也没带什么有用的东西——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

江遇岸觉得她这句话充满了对他的嫌弃。

他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简榆曳继续假客套：“有地方住吗？要不在我这儿住一阵儿？”

这句话简榆说得并不走心，是个人都能听出语气里的虚伪，但……

江遇岸点头同意了。

“都说人类热情好客，”江遇岸面无表情地夸她，“果然如此。”

已经准备好送客的简榆：……

总而言之，江遇岸就这么在简榆家住了下来，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前看见那个名叫“大圣”的人工智障晃晃悠悠地走进简榆房间，用生硬的机械音跟她道晚安。

简榆：“晚安。”

大圣便关了灯从她房间退了出来，路过沙发时还顺便跟江遇岸也打了声招呼：“晚安，外来者。”

江遇岸：“……”

他看着大圣的背影，觉得这东西可以买回去给隔壁单身了八百年的战神养老用。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大圣头顶，原本打算离开的机器人停在原地，脑袋“咔咔咔”地扭过来：“开启夜聊模式。”

江遇岸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圣已经自顾自地开了口：“你今天工作累吗？”

江遇岸：“……不累。”

“那可真是太幸运了！”大圣操着一口机械音假热情道，“今天吃了什么啊？”

江遇岸：“没吃。”

“啊……”大圣的声音低了下去，连脑袋也垂了下去，难过地说道，“那你一定很饿吧？需要给你点外卖吗？”

江遇岸没说话，大圣也没停下来，自己联网找了几个笑话，一板一眼地念给江遇岸听。

不怎么好笑，但莫名招人喜欢。他又在大圣头顶点了一下，大圣“嘀”了一声，转着脑袋跟他说晚安。

江遇岸愈发觉得这东西跟他那注定要孤独终老的邻居般配了！

是以第二天，简榆就在公司见到了这位心软的神。

江遇岸是来买同款机器人的。简榆原本在兢兢业业蹭热度，冷不丁被同事从工位上一把薅了起来，推着去凑热闹。

“快快快，听说市场部那边来了位大客户，一口气定了一千台大圣！”同事语气里满是惊讶，想是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活的土豪。简榆却不像她那么激动，眉梢一挑，心里隐约生出一种预感，尤其是同事还说了一句“而且长得还很帅”。

果不其然，简榆没走两步就看见了楼下被一大群人围着的江遇岸。他定了一千臺大圣，让整个市场部近三个月的营业额都达标了，这会儿正被人当神仙一样供着。

简榆站在二楼往下看，江神仙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猛地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江遇岸扬眉冲她笑了一下。

简榆微愣，直到手机振动了一声，唤回了她的神智。

简榆看了一眼，微信里，医生又在苦口婆心地叮嘱她注意生活习惯，她心不在焉地回了个“好的”。

【四】讨好你

一千台不是小数目，公司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现货，从总部调也需要半个月，只好让江遇岸多等几天。江遇岸倒也好说话，坐在VIP接待室的沙发上矜持地“嗯”了一声。

简榆的下班时间是六点，他在接待室坐了一下午，直到五点半才离开，去另一条街买了两杯奶茶。

两条街离得近，奶茶递到简榆手里时还是热的，简榆愣了一下，眼底生出疑惑。

江遇岸解惑：“别想了，就是为了讨好你。”

简榆更想不通了：“为什么？”片刻后，想起那一千台大圣，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那你买我们公司的产品也是？”

“哦，那不是。”江遇岸吸了一口奶茶，大约是觉得太甜，鼻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是买来给我那些老弱病残的同事送温暖的。”

只可惜这温暖一时半会儿还送不到同事手上。

江遇岸嘴上说着不急，实际上每天都要去公司晃一圈，而且一待就是一下午，无形中给整个市场部的员工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大家偷偷凑在一起研究这位大客户为什么一天不落地来打卡！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他之所以来得这么勤快，只是为了等简榆一起下班。

简榆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她暗自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江遇岸好像从没说过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里。

“你可以直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简榆满脸真诚地对他说，顺手把试图参与对话的大圣推远了一点儿。

大圣这几天都没有说话，连日常的道晚安程序都取消了，简榆找同事问过，同事说可能是内置语音卡坏了，让她有时间把大圣带去技术部维修一下，顺便升个级。

坏了的大圣难以发挥自己的话痨本色，只好在其他方面进行弥补，具体表现在每次简榆和江遇岸说话时都想插一脚，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江遇岸倒是不怎么烦大圣，甚至每次都会用手指点点它的脑袋，大圣就僵硬地转转眼珠，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简榆怀疑这一神一机器背着她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

江遇岸沉吟几秒，指尖若有似无地落在大圣头顶。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说，“我来找个东西，这东西据说只有你能找到。”

“我？”简榆觉得诧异极了，“什么东西？”

“一颗珠子。”江遇岸说得简单，实际上那珠子代表的是他一半的法力。

他已经忘了那珠子是怎么弄丢的了。

江遇岸夜夜对月唏嘘，隔壁战神终于不耐烦了，当场卜卦为他指了一条明路：“有一个叫简榆的凡人，她知道你那一半法力在哪儿。”

末了又好心提醒他：“求人的时候态度一定要端正，不要一开始就把目的写在脸上，讨好人你会吧？等她被你哄得晕头转向了再趁机提出要求，是个人都拒绝不了！”

江遇岸不知道怎样的态度才算端正，也不知道怎么哄人，后来他从大圣身上吸取了经验，觉得讨好大概就是像大圣一样事无巨细，有问必答。

所以他趁机顶替了大圣的工作——跟简榆聊天，跟简榆说晚安，甚至私自加了一项，即接简榆下班。

简榆诚惶诚恐。

她早猜到江遇岸有求于她，然而如此明确地得到答复，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郁闷的，低着头沉默了好一阵儿才道：“可是……我没见过你那颗珠子，也不知道它在哪儿。”

【五】送温暖

简榆说她不知道江遇岸要找的珠子在哪儿，江遇岸却只“嗯”了一声，看上去并不像他说的那样那么在乎珠子，甚至连他脚边的大圣从他那里得到的关注，都比那珠子要多。

简榆忧心忡忡道：“你要不画张图给我看看你那珠子长什么样？万一我不小心见过又忘了呢？”

“不用，”江遇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仔细看却能瞧出几分温柔，“我不在的时候你小心点儿。”

他定的一千台大圣到货了，市场部的员工们私底下欢欣雀跃，都盼着尽快把他这尊大佛送走。

江遇岸顺应民意，带上这些大圣回家送温暖去了。

临走前他拍拍简榆家里那只大圣的头，叮嘱它照顾好简榆。简榆觉得好笑，很想说：“它是个机器人，你跟它说这个干什么？”却见大圣竟然“咔咔”点了一下头，跟承诺似的。

简榆：……这诡异的跨物种对话。

江遇岸是晚上走的，简榆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把大圣带去公司修理升级，临睡前却见大圣跟之前一样晃晃悠悠地进了她的卧室和她道晚安。

“晚安。”

江遇岸清冷的声线倏然填满整个房间，简榆脑中空白了一瞬，怔怔地看着大圣。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视线扫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终于确认这声音是从大圣嘴里发出来的，可……

大圣的语音卡不是坏了吗？这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大约是久未得到回应，大圣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晚安”。

还是江遇岸的声音。

简榆更迷茫了，盯着门口的大圣看了许久，终于也道了声“晚安”。

大圣像是满意了，额头上的指示灯欢快地闪了闪，关灯前还用一种压抑着的快乐语气道：“做个好梦，简榆。”

声音回荡在卧室，仿佛江遇岸真的就在她耳边说话。

公司暂未开发大圣模拟真人语音的功能，简榆不敢把大圣带去给技术部的同事检修，只能先自己观察看看。在随后几天里，她通过种种实验确认，大圣的语音确实被设置成了江遇岸的声线。

难怪前几天大圣的語音卡莫名其妙坏了……简榆心情复杂，盘腿坐在床上接受大圣的日常聊天——

“今天上班累吗？”

“有没有好好吃饭？”

“记得多喝水。”

……

大圣的语音包是她亲手设置的——她常年独居，家里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只有大圣这样跟她唠嗑的时候才能勉强热闹一点儿。然而机械声到底太冰冷，简榆听惯了，不觉得有什么，江遇岸却觉得刺耳，瞒着她偷偷施法换了大圣的声线。

简榆眨了一下眼睛，心底生起一股暖意。

她心情好了，配合程度就高，大圣也很欣慰，聊天结束前甚至将自己的头在简榆掌心蹭了蹭，说：“辛苦你了，简榆。”

又说：“你比任何人都棒。”

简榆：“……谢谢。”

这两句话不在她设置的语音包里，是江遇岸自己加的。

简榆一怔，手指无意识落在大圣头顶，学着江遇岸平常的动作轻轻点了两下。

大圣于是又用江遇岸的声音哼哼了一句，这一刻简榆恍惚产生了错觉，好像江遇岸此时此刻就在她身边，一边看平板一边用惯常没有波澜的声音告诉她：“辛苦了，你很棒。”

心脏突然间被填得满满当当，简榆感受着左胸口剧烈的震荡，莫名又想起江遇岸离开前对大圣的那句叮嘱：“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你主人”。

大圣确实把我照顾得很好，简榆想。好到明明江遇岸才刚走，她却已经在忧郁他什么时候回来。

【六】监护人来了

在此之前，简榆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思念一个人。

她自小独立，一个人住也不觉得寂寞，偏偏江遇岸出现了，只用了短短半个月就改变了她，让她尝到了相思的滋味。

简榆把大圣当江遇岸的替身，每晚聊完天都会加上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有点儿想你了。”

大圣的语音包里没有设置对应回答，每次简榆这么问的时候，他都会转一转脑袋，然后用江遇岸的声线答非所问：“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大约是自动回复。

今天却出了意外。她照例追问江遇岸什么时候回來，后半句“我有点儿想你了”甚至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大圣头顶的指示灯明灭闪动了几秒，最后熄灭，然后大圣抬起头，眼睛机械地合了一下。

江遇岸的声音响起来：“嗯？想我了吗？”

简榆先是一顿，反应过来后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怎么……”话没有说完，江遇岸已经猜到了她想问什么，抢先道，“我没有偷看啊！我这是第一次通过大圣的眼睛看你，谁想第一次就听见了这样的话。”

他说着，好像发出了一声闷笑，简榆不敢确定，耳根却红得更厉害了！好在江遇岸也没有打算为难她，直奔主题道：“我马上就回来了。”

简榆“哦”了一声，满脑子都是被人赃俱获的羞耻感。她犹犹豫豫，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江遇岸说再见的前一秒补上了后半句：“我想你了。”

江遇岸说他很快就回来了，简榆从那天起就盼着江遇岸出现，可惜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直到那日下班，她走过楼梯转角，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背影——那人正把脸贴在她家门上。

心脏狠狠跳了两下，好不容才控制住，没有从胸腔中跳出来，简榆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脚步轻快地跑上前去。

“江遇……”话没说完，那人倏然转过身来，简榆猝不及防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后来躺在医院病床上时，简榆想，她真是瞎了眼，才会把眼前这个变态认成江遇岸。

江遇岸回来的时候小区里正在传播八卦，他路过时不小心听见了两句，说是之前一直在小区里作恶的那个变态落网了，好像是被一个见义勇为的姑娘抓起来的……

“是啊。”一个年纪大点儿的阿姨摇着扇子道，“不过听说那姑娘好像受了伤，被救护车拉走了。”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附和，“伤得可重了，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最早说话的那人摇了摇头感叹：“年轻人还是冲动……我听说她家里那个机器人好像也被那变态给弄坏了，啧啧，看起来值好多钱呢，怪可惜的。”

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江遇岸身形一僵。

“上救护车之前我听见那姑娘喊她的机器人什么来着？”

“大圣！”另一个人飞快接话，“我儿子之前也想买，专门了解过。”

交谈声不住地往江遇岸耳朵里钻，他的脸色越来越沉。他一边在心里劝自己不要多想，一边进了简榆的家门。

此时，简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大圣都不在，冷冷清清的，不像是凡世俗尘。

简榆正在医院缝针，医生一边缝一边夸她年纪不大人却挺厉害，缝针也不喊疼，刚夸完就见那姑娘盯着门口愣了愣，然后眼睛一红，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医生怔了怔，扭头看见突然出现在诊室外的男人，心下了然：这是监护人来了啊！

【七】好一个不熟

“监护人”江遇岸脸色难看得要命，简榆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试图开口缓解气氛：“我其实伤得并不重……”

她在离那男人还有三步远的地方认出对方并非江遇岸，当即钉在原地，没再往前一步。

那人确实是个变态，见简榆一个小姑娘好欺负，便想上前对她动手动脚，偏偏这时他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不止他，连简榆都愣住了。

大圣视线上下扫描了男人全身一遍，两秒后机械地说道：“陌生人，疑似变态，开启防御模式。”

然后跟半个月前撞简榆一样，稳准狠地撞在了男人的腿上。

男人被撞飞了出去。

至于简榆……楼道狭窄，变态被撞飞出去的时候，简榆下意识侧身往墙上靠，手臂不小心撞在了旁边的扶手上。

扶手边缘包了一层铁片，有些地方铁片翘起来了，简榆正撞在翘起来的地方，手臂被划了一道两指长的伤口。

警察抓人的时候见她受了伤，顺路把她送去了医院。大圣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在围着她转，于是也被一起带过来了，却不晓得小区里的传言已经离谱到说她命不久矣的地步了。

简榆想笑，一抬眼瞧见江遇岸的脸色还是不好看，又紧张地闭了嘴，过了半晌才试探性地笑了一下。

大圣原本一直在绕着简榆打转，现在围着简榆和江遇岸两个人一起转圈，一旁的医生夸完简榆又夸江遇岸：“你男朋友长得可真帅！”

简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没有反驳，江遇岸也没有，只面无表情地听着医生讲注意事项，脸色倒是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简榆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只松到一半儿又被提了起来。两人刚走出急诊室，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简榆？是简榆对吧？”

简榆一听这声音脸色就变了，想装作听不见，推着江遇岸尽快走，那人却已经追了上来：“果然是你！你这两天怎么都没来医院？药吃完了吗？你……”

来人说到这里终于注意到了她旁边的江遇岸，声音一顿，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这位是？”

简榆其实不想让他俩有交流，闻言皱了一下眉，飞快地答道：“没谁，这是我一个邻居……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关医生再见。”

她说着就想拉江遇岸快走，没注意江遇岸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偏偏关戚还在他们身后叫道：“我们约好的。你可别再忘啦！”

“知道了！”简榆敷衍道，推着江遇岸越走越快，直到进了家门才真正放松下来，一抬头却看见江遇岸若有所思的表情，又紧张起来，“怎么了？”

“那个关医生……”江遇岸眉头皱起来，“你们很熟？”

“啊？不熟！完全不熟！”简榆坚决否认。

然而……

第二天江遇岸照旧去接简榆下班，却扑了个空。

市场部员工看见他头都大了，经理诚惶诚恐地亲自出来迎接他，还担心是不是那一批大圣出了差错。

江遇岸却只是看着手机上简榆刚发来的信息并不说话。

简榆：“忘了跟你说了，我今天有点儿事，你不用來接我下班了！”

此后一连几天，江遇岸收到的都是这样的信息，直到某一天，他出门的时候偶然碰上了走在一起的关医生和简榆。

关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简榆的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前者似是过意不去，于是又出言安慰了几句，简榆整个人便肉眼可见地“活”了过来，眼睛亮亮地朝关戚看过去。

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江遇岸气极反笑，看着那两人的身影咬牙切齿：好一个不熟。

【八】普法小课堂

简榆嘴上说着跟关戚不熟，背地里却跟他有说有笑……证据都甩到她脸上了，简榆也不好否认，唯唯诺诺地缩了缩脑袋。

江遇岸简直要被气笑了，见简榆一脸“我知道错了，但我就是不说实话”的表情，更是气结，冷哼一声，道：“随你吧。”

说完便把头扭到了一边。简榆想哄哄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作罢。

大圣在两人脚边打转，不知道被谁不小心碰到了，下一秒江遇岸的声音便填满了整个房间：“辛苦了，简榆，你已经很棒了。”

简榆眼眶顿时一热。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陷入了冷战。

简榆有心想哄哄江遇岸，躲在房间里琢磨了一晚上都没想出合适的说辞，第二天早上只好冲他干巴巴地笑。

江遇岸见状一愣，但没有出声，只用手指点了点大圣，大圣便追到了门口：“路上小心。”

江遇岸的声音钻进耳朵，简榆抿了抿唇，跟沙发上的人说道：“我知道了。”

中午的时候物业工作人员来敲门，说因为上次抓变态的事，需要简榆去派出所补个口供，见简榆不在，又犹犹豫豫说道：“那男朋友代替也是可以的吧？”

江遇岸听着“男朋友”这三个字十分受用，竟然真的点点头去帮简榆录口供了，结果被民警抓着补了两个小时的法律小知识。

派出所隔一条街就是医院，江遇岸出门时正好碰见关戚下夜班，他眼神不善地盯了关戚好一会儿。

关戚被盯得很不自在，看清江遇岸长相的时候眯了一下眼，大约是在回想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两秒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探头往他身后看：“简榆呢？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江遇岸眉毛一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关戚又换了一副愁肠百结的表情：“你是她男朋友，平常要多劝劝她啊……”

关戚叹了一口气：“她那种情况，再拖下去就真的不好说了。”

江遇岸对关戚没什么好感，闻言却还是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情况？”

简榆回家的时候江遇岸不在，大圣在门口迎接她，慢条斯理道：“欢迎回家。”

简榆扫了一圈屋里，随口问大圣：“你爸呢？”

大圣哪儿知道他爸是谁？只能转了转脑袋，胡乱答了一句“你辛苦了”。

江遇岸回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简榆睡得迷迷糊糊的，却还是出来跟他打招呼，说完“晚安”之后刚要回去继续睡，听见江遇岸沉声叫她：“简榆。”

“嗯？”

简榆应得不怎么走心，昏昏沉沉间却听见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你生病了这件事。”江遇岸的声音压得很低，简榆脑子迟钝地反应了几秒，才倏然惊醒。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接着无措地眨了两下。

【九】人类天性爱慕神明

简榆是在一个月前常规体检时知道自己身体里长了个东西的。

“就是这儿，看见这片阴影了吗？”关戚举着片子，尽量让简榆看清，“我怀疑是个瘤。”

简榆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关戚让她找时间来做个详细的检查，确定一下是良性还是恶性。

简榆张了张嘴巴，想问他有没有可能是误诊，却没能说出口，最后只道：“能再等一个月吗？”

简榆说：“我一个月后过生日，我怕检查出不好的结果，就没有心情过生日了。”

关戚答应了，要求她在这一个月里一定要注意饮食，每隔三天来医院面诊一次，一旦有任何不适都要立即住院。

可简榆这一个月里一共就来过三次，还是他在微信上一连催了好几天才催来的。

“也不知道她这一个月都在干吗……”关戚嘀咕，嘀咕完了又苦口婆心地教育江遇岸，“你回去告诉简榆，讳疾忌医是不行的！”

江遇岸：“……知道了。”

他看着简榆，夜色里能看见她脸上渐渐褪去了最初的惊慌，转而换上了牵强的笑脸，她说：“我不敢告诉你。”

很多时候简榆会觉得，江遇岸的出现简直就像一个奇迹。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像是老天爷为了弥补她年纪轻轻就要得这种重病，特意喂给她的一口甜。

江遇岸接她下班，陪她聊天，偶尔有事离开都会特意嘱咐大圣照顾好她……偶尔她也会想，江遇岸是神，人类爱慕神明天经地义，但神要眼瞎到什么程度，才会爱上她这样一个黯淡无光的凡人？

所以哪怕跟关戚走在一起被江遇岸误会，她也不敢说实话，因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体里那颗瘤子是良性还是恶性——她的心愿也不是预知彩票号码，她最初想知道的，只是一个月后的检查结果，于是她坚定地选择预知未来这个超能力，虽然她记不住。

她一遍遍在脑子里预见检查结果，又一遍遍忘掉。

太深刻的爱让人自卑，简榆被自卑压垮，不敢直视她的神明。

社会主义不允许出现灵异事件，江遇岸救不了她，简榆无声一咧了一下嘴，冲江遇岸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

时钟发出“咔嗒”一声响，江遇岸沉默着抬眸看了一眼表，然后把手指点在她眉间，说：“十二点到了，简榆，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简榆愣了几秒，听见江遇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赠你一次预知未来的机会，没有代价。”

简榆更迷惑了，怔怔地望了江遇岸好一会儿，才在他的注视下闭眼。

然后她的眉头猛地皱紧，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先是看了江遇岸一眼，又转头将视线投向靠在墙角充电的大圣，指尖指向那里，声音里充满了迷茫：“我看见你找的那颗珠子……在大圣肚子里。”

【尾】

第二天天刚亮，简榆就跟江遇岸就一起去了医院。

被推去做检查之前，江遇岸突然弯腰凑到简榆面前：“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告诉你，我那颗珠子是怎么丢的？”

说起来其实不算是什么正经理由——他和战神打赌，敛了全身的修为比谁更能做好一个凡人，江遇岸缺心眼儿，被战神骗到凡间吃了三年苦才发现那家伙一直在家里睡大觉，顿时气结，咬牙切齿地要回去找他算账。

简榆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江遇岸在凡间三年，把所有能吃的苦都吃了个遍，临走那天整个人邋遢得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连乞丐见了他都要绕路走。

江遇岸脸色难看得要命，正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罵人，一个姑娘从他身边小跑着经过，又莫名其妙折回来。

简榆刚入职，一个月拿着三千块的工资，却还见不得他人疾苦——她把自己刚买的外卖递给了江遇岸。

她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做了好事也顾不上留名，踩着高跟鞋飞快地跑了。

江遇岸对她一见钟情，于是用半数法力凝成一颗珠子，放在简榆身上当信物，想着等他找战神算完账就回来找简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段记忆随着神力的渐弱而流失，终于让他忘了简榆这个人。

这些事他是在住进简榆家里的第一天想起来的——大圣是个话痨，还是个有投影功能的话痨，江遇岸不知道拍到了大圣身上的哪个按钮，家里的投影仪就播放起了简榆从小到大的照片，自然也包括两人初遇时，那个青涩又心软的简榆。

江遇岸的记忆就在那一刻回笼，那一半法力也尽数收回。然而那日他回去给众同事送温暖，离别时看见简榆脚边的大圣，脑子里突然闪过当日简榆被大圣撞飞的场景。

江遇岸：……这个大圣看上去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于是他瞒着简榆又偷偷把那颗珠子放进了大圣的身体里。

简榆说他是她的神明，但对江遇岸而言，简榆才更像那个神，心软的神。她甚至用唯一一次预见未来的机会帮他找珠子。江遇岸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不好意思地说那珠子是自己留下来，通过大圣保护她的。

简榆愣住。江遇岸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说：“为了报答你当初那顿外卖，我再送你一次预见未来的机会，这次别再浪费了。”

他伸手覆上简榆的眼睛，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倏然放松，自己也笑了：“那么……”

他亲了亲简榆的眼皮：我等你出来，我心软的神明。